那些弟子习惯了用便捷的法术偷懒,遇到稍微复杂的情况便放弃思考,即使证据摆在面前也不去发现。明明线索就摆在他们面前,却做了睁眼瞎。
一路走来,村子里到处都是凡人遇害时留下的血迹,用上一个基础的回溯术便能复原。
有的睡梦中被杀死,无惊无痛;有的发现大祸临头,惊慌失措地奔逃,但还是被斩于门口,血喷溅在糊了福字的门板上而凶手从头到尾冷静果断,一招毙命。
到处都是血的痕迹,唯独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最为干净。
最干净不是代表凶手什么都没有做,恰恰相反,凶手一定在这里做了非常重要的事,甚至关系他杀人的目的。因为这一举动,第一种凶手为了遮掩行踪杀人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除了非常有仪式感的变态杀人狂,没有人会在杀完人后做多余的事。但正因为变态杀人狂有仪式感,所以他们又不会把现场清理得这么干净,这会抹去他们的特征。
分析完,黎青崖抬眼问殷血寒:凶手是不是在进行某种需要献祭人命的仪式?而且,就是你们魔道的人。
殷血寒复杂地看着他,感叹:你们太一仙宗的人皆这般聪慧吗?
一个黎青崖如此,一个云去闲还是如此。若每个弟子都如此厉害,那未免太令人忌惮。
殷盟主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黎青崖非常肯定殷血寒知道某些关键信息,否则他怎么会跑到正道的双极门地盘来插手案子?
殷血寒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我在找他。
最近魔道不甚太平,他只是捕风捉影的怀疑,并无确凿证据,为了不打草惊蛇独身前来查探,而黎青崖的分析帮他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黎青崖又问:那他在做什么?
殷血寒:其具体打算我尚不知,但绝对是对你我都没好处的。
虽然如今的魔道曾背弃魔皇,但也有不少人一直怀念那段魔修的辉煌岁月。如今妖皇现世,正道人心惶惶,魔道也蠢蠢欲动,有人坐不住了。
黎青崖:呵,小气鬼,喝凉水。
自己和他说了那么多,他却一问三不知。
殷血寒突然将话题从案情上移开,问道:你们太一仙宗的黎青崖还好吗?
黎青崖一愣:他?
额,还好。
殷血寒点了点头:嗯。
他看着颇有些愁绪。黎青崖心下一个咯噔:这狗东西该不会在担心他吧。真没必要,他在自己家还能冷着饿着不成?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殷血寒的绯闻未婚妻,因为那个乌龙,他至今见到殷血寒还觉得尴尬。
说到这个,黎青崖想起还揣着殷血寒的牵情丝,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下会牵扯上因果的。
还肯定要还,但一时想不好怎么还,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云去闲,就算说是自己让云去闲代还的,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提前知道云去闲会遇到殷血寒。
算了,先揣着。
临走前殷血寒留下一句:若找出凶手,我会通知云少侠。
这话的意思是这件案子他来接受了。
的确,如果凶手是魔道中人,殷血寒找起来是更方便。
黎青崖应下:若有新的发现,我会告知殷盟主。但殷盟主要是知道了什么,也希望勿要隐瞒。毕竟,为这一百多口人命伸冤,也是正道的责任。
殷血寒微微点头:嗯。
端城客栈内,裴雨延将黎青崖留下的信息递与杜行舟:你可知青崖去了哪里?
杜行舟略微沉吟:想来是去了伏泽村。
黎青崖看着懒散,但对于决定去做的事,一定会尽心竭力。
得到答案的裴雨延起身便要离开,杜行舟叫住他:师弟既然说稍后便会归来,师叔何不等等?说着他想到了什么,补充问道,还是师叔有急事,所以才这般急着寻找三师弟?
说来从方才见面起裴雨延的神情就颇为凝重,只是杜行舟并不似黎青崖那般会读裴雨延的表情,直到方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师叔的心情并不好。
裴雨延静默片刻,还是将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你师尊不见了。
送信到北境将自己叫来中原,自己来了,他却玩消失。这个师兄未免太令人操心。
听闻此事,杜行舟脸色突变:师尊不见了?为何会不见?时局如此艰难,若聂清玄失踪对太一仙宗绝对是不小的冲击。
裴雨延平静回道:此事交我,你管理好宗门。
杜行舟点头。
他心思几转,唯有一点始终坚定:衡钧道尊失踪的事决不可让外人知晓。
雨更小了,烟气般的雨雾,落在衣袍上便消失无踪,连洇湿方寸布料也做不到。
与殷血寒告别的黎青崖沿着山径往回走,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某个候在前方的人。
聂清玄拢袖立在路边,一叶竹伞静静地飘在他头上,为他当去水雾。白衣黑发,面似夭夭桃花,肤若薄胎白瓷,看着不像人,像鬼魅。
好大胆的妖孽,竟敢变成老东西的模样。
素闻山间有精怪,能根据人心幻形。黎青崖之前在《怪谈志》上见过,不料在此处遇见了。
他的化形很像,唯独忽略了一点:聂清玄不会离开太一仙宗。
黎青崖在山鬼面前停下,探脸过去打量:你原形是什么?
山鬼不说话。他看不出蹊跷,便索性伸手去摸,触到了一片结实的胸腹
非但很结实,还是,热热的?
等等!不是说,鬼魅极轻,而且没有体温吗?
不是鬼魅,那就是真,真的?
慌得不行的黎青崖咽了一口口水,面前的聂清玄抓住他没来得及缩回去的作乱的手,悠悠开口:跑这么远,让为师找得好辛苦,真是不听话。
真的是老东西!
没忘记自己是私逃出宗的黎青崖吓得不轻,下意识就要跑,但手被抓得死死的。跑不掉的他只能回身直面风暴,为求一线生机,他死捂着云去闲的身份不松口:宗宗宗宗主,你怎么离开太一仙宗了?
聂清玄的手在他脸侧反复摩挲,很快找到了化形面具的缝隙,将其剥了下来。
想离开,便离开了。
伪装被揭下的黎青崖瞬间没了胆气:师尊,我错了。
聂清玄似笑非笑:不叫宗主了?
黎青崖默不作声,怂如鹌鹑。
一次又一次,屡教不改。你说这次为师要怎么罚你?
黎青崖接话:要不算了吧。您也省得费心想了。
不如在为师的领域造一个金笼子,将你关进去,由为师亲自看守。你说,若是折断你的翅膀,你是不是就不会乱跑了?说这话时聂清玄语气幽微,神情晦暗,看着非常为这个提议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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