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野怕邱颜这么一通胡乱数落让殷祺哭得更凶,转移了话题,“姐,你刚才和爹爹比划什么呢?”
“当然是……”邱颜美滋滋的一笑,摸索了几下自己的兜袋,“这个啦!”
伸出掌心。
四颗铜钱从其中展开。
邱颜:“嘻嘻,有糖葫芦吃了!”
话音刚落,殷祺的哭声立刻就止住了,“糖葫芦是什么?好吃吗?”
邱颜见他断了哭声后的可爱模样,表扬道,“姐姐买给你吃!”
也不知这个和平的场面又将邱野的哪根神经触动了,少年忙不迭大叫一声:“我不同意他做我的姐夫!”
他太爱哭了!
明明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邱野,个头却是三人中最高的,说起话来阴着张脸,倒是有几分威慑力。
可这份威慑力不足以撼动邱颜,她伸出手准备狠敲一下少年胡思乱想的脑袋,“你瞎说……”
接着,狐狸眸子一转。
不如就用他……摆脱我的那一纸娃娃亲?
“谢谢老板!”邱颜甜甜一笑。
接过糖葫芦的时候,故意不看殷祺的馋相,自己一个人吃起了独食。
她知道,邱野一向不爱吃甜食,至于殷祺嘛……嘴角咧开一个笑,她自有别的用处。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她,她故意假装没看见似的大向前走。
须臾,才停止了逗乐,微笑着垂眼看他:“想吃吗?”
少年郎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邱颜可不做免费的买卖,准备开口忽悠他,“那你吃了我的糖葫芦,回去要和爹娘说……”
说他喜欢自己,然后顺理成章的将一纸婚约退了!
可惜话还没说完,邱颜被身后忽然涌现的一股力量猛地撞了一下。
“啪嗒”一声。
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邱颜的脾气本就不太好,丢了心爱的糖葫芦,忍不住愤怒的转过身,凶神恶煞:“谁啊!”
高瘦的少年被她这一吼,吼得有些懵,怔怔的垂眸,语气寡冷,“不好意思。”
没过两个时辰,邱颜当即移情别恋,冒起了星星眼。
下一秒,身后又传来一道悠悠的叫喊:“这个可以做姐夫!”
寒冬腊月,一前一后,郁颜和邱颜几乎是同时出生的。
看着满桌精奢的菜肴,邱颜假装支支吾吾道,“颜颜能和娘亲一起过生日吗?”
娘亲的生日,爹爹总会用心准备。
虽说自己和邱野生日的时候,也有三姨准备的佳肴,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没郁颜的好。
“可以呀”三个字没来得及从郁颜的嘴边流淌,邱韫衍抢先一步朝着她笑,口型道,“你想被我揍吗?嗯?”
气氛安静了三秒。
邱颜在饭桌上大叫:“娘!我爹要打我!”
邱韫衍:“……”
嘤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郁颜瞪了邱韫衍一眼,朝着邱颜微笑,“可以呀。”
她没料到达到目的的邱颜变本加厉,抢完生日准备抢名字,“那娘亲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郁颜懵了一下:“嗯……比较复杂,娘亲有两个名字。”
邱颜撅嘴:“可娘亲不叫雪亭的话……”
“那我可以叫雪亭吗?”
邱韫衍再次抢先一步:“不可。”
邱颜有理有据:“可是爹爹叫颜颜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在叫娘亲还是在叫我啊!”
邱韫衍直白:“我什么时候叫你颜颜了?”
邱颜:“娘!爹他讽刺我!”
邱韫衍:“……”
你不要这个亚子。
好在没抢到名字无所谓,她还有生日愿望不是,严肃的站起身,邱颜双手合十:“我不管我也要许愿望。”
“我的愿望是让前些日子撞到我的少年娶我。”
邱韫衍泼冷水:“你在想屁吃。”
邱颜眼都没睁:“娘!爹他又骂我!”
邱家第一小霸王邱颜,虽说在邱府内部是个人尽皆知的小霸王,不过对外是个伶俐乖巧的乖孩子。
每早起床,肩上麻溜的背个小书包,便一蹦一跳的去了学堂。
不用人催,不用人恼。
别提比邱野那小子好上多少倍了。
可近几日,她去学堂的次数好像变得更勤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桩祸事。
邱颜犯错误了。
邱颜被要求见家长了。
郁颜和邱韫衍一个神色匆匆,一个漫不经心。
走进学堂的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邱颜铮铮铁骨的站在一个高瘦少年身前的景象。
邱韫衍眉梢微挑。
哟?
小丫头什么时候自己主动担过错误?
平日里鸡飞狗跳的小事不都是她的护花使者给她挡的吗?
怎么这会儿……
他看见邱颜怒气冲冲的向着对面的三个比她还矮半截头的学童:“你看你们都把他吓得不敢说话了!”
邱韫衍走上前,伸手敲了小丫头个脑瓜崩,淡淡的看了眼唯唯诺诺的小男孩们,“是你把人家吓得不敢说话吧?”
铁头姑娘不惧击打,眸子反而一亮,“爹,您怎么来了!”
像是找到了帮手似的:“你们休想欺负他,我爹爹他可会打架了。”
邱韫衍思前想后,这里的“他”应该就是身后面无表情站着的少年了。
没等他说些什么,三个毛头小子齐刷刷向他鞠躬:“岳父大人好!”
邱韫衍低笑了声,打趣道:“厉害啊。”
邱颜急红了脸:“爹您、您别乱说……”
眼神下意识瞄了眼少年所在的位置。
邱韫衍心下了然,绕回了原先的话题,“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们欺负他!”邱颜恶人先告状。
邱韫衍懒洋洋的:“那他们为什么欺负他?”
邱颜理不直气也壮:“你自己问他们啊问我干什么?”
要她怎么说的出口,自己对少年太殷勤,惹护花小使者嫉妒了呢?
见邱韫衍冷飕飕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三傻身上,邱颜拼命朝他们眨眼色。
可惜为首的大傻不负众望,理直气壮:“邱颜对那个新来的太好了!我们嫉妒!”
邱韫衍没说话,不仅不想批评她,甚至还想表扬她。
心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有为父的衣钵!
眼瞧着自己的糗事被暴露了,邱颜忙不迭从桌洞里拿出早早买好的糖葫芦,一骨碌塞进少年郎的手中,垂着头,满脸涨得通红,“这、这个给你。”
接着便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邱韫衍也不急着追,对着少年郎,“什么时候改口叫我岳父?”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对我女儿好一点……”
眼睫扫过少年衣袍上挂着的穗子,慢慢悠悠,“小皇子。”
少年高冷着没说话,冷白的耳根子却悄悄红了,垂眼看着手中的糖葫芦。
……应该会很甜吧?
第53章郁月
春寒料峭。
山顶滑坡之下,奄奄一息的人儿满脸血迹。
那一年,郁月刚满14岁。
逐渐加速的微弱呼吸在寂静的山地,显得别样清晰。
她半睁着眼,漆黑色的帷幕不留余地,霎那间将她包围,紧跟着的,是意识的渐渐迷离。
恍惚间,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要。
来人……救救我。
求求了……不管是谁……我想报仇。
“醒醒。”
许是上天听见了她内心的哀嚎,少年如彗星般出现。
淡漠的外壳下包裹着零星的温暖,比起灼烈的太阳,他更像是凛冬里的寒冰,将仅存的温度全部藏在心底。
“你没事……”
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惜她已陷入昏厥。
空旷的四野黑暗,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几乎每日午时,都会有一个少年徐徐走向她,无声的陪伴在她旁边,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极其微弱的概率,他会对自己说一声,“你的脸很漂亮。”
真心的。
直到某一天,少年忽然消失了,伴随着一句波澜不惊的“你知道吗,他居然不是我亲爹……”
从此,耳畔中听见的只有冷漠的车轮声。
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
睁开眼,便看见了邱子墨。
他没在看她,注意到姑娘在看他,才对上她的眸子,接着面无表情的移开眼,对着孟婆,“醒了。”
孟婆兴高采烈,忙着对她问东问西,寂寥的屋内倏忽变得热闹了一丝。
婆子言笑晏晏,“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郁月的嗓音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过话,有些沙哑:“公子好。”
邱子墨依旧没看她,点头“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姑娘的目光一不小心落在男人空荡的双腿上,顿了顿,也停止了继续寒暄的念头。
可再次抬头,邱子墨却冷漠的眯着眼睛看她。
不太友好。
安静了数几十秒,邱子墨依旧没什么表情,话里却藏着锋利的刀子,“这位小姐恐怕对我这残废……”
冷笑了声,刀子句句扎入郁月的心脏,“没什么感激之情。”
他将自己残废一事看的很重,却没嘲笑郁月那张破碎的脸。
即使他毒舌冷漠,郁月总觉得,他是温暖的。
早在那个时候,郁月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眼神着即的地方,定有邱子墨的存在。
她像是只笼中鸟,被爱情困住。
只可惜……他早早有了家室。
夫人正是郁府唯一的那位小姐,也是她最想报复的那个人。
可她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安静得仿佛这份爱不曾存在。
她只敢远远地,远远地,悄无声息地张望。
听街头巷尾的下人们说,邱子墨是当今最受皇帝恩宠的大人。
为人雷厉风行,不沾女色,甚至……有断袖的可能性。
心尖上的人儿娶亲那日,郁月一整天没吃饭,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筷子尖,尖上一颗饱满瓷实的稻米。
如果郁白薇是他最爱的人,郁月缓缓垂下眼睫,那我该不该为了邱子墨放弃复仇呢?
日子还没过几天,郁月悬浮着的心也还没放下。
徐氏在生日宴上晕倒了的消息便从药铺的木门外传来。
孟婆也是明白人,特意嘱咐郁月去送药,意在断了她对他的念想,可惜孟婆反而将二人手腕上的红袖牵得更紧了些。
幽深的长廊尽头,郁月非本意的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本该断了线的情,飘飘然回到了心底,继续生根发芽。
原来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而且毫无感情可言。
她盼呀盼呀,盼着药铺的木门被敲响,盼着邱府的正门被打开。
却始终没有结果。
某日,长安街流传纷纷,说郁白薇的孩子不是邱子墨的。
复仇才不只是浮于想象。
既然你多行不义,也别怪我不义。
可邱子墨却不知孩子的身世,偷偷摸摸去青楼里借酒浇愁。
面掩青纱的姑娘在听见郁枞的话后,毫无顾忌的跟了过去,渴望像他当初救自己那般温暖他的心窝。
可门口的人却认为她的面容不该在青楼出现,拦着她,死活不让她进去。
邱子墨虽说冷漠到了极致,却也觉得吵,也没多想,“放她进来。”
温暖他的想法还没开始,自己就再次深陷了沼泽。
姑娘淡淡的在他身边落座,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的坐在他一旁。
邱子墨的心却像是随风摇曳的芦苇,跟着跑了。
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又何谈郁月呢?
听说郁白薇将他绿了,听说他心智回到了七岁,听说……
她对他,总是听说。
什么时候才能不是听说呢?
那一天,清沙细雨点,郁月带着小小的行囊来到码头。
邱子墨的一声“漂亮姐姐”,将远远观望时的委屈全部倾泻而出,“你记得我?”
她爱他,几年如一日般爱得隐忍卑微。
耗费青春最美的年华,陪着他度过人生中最稚嫩的那几年。
当他心智恢复的那一秒,他不知道,有一个人比他还要欣喜一万倍。
当时,她且刚答应他的求亲,欣喜之余,总归也有些害怕。
他会不会……把我给忘了呢……会不会取消这门亲事呢?
岂料,高大的男人从身后环抱住她,鼻腔猛地吸了一口,又轻吐出来,“谢谢你。”
“还有……”
冷酷无情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种名叫柔情的事物。
“我爱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有多久呢?
邱子墨没数过,或许是从女孩作为树洞躺在床榻上,倾听自己心事的那一刻开始的。
他感受到怀里的姑娘顿了两。
顷刻之间,眼眶早已是一片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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