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晚上五六点,远在南非的姜翡打电话来慰问她们:“姐姐们,跟我一起倒数,三,二,一,圣诞快乐!”
谢宜珩窝在沙发里,笑着骂她:“南非到零点了?你过得是哪个时区的日子?”
小二冲着电话汪了几声,表示自己的祝福也送到了。姜翡拿回电话,理直气壮地说:“我过的格林尼治标准时间。这可是日不落帝国的时区,懂了吗?”
人不在这个时区,冬令时夏令时总是算不清楚。阿比盖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算错了,现在格林尼治标准时间都两点整了。”
好心送祝福却四处碰壁,姜翡冷笑一声:“呵呵,姐姐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吗?现在数学不好也要被歧视了吗?再见,我睡觉了,你们过你们的夜生活去吧。”
洛杉矶和大洋彼岸的日不落帝国有八小时的时差。伦敦已经是清晨,亨利被老管家的敲门声敲醒:“先生,有一个来自意大利的电话找您。”
凌晨十二点五十分,谢宜珩输掉了最后一盘国际象棋。两千英里外的路易斯安那州,利文斯顿的控制中心里只有两个值班人员。显示器上的波形一闪而过,算法流水线显示探测器接收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
凌晨一点五十分,汉福德的干涉仪接收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
凌晨四点三十分,远在意大利的西埃那准备下班,关掉电源之前最后一次检查工作日志。她打开电脑,看到了算法流水线上记录的异常事件。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和几位负责人探讨之后,解除了探测仪的锁定状态,训练好的模型开始分析背景噪声。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话对面的人有一口好听的牛津腔,说话时的语速很快:“早上好。”
谢宜珩听到声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开始思考谁这么早就开始压榨劳动力。
“您好…对,是我,”裴彻侧过头,没插上充电器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漆黑一片。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接着问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裴彻说了声好,把手机递给谢宜珩。
谢宜珩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接过手机,先为自己不充电的行为忏悔一分钟,虚心接受亨利批评一分钟,走到客厅一分钟,打开电脑进入工作日志又花了一分钟。
四分钟内解决一切,效率极高。但是脑子还没跟上速度,谢宜珩眨巴眼睛,望着电脑屏幕发愣,一大片的高亮,红得能刺痛人的眼睛。
亨利咳嗽了几声,问她:“看到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落地窗前,把每一行的文字认真看完。这段时间因为海洋上季风和洋流的影响,确实会有一些细微噪声干扰,但是利文斯顿毗邻大西洋,汉福德边上是太平洋,哪条洋流能绕上这么一圈,裹挟着同频率的噪声信号被两台干涉仪记录下来?
亨利紧锁着眉头,电脑屏幕上停留着相同的页面:“你觉得这是黑客恶意注入的干扰信号吗?”
谢宜珩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比对,缓缓摇了摇头:“这是算法流水线自动报告的数据。”
这段数据太真实太精确,好像是教科书上和反应物严丝合缝的生物酶,完美契合得仿佛是生来如此。
“您先等一下,”谢宜珩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敲敲桌子,转过头问裴彻,说:“LIGO昨天晚上是不是进行了内部测试?”
亨利人在比萨,心在洛杉矶。他电话特地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中间,乔瓦尼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窃窃私语,小心地看一眼亨利教授,迟疑道:“…这个可以问吗?”
因为内部测试工作的特殊性,参与测试的工作人员有权拒绝回答关于一切测试信号的信息——基金会规则的保护伞下,连墙头草布莱恩都敢底气十足地拒绝爱德华:“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裴彻顿了顿,啼笑皆非地看她一眼:“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
谢宜珩朝他眨眨眼睛:“我绝对不说出去。”
实时直播还不说出去?裴彻看看她,看看桌子上那部尚在通话状态的手机,忍着笑意,勉为其难地让步:“这么问不太合适吧。”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谢宜珩心领神会,迅速换了个问法:“干涉仪已经进入到内部测试的阶段了吗?”
裴彻思索片刻,说:“再措辞一下。”
谢宜珩更加努力地打擦边球,说:“最近有信号注入行为吗?”
前几天会议上讨论的事物并不包括内部测试的前期准备。裴彻摇摇头,很耐心地解释:“没有,前天机器还保持在锁定状态。”
岂止眼睛,乔瓦尼下巴都要掉了。偏偏他的偶像徇私枉法得很有水平,乍一听确实没什么毛病:“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怎么还能这样啊?”
听到那句“没有”之后,亨利就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满意地站起来,拍了拍乔瓦尼的肩:“已经可以了,你没给爱德华当过助理吧?”
布莱恩之前的测试小组负责人是个和善的老头。当时干涉仪还没有升级,隔三岔五总是报错,爱德华以为盲注组疯了,直接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老头:“到底有没有注入?别给我转移话题,真把自己的规则当回事儿了?别浪费我的时间,快点说。”
乔瓦尼茫然地摇头,亨利看他一眼,内心感叹孺子不可教也,从衣架上拿下大衣:“我先回去了,可以开始收集背景信号了。”
电脑屏幕缓慢熄灭,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谢宜珩对着电脑屏幕上倒映着的脸发呆几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着跳起来,勾住裴彻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黏在他身上。
裴彻稳稳地搂住她的腰,胳膊圈得更紧:“到底什么事,怎么这么开心?”
谢宜珩“叭”地亲他一口,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像是要发表长篇大论:“你抱得动我吗?”
“可以,”裴彻笑了一声,挽着她的膝弯:“就算是背荷马史诗,都抱得动。”
他倒是抱得动,可惜谢宜珩背不下来。冬日清晨的凛冽味道和大衣领口残留的雪松气味混杂在一起,很好闻,像是静谧遥远的森林。谢宜珩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慢慢地说:“两台干涉仪同时探测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谢宜珩仰着脑袋,眉梢和唇角一块儿挑起来:“…排除内部信号注入的可能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爱德华本来还在英国出公差,用与生俱来的后脸皮和西敏寺里的主持牧师讨价还价。接到电话后,哪位管风琴家来演奏也不计较了,什么样的乐曲风格也顾不上了,爱德华急匆匆地说了句随便,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机票,立刻飞回华盛顿州。
谢宜珩盘腿坐在沙发上,听见爱德华叽里咕噜地骂了一大串脏话,又喊了句“GodBlessedTexas”。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左上角的日历显示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七天就是新年。
这首叙事诗写了一个世纪,墓碑风化剥落,院子里的蔷薇枯朽凋敝。
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赌上,红蓝两色的筹码堆满桌子。左轮手.枪装着五颗子.弹,一个空槽。威拉德成了《圣经》里绿眼睛的魔鬼玛门,康妮成了拉斯维加斯最贪心的赌徒,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凑在桌前,翘首以盼下一个摸到那把左轮手.枪的人到底是谁。
费曼,韦伯和康妮都有幸拿起过这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毅然决然地扣动扳机。可惜这场□□赌的概率并不是六分之一,他们没有被掷骰子的上帝眷顾,一声枪响,死在了赌桌上。
一个世纪倏忽而过。现在这把□□被递到了爱德华的面前,他的同伴纷纷离去,累累筹码堆得高如小山,千千万万道目光都聚集在这里,看谁怯场,看谁枪响,看谁赢得冠冕堂皇。
第88章Valedictorian(3)
爱德华激动了几分钟,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又立刻冷静下来。两个天文台的工作人员立即开始排查机器的信号问题,整理锁定状态所得到的观测数据。
莱斯利吃了顿南美火鸡,就火急火燎地回旧金山了。旧金山转机再到西雅图,一路颠簸十几个小时,刚好赶上周一的例会。
开完会的老教授已经魂飞天外,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一脸生无可恋,说:“我要猝死了。”
爱德华站起来,睨他一眼,开口道:“给你买保险了,放心死。”
数据分析进行了两个月,设备运行状态已经被评估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个噪声源都被精确比对,误差全都控制在10E-23次之内。
有了康妮和韦伯的前车之鉴,爱德华做事愈发小心翼翼,每个数字恨不得算上三遍五遍才算过关。尽管黑客注入信号的想法已经被亨利否决,但是爱德华不放心,请来科学基金会的审查小组,再三核验信息的真实性。
谢宜珩的访问权限和莱斯利是一个级别的,参与程度高,更何况她有用公开密匙训练解码AI的前科,因此隔三岔五就被审查小组叫去询问通信状况。
三位高参与度的科研人员都被排除了人为加入信号的嫌疑,爱德华还是不愿善罢甘休,一定要找出那个不存在的黑客。最后连审查小组的成员都看不下去了,警告他:“如果您再追究下去,这三位科学家可能真的要恶意添加信号了。”
爱德华悻悻作罢。
谢宜珩好不容易有一个礼拜的空闲,可以回帕萨迪纳整理数据,结果每天晚上又要开视频会议。下午三点,裴彻带她去加州理工的实验室。谢宜珩坐在副驾驶上,呵欠连天:“工资确实高啊…但是现在我哪来的时间去花钱呢?”
裴彻看她一眼,言简意骇:“昨天。”
自从姜翡去南非搬砖了,阿比盖尔变成了一个人住。前几天裴彻还在利文斯顿,谢宜珩开了两天的视频会议,觉得生活无趣至极,干脆回去和阿比盖尔住了几天。昨天是周五,两个人快快乐乐逛商场去了。
谢宜珩讪讪地刮了刮脸,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对了,两边的数据比对怎么样?”
裴彻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信号吻合,但是现阶段仍然不排除是内部故障。”
路易斯安那州的冬天并不萧瑟,三月气温快到六十华氏度。他风衣里只套了一件衬衫,连毛衣都没穿,骤然回到地中海气候的冬天,只怕要感冒。
谢宜珩细细地打量几眼他的穿着,想了想,说:“你到我家门口停一下车,家里还有一件你的外套,你穿着吧。”
裴彻侧过头,好整以暇地问她:“我的外套?”
服装诈骗惯犯谢宜珩摸摸下巴,“就是去年冬天的时候,有一次你送我回来,太冷了,我就顺便穿回去了。”
裴彻在熟悉的路口停车,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路过汉娜家院子,两只雪白的大鹅透过篱笆一顿嘎嘎乱叫,以示欢迎。
谢宜珩进门之后,才发现客厅角落里放着一台木色的唱片机,放着
GeorgeEzra的《Shotgun》,唱盘转上几圈,欢快明朗的乐声轻飘飘地跑出来。
“homegrownalligator,seeyoulater”
“我的鳄鱼,再见啦”
《SeeYouLater,Alligator》还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摇滚歌曲。裴彻笑了一声,“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说了。”
阿比盖尔出门的时候没关唱片机,理由十分充足:“这几首歌我不想听,但是没办法调整唱片的放歌顺序,所以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放完就好了。”
谢宜珩觉得这人多此一举:“那你还是买张电子专辑好一点。”
阿比盖尔奇怪地看她一眼,似乎觉得谢宜珩很不解风情,拿捏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粤语腔调:“这是黑胶唱片诶,你唔觉得咁好有腔调呀?”
谢宜珩带着他穿过客厅,看了看角落里缓慢转动的唱片,说:“这可能就是阿比盖尔不喜欢这几首的原因吧。”
裴彻跟在她身后:“我和你一起去?取个衣服不用两个人吧。”
谢宜珩压下门把手,推开门,心虚地侧过头:“主要是有点忘了你那件大衣长什么样了。”
灰色大衣她衣柜里就有好几件,长款短款的都有。与其比来比去还挑出件错的,不如让原主上来当个人体模特。
衣帽间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谢宜珩对着一排衣架快要怀疑人生,好在卧室里还有一个小的壁橱样的衣帽间,有时候换下来的衣服顺手放在那里。她走进去,摁了几下灯的开关,小小的空间里还是一片黑暗。
灯应该是坏了,日常打扫的钟点工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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