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一回头,正好对上包拯那张威严肃穆的脸。
包拯皱着眉头,紧紧攥着裴元的手腕:公孙先生核账还需一些时间,裴大人不如坐下来慢慢等待。
裴元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似铁钳一般,力大无穷,根本挣扎不动,心中暗骂:好个农夫!又因查账之前是他自己将随从护卫都遣离的,这会儿也没人进来救他,只得被包拯拽到了桌案前坐下。
公孙策捧着天禧四年的账本,笑吟吟地踱步到他面前:天禧四年,庚辛,正月戊午,得内廷赏金一百五十两
裴元绝望地闭了闭眼。
王爷,大事不好了!
襄阳王府内,赵爵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殿上舞姬翩翩起舞,饮了一口美妾手里艳红的葡萄酒,歪头对转运使霍芳道:你看,还是咱们在应天府,山高皇帝远来得好。听说我在汴梁的那些哥哥们,现在连肉都吃不上一口,门也不得出,日子过得别提多么凄惨了。
霍芳的目光从殿上一名绿衣舞姬的身上收回:官家都减了常膳,王爷们也只好委屈点,跟着吃几天的斋饭。横竖也不过十天半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赵爵哼笑一声:孤是一天也委屈不得!
他向后一仰,躺在了一名美妾的怀里。美妾惊呼一声,继而娇笑,向赵爵的嘴里喂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
赵爵咽了那颗葡萄,对霍芳道:孤生来就该享尽天下所有的富贵,生来就该居于万人之上。我那侄儿也忒不晓事,他笑了一声:好好地做他的皇帝就是了,这世间什么不是他的,何苦来的委屈自己,还带累亲戚跟他一起受罪。
那绿衣舞姬踮起脚尖,身姿飞旋,越发趁得细腰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霍芳道:王爷说得是。
赵爵皱了一下眉,拿玉箸敲着金碗,对着殿上喊:那个绿衣服的,上来给本王斟酒!
那绿衣舞姬一惊,动作一滞,却被裙角绊住,跌倒在地。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左手撑地坐起,肩背腰肢起伏之间形成一道完美的曲线。
霍芳慢慢坐回座位,饮了一口酒。
他刚才几乎瞬间站了起来。
赵爵暗地里冷笑,对那舞姬喝道:动作快点!
舞姬不敢抗命,飞快地站起来,整理衣裙,小步趋至赵爵面前。
赵爵捏着她的下巴:你叫什么?
舞姬娇娇柔柔地道:奴名翠翘。
赵爵笑了:你瞧本王,放着你这个美人在府中,竟从没宠幸过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猛地将翠翘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孤今晚,就给你这个脸面。
翠翘双颊绯红,不敢言语。
赵爵掐了一把她的腰肢:还不谢过本王!
翠翘低声道:奴谢过王爷恩典。
赵爵满意地笑笑:这就对了。
推着她站起:下去吧。
翠翘低头离开。
赵爵支着下巴,对霍芳道:霍大人,回魂了!
霍芳举杯:恭喜王爷,又要做新郎了。
襄阳王志得意满地笑了:这个算什么,姿容不过中下,若不是
若不是你看上了她,我可没那个兴趣动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本王的人?
瞧你对本王的大业有几分用处,才给你个好脸,你就得寸进尺,想起本王的女人了?
赵爵道:不说这个了。裴元那边,已经把包拯拖住了吧?
霍芳点头:已经拖住了。我们做了十年的账册,包拯想要查,就让他查去吧。等他查完
赵爵大笑:等他查完,本王早就当上皇帝了!
他喝了不少的葡萄酒,葡萄酒不醉人,却让他的血热起来了。
他现在浑身发烫,应该去干一些高兴的事情。
房中还有一个新收的美人等着他
赵爵动了动胳膊:霍大人,本王失陪了。
霍芳道:王爷请便。
赵爵起身,正要回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霍芳道:咱们的黄金,已经运走了吧?
他这十来年在应天府搜刮了不少的钱财,全都折算成黄金,藏在了隐蔽之处,打算招兵买马,以成大事。现在皇帝忽然派了个包拯来应天府查赈灾案,还叫他配合,明摆着就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包拯的圣旨已经被他派人偷走了,但保不齐皇帝那边还有什么杀手锏。那些黄金太显眼了,若是被包拯发现,他的野心就暴露了。
赵爵再自大,也明白就凭自己现在麾下的这几个江湖人士是难与皇帝对抗的。
他只能小心再小心,让裴元以假账册拖住包拯的脚步,再叫霍芳偷偷将这些黄金转移出城。
霍芳点头:王爷放心,臣必不叫王爷十年的心血白费。
赵爵又道:本王在城外安排了高手接应,你只需将黄金运出城,随便安放在什么地方。到时候自有人去你府中,你再告诉他黄金再何处,叫他去取就行了。
霍芳道:臣明白。
赵爵满意地点了点头,抻了个懒腰,往内室走去。
霍芳继续留在席上,看了会儿歌舞,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壶酒,这才起身,坐轿子回家。
回到家中,他洗了个澡,在房中点上数支大蜡,捧一册文选,细细研读。
到了后半夜,蜡烛将要燃尽,他手倦抛书,忽然灯火一闪,一个面目平凡的昂藏大汉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大汉问他:黄金呢?
霍芳笑了笑:什么黄金?
那大汉皱眉,正要发问,就见霍芳喝道:有刺客!
大汉一惊,回身欲走,一支细箭破空而来,钉入他颈侧。他半身发麻,心知那箭上有毒,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又想自己半生英雄,竟然命丧此处,不由得满腔悲愤,伸手抓向霍芳。屋外冲进一队侍卫,将他拉起来,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颈血溅了三尺来高,有些溅到了霍芳脸上。
霍芳抹了一把脸,对侍卫们道:将他的头割下来。此人名叫邓车,是个江洋大盗,偷过钦差包大人的圣旨,想必包大人看了这颗头后,能对我网开一面。
侍卫用刀将邓车的头割了下来。霍芳又道:收拾收拾,本官要歇息了。
等侍卫们打扫完现场,将邓车的尸身拖出去后,霍芳才躺到了床上,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一声叹息。
本官知道你冤枉,他喃喃自语:可本官又如何不冤枉?我乃一甲进士出身,相公王旦是我的老师。我本来前途无量,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转运使。可竟因一时糊涂,伙同襄阳王做下此等滔天祸事。襄阳王若果真是个帝王之材,也就罢了。可他竟是这么个人,如何能成就大业?也是我识人不清,竟受了他的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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