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认领尸体的那天,下着小雨,顾霞有点风湿,一到这种时候关节就疼得不得了。她当时在公司上班,突然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女儿出事了,于是通知了丈夫,两个人当即请了假往云城赶,一路上心惊胆战之余还在想,莫不是搞错了?林嘉致从小到大,连学校里犯错请家长的经历都没有过,怎么可能闹到警察局呢?
谁知他们面对的,不是犯了错的林嘉致,而是躺在那里,蒙着白布身体冰凉,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女儿……
顾霞哭得撕心裂肺,近乎昏厥,林耿山一个大男人,搂着发妻跪在地上同样泣不成声。
年近半百,痛失独女,原本温馨的家庭轰然倒塌,他们寄托在孩子身上的希望付诸流水,所有的爱意与未说完的关切,都堵死在顾霞和林耿山的喉咙里,堵死在冰冷的尸体前。
假期结束时夫妻俩驱车送林嘉致到学校,在车上时林耿山还问她,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林嘉致害羞地答没有。夫妻两人笑而不语,脑海中浮现出女
儿穿婚纱的画面。到了校门口,顾霞拎着箱子送她进去,一路上絮絮叨叨叮嘱个没完,走到一半林嘉致说什么都不让她送了,说她已经长大,可以照顾自己,那时的顾霞竟有点生气。
现在,他们看不到女儿跟心爱的男孩子共度余生,更不能再送林嘉致一程了……
“是谁?是谁害死我女儿!”平时温柔娴静的顾霞发了疯,哭得面目狰狞,她拉住周围刑侦人员的袖口,厉声质问。她要人偿命,而林耿山恨不得手刃那个魔鬼。
他们要那个杀人犯不得好死……
过于激烈的情绪榨干了他们全部的力气,有人握着他们的手告诉他们,法律会还林嘉致一个公道。
所以最终他们吊着一口气,坐在了这里。
法警押着宋凌出庭,那二世祖仿佛没睡醒一般漫不经心。他的眼神从左心慈脸上略过,再看合议庭上的审判员和陪审员,看到穿检察官制服的商恺和陈述时带了些嘲弄,最后用余光扫到林嘉致的父母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居然笑了。
他关在看守所里,消息闭塞,宋蔼辰被调查的事情他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不怕,他觉得宋氏那么大,宋蔼辰就是随便写张支票,都够法庭上任何一个人不工作吃一年了,他老子怎么可能垮?
丁敏敏也被人带上来,作为共同被告也坐上了被告人席。她精神状态比上次商恺和陈述提审她时还要差,瘦骨嶙峋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原本化了妆还算是个貌美娇娘,现在却宛如白骨骷髅一般,毫无生气,宋凌的眼神都不愿意在她脸上多做停留。
商恺开始宣读起诉状,简述了案发过程,陈述检方所掌握的证据。
“……根据尸体检测报告,林嘉致死于违禁品注射过量,血液以及肾脏中含有高浓度毒物,全身多处存在擦挫伤以及条状浮肿,有生活反应,可基本判断为生前伤。尸体下体撕裂,发现精斑,经证实属于本案被告人宋凌。法医鉴定意见认为,被害人生前遭遇侵犯,后被注射过量违禁品致死。”
商恺说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内容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林嘉致是怎么死的,宋凌比别人清楚。她当时又哭又喊死活不配合,宋凌只好把她绑住她的手,拿皮带抽,直到林嘉致奄奄一息,再也反抗不了,他还威胁:“乖乖听话才能活命,否则老子就算杀了你,我爸也能毫不费力地把我捞出来!认命吧,与其这么疼还不如躺着好好享受……”
屈辱,林嘉致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屈辱……
就像一团脏污的海草缠住你,拖着你一点一点下坠,油腻腻的水面淹没你的肺部和喉管,你渐渐喘不上气来,脏,真的很脏,倒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根据办案人员的勘验笔录,以及克里斯蒂大酒店的监控录像表明,事发当晚被害人林嘉致和被告人宋凌一直待在酒店房间内,期间并没有人进入,所以并无第三人作案的可能。”
丁敏敏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听到这里突然被惊醒,记忆忽然被拉扯到酒店的那晚,林嘉致被宋凌抓住细瘦的手臂往房间里拖,她不死心地抓着门框对她喊:“敏敏,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丁敏敏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抓住林嘉致的手,但抬到半空中又顿住了,她嘴边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看着林嘉致眼中的哀求变成惊恐、失望、甚至恨意……
真好笑,我可是害你的人,怎么会救你?
“还待着干嘛!滚出去!”宋凌对着丁敏敏骂道,猛然拍上了门。
丁敏敏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她呆愣地站在房间门口,好像一只僵直着身子的提线木偶。那一刻她心里是惊慌的,怎么办?林嘉致以后都不会跟她说话了吧?林嘉致以后都不会再照顾她了吧?有人骂她是公交车的时候林嘉致应该也不会再站出来维护她了吧……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丁敏敏开始笑,越笑越凄厉。
“谁稀罕……”丁敏敏抬起手臂抹掉满脸的泪水,捂着肚子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往外走,她想吐,她为自己感到恶心,但嘴里还是念念叨叨地说着,“谁稀罕……”
“天底下没人稀罕一个真心待你的朋友,都喜欢对自己有利的人。”丁敏敏这样想着,觉得有一丝安慰,“林嘉致救不了我、帮不了我,所以她应该替我受苦受。这一点都不可惜……”
同时丁敏敏又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可悲,她只有林嘉致这么一个朋友,她不去害她,又能去害谁呢?
【作者有话说:林嘉致实惨。】
第78章
“……被告人丁敏敏在明知被告人宋凌企图侵犯林嘉致的情况下,不但没有阻止犯罪的发生,反而积极为宋凌提供帮助,诱骗林嘉致抵达克里斯蒂大酒店,构成共同犯罪中的帮助犯。综上所述,依法以故意杀人罪、侵犯罪(1)数罪并罚起诉被告人宋凌,以侵犯罪帮助犯起诉被告人丁敏敏。”
商恺宣读完起诉状,接着法庭迎来一阵冗长的寂静。
谁都没有说话,台上的人低头看卷宗,台下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熬红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个空档给商恺留足时间去扫一眼旁听席上的顾霞和林耿山夫妇俩。
对于台上的审判人员和检察官、律师来说,这场庭审仅仅只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于宋凌而言,是生死攸关;于丁敏敏而言,是可否逃过牢狱之灾;于台下那对夫妻而言,是能不能帮女儿挽回尊严。
片刻之后,法官出声提示辩护人发言。
左心慈不疾不徐地翻了翻面前的卷宗,调整好了话筒的位置,只是一个抬眸的动作便已风情万种。她有轻度近视,法庭上习惯戴眼镜,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直视着商恺,鼻梁秀气,上翘的鼻尖带着妩媚。她眼里那笑虽然淡,却神采飞扬,不可一世。
“我对公诉人所有证据的真实性都没有异议,只是,或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来思考这个问题。”左心慈看向宋凌,“假如被害人是自愿跟我的当事人发生关系的,这又该怎么说呢?”
话音一落,法庭上的气氛降到冰点,公诉席上,商恺皱了皱眉,陈述放在身前的手渐渐握紧成拳。他们尚且可以忍耐,但旁听席的顾霞忍不了,她愤怒地喊出来:“你胡说!不可能的!我女儿那么乖……杀人偿命,他该死!你为什么还要给那个恶魔脱罪!”
顾霞边说边哭,情绪失控,她满面的泪水,嘶吼着,已经在台下站了起来。林耿山还有一丝理智,扶着顾霞的肩膀,却早也泪流满面。
法警闻声而动,起身去维持法庭纪律,庭审暂时陷入停滞,左心慈丝毫不以为意,大概是被被害人家属骂多了,习惯了吧。
“据我当事人所说,他与林嘉致发生关系前,已经取得了对方的同意。而事后,林嘉致注射违禁品的行为也是她自愿的。”左心慈说着,看向被告人宋凌。宋凌带着手铐,穿着看守所橙黄色的马甲,听到左心慈的话,转过来颇为满意地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辩护人怎么解释被害人身上的多处伤痕?”商恺抬眼,直直地对上左心慈的目光。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锋,为了各自的当事人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厮杀,“两个成年人自愿发生性关系,为何死者身上会留下那么多伤痕?且不说挫擦伤,还有鞭痕和手腕上的勒痕,种种迹象都表明,林嘉致不情愿与被告人发生关系,所以宋凌才会限制林嘉致的肢体动作,并施加***进行威胁。”
左心慈被商恺质问,不慌不忙地放下卷宗,挺直的腰背放松了一点,状态看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松弛:“我想请问公诉人,在发生关系时,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对您来说兴许是,但对于我的当事人和被害人林嘉致而言,这可能只是一种助兴的手段,您不信?可以问问我的当事人,看他怎么说。”
法庭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左心慈看,搞不清楚这幅美貌的皮囊下究竟是怎样的心肠,一个女孩被侮辱后死去了,左心慈是怎样把这件事描绘得如此漫不经心的?
法官的目光转向宋凌,正色道:“被告人,辩护所说的是否属实?”
宋凌一直陷在那张椅子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法庭上的所有人,他竟有点兴奋。等到黄花菜都凉了,法官终于问他话了。宋凌“嘿嘿”笑了两声,从椅子里坐起来,说话前还打了一个哈欠。
“属实,当然属实。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那娘们儿同意玩点刺激的,我就照做了呗……在我们那个圈子里,这都是轻的,不至于死人……”
法官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皱眉,他对宋凌这种人的厌恶丝毫不影响他的专业素养,问下一句话时神色已经如常:“什么圈子?”
宋凌听到法官的问话,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还能有什么圈子,俩字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言简意赅的那个。”宋凌嬉皮笑脸地说,“我看上那女的了,想跟她玩玩,她进门之前还端着,我把人骗进屋里,好赖哄了两个多小时她才羞答答地同意了,我特么嘴皮子都磨薄了!我当时也是精虫上脑,答应了过后给她双倍的价格,她也是冲着这个答应我的……但其实后来想想也就那样,根本不值那个价!还添一身晦气……”
法官听着宋凌说话,已然面色铁青。
“至于违禁品,我只是提议她试试而已,并且告诉过她打多了会死人,但那丫头胆
子大……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她死啊!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阎王爷要收她……总之药是她自己打的,那位检察官说的所有罪名,我都没犯过,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吸食并且持有违禁品!但这也不至于判刑啊……”宋凌无奈地耸了耸肩。
旁听席上,不光是顾霞,这一次连林耿山都失去了理智。这种话无疑是在一刀一刀割他们夫妻俩的肉,剜他们的心,再亮出恶臭的獠牙,榨干他们的血液。
人死不能复生,这种时候认错和悔过是最无用的事,但却还不是最令人心寒的事。最令人心寒的,是犯了错的人并不想道歉,并且一丝悔意都没有。
若没有了这一丝悔意,人和动物又有何区别?
可你终究是没有办法,人心复杂,再严厉的制裁措施,都不能确保让犯罪人真正从良心上悔过。
“我女儿尸骨未寒,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顾霞已经哭到近乎昏厥,但她还是站起来,用虚弱无力的双腿支撑起身体,向着宋凌的方向冲过去,她这辈子除了跟办公室里的女同事闹闹矛盾,从没跟谁急过眼,但这一刻,她脑子里居然有个声音,在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想着,干脆捅死宋凌算了。
法警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林耿山一手搀着妻子,另一手紧紧地握拳,一把砸在围着旁听席的护栏上。
“安静,被害人家属请安静一点!”法官敲着法槌,呵斥道,“你们如果不遵守法庭纪律,我会让法警带你们离开这里。”
在法警的劝慰下,林耿山和顾霞哭着坐下。他们觉得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没有现在这样窝囊、绝望的时刻。
“被告人,你刚才说的话,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法官问宋凌。
“证据?”宋凌迟疑了一下,笑道,“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能有什么证据。”
是了。商恺打量着宋凌那副让人厌恶的嚣张嘴脸,猜出了左心慈的心思。
虽然宋凌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但法庭之上,证据为王,且“疑罪从无”原则本就有利于被告方。检方所提供的证据,虽然能提供给法官一个是宋凌实施侵犯之后杀死林嘉致的猜测,但这些证据不能确保事实就是如此。毕竟没有人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宋凌说的,也是一种可能的情况。
只要这种可能存在,商恺起诉宋凌的所有“罪”,就都是“疑罪”,拿捏不定时仍然要“从无”。
“那请问被告人,你说林嘉致‘胆子大’。试问一个医学院的学生,难道不知道注射过量那管东西会有生命危险吗?她怎么会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这很令人费解。”商恺看向宋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怒。
宋凌明显慌了神,他下意识地去看左心慈,却被左心慈冷冷地避开目光。
“那……那种乖乖女,内心都是很狂野的,这位检察官,一看你就不懂女人吧?”宋凌把视线移回商恺身上,嬉皮笑脸地说道。
“请不要提及与本案事实认定无关的问题!”法官再度用法槌敲了敲桌面,他也看不下去宋凌的这种张扬跋扈。
宋凌噤了声。
“……”陈述此时坐在商恺身边,用只有他和商恺能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分明是左心慈那女人教的……罔顾法纪,真够猖狂。”
商恺看了陈述一眼,眉头锁着,昭示着这案子的棘手程度。
他们早该有所察觉的,宋凌在前几次口供中,对于林嘉致尸体上的伤痕,态度都很模糊,顶多认一句“我打的咯”,但这样的回答模棱两可,原来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出在埋伏笔。
左心慈,确实明里暗里示意过不少回吧……
法官也有点为难,眼看着两边都拿不出新的证据,事实还没认定清楚。
“被告人丁敏敏。”
丁敏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迟缓地抬起头来。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在她眼里“官司”是有钱人的角逐,她只配做个旁观者,把命系在宋凌脚脖子上。宋凌胜诉,她就免去牢狱之灾,宋凌败诉,她就接受应有的惩罚。两种情况对她来说或许没有区别,反正她都烂透了。
“被害人林嘉致跟你在酒店房间门口分别时,你能确定她当时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吗?”
法官的问题让林嘉致觉得好笑。
“不知道。”她有气无力地笑笑,“睡一晚上好几万呢……林嘉致怎么想的,还真不一定。”
【作者有话说:(1):刑法里没这个罪,但我说的是哪个罪大家应该都清楚,只是我打出来会被***掉,所以假设A国有这个罪吧。关于法律的适用,我不是专业的,会有很多漏洞很多错误,大家看过就忘了吧,请原谅我,功力浅薄,写不出庭辩魅力的二十万分之一,只能说我尽力了。】
第79章将死
付小嘉把一只脚踩在法院门口的花坛上面,弯着腰系鞋带,胸前的领带吊在半空中晃悠,他伸手塞进衬衫扣子间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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