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走躺在操场晒太阳，眼睛闭着，耳朵里全是嬉笑吵闹的声音，但也还算惬意。突然听见一号这么一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一号，才问，“去哪啊？”

“喝酒还能去哪？”一号嘿嘿的笑出声，“风阳街新开的夜店，据说还有脱衣舞表演。”肖走噗的笑出声，用嘴型啐了一号一下，“瞧你那点出息。”说完，他坐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正好放学铃声响了，他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就周末见。”

距离上次黑板报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四月的天气日渐升温，班上的男生女生们纷纷换上了潮流时尚的外套T恤，理了新的发型，只有萧余一个人，仍然每天都穿着校服。

脸上的肿胀早就消下去了，于是这件事也随着萧余变得干净白皙的脸被大家忘的一干二净。班上愿意与他说话的人不多，除了必要对话外，他也从不主动和别人讲话，日子久了，他倒觉得清净。

每天放学，他都第一个冲出教室，在路上狂奔着，跑到菜场买点一天下来没卖出去的特价菜，有几个爷爷奶奶认得他了，有时候会给他留点好的。对此，他除了不停的感谢以外，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婶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早，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以免奶奶发生意外。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抱怨过，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说，毕竟自从十五岁和奶奶搬到这里来，李婶给过他诸多照顾，并且看护奶奶也是按市价最低收钱的，萧余没有更多的钱去中介公司给奶奶找新的陪护了。

所以他只能奔跑，无论是生活，学习，他都必须不停的跑，毕竟停下来的后果，可能就是等死。

打开门的时候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比以往清醒了不少，于是他走过去在奶奶身边坐下，跟奶奶聊天。阳台上晾着奶奶的衣服，萧余问奶奶是不是李婶给她洗过澡，奶奶点了点头。萧余又开始羞愧起来，明明李婶把奶奶当做亲人照顾，自己却还在心里默默埋怨。他叹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句没良心，起身去厨房做饭了。

一场雨后，天气格外热起来，街上甚至有人穿起了裙子，周末如约而至，肖走跟老爹打了个招呼，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用礼盒装了起来，拎着去风阳街和一号汇合。

夜晚的风阳街灯光流转，人声鼎沸，各种不同的夜店酒吧ktv充斥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逮到出轨的老公，崩溃的叫骂，有人在看戏。这些人间悲剧喜剧每天都在上演，对肖走来说并非什么趣闻轶事，他不耐烦的看着手表，决定等一号来了把他锤一顿。

“哟？肖走？”

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见一头板寸的男生，长的还算好，就是身上一股子“我最牛逼”的气息让人喜欢不起来。这是谁来着，应该是见过的。肖走想了半天，脑袋里的小灯泡突然亮了起来，“楚修崔？你怎么也在这？”

楚修崔有些不爽肖走刚开始那一副“这人谁啊”的表情，但是还是笑着走了过去，“今天不是老秦生日吗？说来喝酒，我就来了呗。”

“哈哈，”肖走皮笑肉不笑，“那行，正好殷浩放我鸽子，那咋们一起进去呗。”

两人一边虚伪的笑着，一边并肩往里走。

酒吧二楼被老秦包场，来了一堆各路人，肖走两人和认识的打了个招呼，便被老秦拉进了包厢。

包厢里都是老熟人了，见肖走个楚修崔进来，纷纷嚷嚷着他们迟到了，要罚酒。肖走十分爽快的灌了一杯，还将喝空的被子翻过来，抖了抖。楚修崔当然不会落后于他，也一口闷下肚。周围人起哄叫好，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一堆人坐着聊了一会儿，话题便渐渐歪了起来。十七八岁的纨绔们凑在一起，聊天很难不带点颜色。众人讨论着学校里某个妹子的八卦，谁谁谁被谁睡了，还拍了视频，自己睡了谁，还是个处女，胸大屁股翘，又紧叫的又好听。肖走在一边听得直皱眉。

他向来不参与这类话题。

他爹虽然有时不爱管他，比如学习，比如交友，但是在某些方面，他爹认死理，他要是未成年就敢在外面乱搞，被他爹捉到了，那可是小命难保。于是每当朋友们聊起这些，他都在一旁听着。

胳膊突然被拐了一下，他扭头，是楚修崔。

楚修崔跟他碰了个杯，问他怎么不说话，肖走一脸无辜的撅了撅嘴，“我纯情小处男，不参与黄色话题。”楚崔修噗的笑了出来，几乎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好一会儿，他止住笑，缓了口气。

“哦，对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那个萧什么…哦对，萧余，是转到你们班了吧？”

听见萧余的名字，肖走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是，怎么了。”

“他在你们班是不是被整惨了啊？”

“怎么，楚大少爷有心得要分享？说起来，”肖走扭头盯着楚修崔，“他转班原因是和你打架？”

“是啊，别看他瘦瘦小小的，那一拳锤我脸上，流了三天鼻血。”

“为什么啊？他也会打人？他不是优秀学生代表吗？”

“过来，我跟你说，”楚修崔示意肖走靠近，于是肖走侧耳靠了过去，然后他听见楚修崔轻轻的说，“因为，我亲了他一下。”

这话像熟睡的时候耳边炸开炮竹，肖走几乎整个人弹到了一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楚修崔，“艹，你变态啊。”

楚修崔笑得更开心了，他将酒拿起来抿了一口，“怎么，你不信？”

“信，当然信。”肖走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身边喜欢走后门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他很不明白，萧余这种只会读书的呆子，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他又挂上笑容，低声问，“黑板报那件事，不会也是你打击报复吧？”

“哒——”，楚修崔打了个轻快的响指，“聪明人，毕竟他打我一拳，还他一巴掌算轻了。”

这时一堆人闹腾了起来，起哄要叫小姐进来跳舞，不一会，就有几个穿着薄纱长得像高P图的女人走了进来。萧余和楚修崔偷偷溜到阳台，交换关于“萧余”的心得。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肖走说。

“谢我什么？”

“本来吧，我和萧余很久没说话了，你这事倒是让我有机会接触他。”

“嗯？”楚修崔瞪大了眼睛，“怎么，你也对他有兴趣？”

“有个鬼，”肖走伏在栏杆上向下望，这街的灯光映的远处的天都变成了红色，“看他不爽。”

“看他不爽打一顿不就好了？”

肖走又挂上了笑容，夜风吹得他很舒服，他微眯着眼，声音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讲故事。

“打一顿，不过一点皮外伤，十天半个月就好了，而心理上的疤，那可是会留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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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很早就睡下了，萧余怕打扰奶奶，就在客厅写作业。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他有些紧张，毕竟学习环境实在算不上好，老师也不是学校里优质的老师，他很怕成绩会落下了。

手机叮铃响了一下，他点开，发现是电话卡运营商发来的短信。

“尊敬的用户，您好！今天是四月十六日，您的生日，点信全体员工祝您生日快乐！生日当天办理生日套餐可享……”

我的生日，到了吗。

他望向窗外，看见对面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好像自己自己吹息了生日蜡烛，于是，他轻轻对自己说：

萧余，十八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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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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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合格答卷

这还是第一次，萧余在考试的时候感觉到紧张。顺南高中每次考试都是按照上一次成绩来分考场，萧余拿着文具从四楼走到二楼，踏进一班的教室，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经历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他还是在三班，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那五分之二的人对他都十分友好，因为班级氛围不错，剩下那五分之三的“关系户”也并没有那么爱为难人。

考场上有几个熟人跟他打招呼，他终于动了动许久没有上扬过的嘴角，笑了一笑。

考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抖，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却还是满手汗的考完了试。

理综是第二天上午考，他化学有些弱，于是在考完试的空隙时间里，他都坐在自己座位上看错题本。十七班没几个人把考试放在心上，甚至连考完后对答案的都寥寥无几，邱小雨在他座位边停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但是她没开口，走开了。

萧余便不再将自己的注意力分配给别的地方，专心看题。

肩膀突然被拍了拍，他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来找他麻烦了，于是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扭头往后看。

是肖走。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但是想到肖走调座位后就没惹过自己，前几天还给自己送过试卷，便稍微放软了语气，“什么事？”

“嘿嘿，”肖走将旁边空位的椅子拉过来，挨着萧余坐下，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讨好，“我就是来问问，为什么每次给你发消息你都不理我啊。”

萧余没想到肖走竟然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来找他，于是眨了眨眼睛，低下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一边答道，“你问得问题，都很无聊。”

“那小鱼儿你好歹理我一下呗，本来还想跟你种颗草，草都死了。”

“……”这就进入了萧余的知识盲区了，种草…是什么？他想问肖走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想跟肖走多讲话，更何况他的错题还没有复习完，若是留到晚上看，又怕影响休息，于是他又默不作声了。

“诶，小鱼儿，”肖走趴在桌子边上抬头看萧余认真的侧脸，便用手戳了戳，被萧余一巴掌拍开了，还换来了警惕的眼神，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你忙吧，拜拜。”

肖走离开后，萧余乱七八糟的担忧便冒了出来，他不确定肖走突然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肖走这个人就像个双面人，有时候单纯稚气的像个小孩，做一些幼稚引人发笑的事，虽然令人讨厌，但算不上罪过。有时候萧余又觉得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他打架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对老师同学都没有基本的尊重，这令从小被老师捧着被同学仰望的优等生非常看不上。简单说，就是看不起他。

好在一直到第二天试考完，肖走都再也没有找过他。

下午考完试放学回家，他照例先去菜市场买菜，刚跑出校门拐了个弯，就被拦住了。几个人他都不认识，但是叼着烟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啧啧啧，原来就是你啊。”其中最瘦的男人上前想搭他肩膀，被他一侧身，躲开了。

“呦，还挺凶的嘛。”高个子的说，“看着呆呆的，老大口味真奇怪。”

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萧余抱着书包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问，“你们有什么事，我没钱给你们。”

为首的瘦猴笑了笑，摆了摆手，“咱们不劫财，我们老大说想你了，要见见你。”

“我不知道你们老大是谁，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他转身就跑，却一下被拽着领子拉了回去，领口猛的卡住他的脖子，勒的他不停咳嗽起来，眼角都泛起泪花。

那几个人将他围起来，一个人拽他的书包，一个人拽他的胳膊，想扯着他走，他挣扎着，四处张望，祈求能有一个人过来救他。

街边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摩托车声，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车子一歪，准确的停在一群人旁边。

“上来！”

萧余知道这人是在对他讲话，他太害怕了，一心只想逃，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摩托车的主人到底是敌是友。他趁着一群人看到摩托车愣神的时间，猛的抢过自己的书包，朝摩托车边奔过去。

“抱紧了。”

萧余刚用手扯住那人腰间的衣服，车子就像子弹一样弹了出去，巨大的惯性差点把萧余甩下去，他只好紧紧搂住那个人的腰。

似乎在街上狂奔了很久，萧余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车子在自己家楼下停下来，骑手已经摘下了头盔，有些好笑都拍他的手，告诉他可以松开了，他才回神般的松手，从车上溜了下来。站在地上都一瞬间，腿软的不行，得亏那人扶住了他，不然他铁定栽地上。

面前的人竟然是肖走，他将校服系在腰上，胳膊圈着一个头盔，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表情。

萧余向他鞠了一躬，声音还有些颤抖，“谢谢你。”

“他们是谁？”肖走问。

萧余摇摇头。他们是谁？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堵我？我也想知道，你问我他们是谁，那么谁来告诉我呢？

肖走看出萧余有些被吓着了，便锁了车，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往楼上带。

等萧余终于坐上了熟悉的沙发，他才缓了口气回了神。奶奶担忧的在一边看他，以为是跟进来的这个人欺负了自己孙儿，便要赶他走。

“奶奶，”萧余急忙站起身拉住她，“不打他不打他，他是我同学。”

“同学…好…同学…”奶奶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揉了揉肚子，“小鱼儿，奶奶饿了，吃饭…”

萧余这才想起忘了买菜，去冰箱了找了找，只有一些青菜面条和两个鸡蛋了。

他看了看明显还不想离开的肖走，对他拎了拎挂面袋子，“只有面条了，你…你要吃吗？”

肖走没想到萧余竟然会主动留他吃饭，他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狠狠点了点头。

煮开的水放一点调料，加入三人份的面条，等面条差不多熟了便加小青菜，鸡蛋不打散，煮成溏心的，将面盛进碗里，撒上细碎亮绿葱花，最后每碗放一勺自己做的肉沫酱，端到桌子上的时候，肖走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一下。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肖走拿起筷子将肉末酱搅开，挑了一大口，呼啦呼啦的吞了进去。“嗯…！好吃！”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嘴里塞了几口。

“嗯？你不吃鸡蛋啊”肖走见自己碗里和奶奶碗里都有鸡蛋，以为是萧余不爱吃，却看见萧余摇了摇头，“就剩两个了。”

“那我这个你吃吧。”

“不要。”

简短的对话过后，又没有了交流。肖走闭嘴安静的吃面，同时偷偷用眼睛瞥萧余。

萧余吃饭很慢，不是那种故作优雅的慢，就是单纯速度慢，吸一口面，嚼嚼嚼，吞下去，愣一会儿，再吃下一口。肖走觉得特别好玩，止不住的想笑。

萧余发现了，瞅了他一眼，他马上移开眼睛假装自己在认真吃面。

离开的时候萧余送他到楼下，提醒他骑慢点注意安全。肖走对他摆了个ok的手势，轰的一下跑了。

睡前打开手机，发现肖走又给自己发了消息。

21:19

[你煮的面好好吃][花痴表情]

[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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