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将一个高脚杯擦干净放回架子上,笑道,“毕竟是毒药嘛。”
“哦对了,”肖走将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光,整张脸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道,“待会能带我去后台见见这位主唱吗?”
“哦?”老板一脸八卦的凑过来,“有兴趣?”
“想哪去了,”肖走弹了弹酒杯,“我一个…朋友,特喜欢他,想问他要张签名。”
演唱结束,乐队像他们上场的时候一样无声的下场,没人欢呼,甚至没有掌声。肖走觉得他们实惨,跟着老板来到了后台。
他进去的时候,抱着贝斯和抱着吉他的两个人正在争论谁弹错了一个音,见有人进来,纷纷扭头看。
主唱取下了帽子和眼睛,带了个黑色口罩,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见他进来了,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便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主唱问。声音听起来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肖走礼貌的笑了笑,“你好,我朋友很喜欢你,我想问你要个签名,当做补他的生日礼物。”
主唱皱眉,很不情愿的样子,倒是身边的人在起哄,“老顾,出息了,都有粉丝了啊。”
主唱皱了皱眉,没理会调侃,随手抓了个书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笔,趴在桌子上,扭头问,“要写什么?”
“嗯…就,祝小鱼儿,生日快乐。然后签上你的名字。”
“小鱼儿?”
“怎么了?”
主唱摇摇头,刷刷的写完,将纸递给肖走。肖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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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很帅,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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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最好的礼物
夏日,处处店铺前都放着大大的冰柜。当太阳西沉,晚饭过后,有人在阴凉里散步或歇息,有人抱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半边瓤红艳艳的西瓜,慢吞吞的吃着。天气热,蚊虫生的快,环卫工人拖着车奔走在大街小巷,回家的行人绕道,加快脚步小跑着。
“小鱼儿!”
萧余正埋头走着路,突然听见有人叫他,他便停下脚步扭头看。
来的人是肖走,气喘吁吁的,似乎跑了一段,额头上有一些汗珠,脸上的表情格外兴高采烈。
“怎么了?”萧余看着不知为何非常开心的肖走,眨了眨眼睛。“跟我过来。”肖走没多说什么,拽着萧余的胳膊就走,萧余跟着小跑了几步,脚底一使力,停了下来,不解的盯着肖走,“到底什么事?”
肖走脸上露出隐秘的兴奋,一副神秘的样子拍了拍萧余的肩膀,“我有东西给你,你别急,待会我送你回去,肯定比你走的快!”
萧余稀里糊涂的跟着肖走到了停车棚,被肖走骑着小电驴载到了校外的一个咖啡店里。因为店子比较偏,来这的人不是很多,只有靠窗的几个位置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在喝东西。肖走带着他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没见老板,心下了然,于是对着楼上喊了一声。
“冯柯,下来,我来拿东西了!”
“来了来了!”楼上的男人似乎极不耐烦,又有些像娇嗔,下来的时候嘴唇红红的,正在整理自己的领口,遮了遮脖子上的几块红印。
他一下楼,直直的往柜台走去,从后面搬出一个纸箱子,塞进肖走怀里,气愤的拧了一把肖走的胳膊,“狗肖走,你不会挑时间嘛?!净会坏我好事!”
“诶?”冯柯看了看肖走身边一直没讲话的萧余,又看看抱着箱子的肖走,“你要送他呀?”
肖走刚要点头说是,冯柯又语出惊人,“他是你男朋友?”
“滚吧你!”肖走条件反射似的反驳,皱着眉脸有些微红,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不是送他的,我有女朋友的好不好,别瞎说。”
说着,他对老板道一句“走了”,就腾出一只手,拽着萧余离开了咖啡店,离开时还听见冯柯在门口喊,“狗肖走你再踢我我就让我男朋友打死你!”
萧余抱着不大不小的纸箱子坐在后座,还有点没消化刚刚老板说的话。男朋友…?可是老板和他,都是男生啊…
他立刻又记起来肖走刚刚说这箱子是送女朋友的,瞬间觉得自己像拿了颗炸弹似的,心里直发慌,抬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最后只好用手臂护着,免得箱子里的东西被颠簸坏,同时又有些责怪肖走就为了这事让他不能及时回家。
他抬头看肖走的后脑勺,瞧见他黝黑的头发妥帖的垂着,随着骑车带来的夏日晚风轻轻飞扬,清爽的洗发水味也随风扑了萧余一脸。他又看肖走的耳朵,轮廓圆润好看,耳垂像珍珠一样饱满,只不过不知为何,红的透亮。
肖走突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萧余早已游离的思绪,接着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你别理他,他就是喜欢瞎说。”
萧余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肖走看不见自己点头,便哦了一声,即使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老板到底瞎说了什么。
车子平稳的在楼梯口停下,萧余下车,想把箱子还给肖走,却被肖走拦了一下,“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不是要送你女朋友吗?”萧余瞪大了眼睛,很快就严肃的皱了皱眉,“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她了?哎呀,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真的。”肖走将箱子往他怀里推,“你拿着吧,这…嗯,这是我买小了穿不了的鞋,你不要我就扔了,你看看,多浪费啊。”
“你!”肖走总是喜欢用这一套。明知道自己平时习惯省吃俭用,做什么事都不愿意麻烦别人,肖走就钻着空子,打着“你不要就浪费”的名义给他东西。
他抱着箱子没说话,肖走便自顾自的向他道了再见,一溜烟儿离开了。萧余站在原地很久,只到肖走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屋。
箱子里是两双崭新的凉拖鞋和两双崭新的运动鞋,都是一男一女的,很明显并不是肖走所说的“买小了”穿不了。奶奶凑过来,看见有新鞋穿,惊喜的像小孩子似的捧起一双,去沙发边换鞋了。
萧余将鞋拿出来,突然发现箱底还压着一个信封。
封面写着“小鱼儿收”,左下角贴了一张Q版鱼的贴画。他将信纸抽出来展开,看见了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小鱼儿你好!我听哥哥讲了小鱼儿的故事,但是哥哥说小鱼儿还没有péngyǒu,我觉得小鱼儿一定可以交到好péngyǒu的!哥哥说小鱼儿过生日了!所以我写信zhù他生日快乐!肖沛留。”
第二张信纸是肖走的,看起来是被沛沛逼着写的,语言里充满了伪装的幼稚。
“小鱼儿你好!沛沛看见我在装东西,问我要送给谁,我就说要送给故事里的小鱼儿,结果她就硬是要写信,还让我也写,不过啊,迟到的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结尾是龙飞凤舞的肖走二字。还打上括号写了一行小字:(信封里还有惊喜)
萧余将信封倒过来在掌心扣了扣,果然溜出来一个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条,打开后里面还包着一张。
第一个纸条写着:看你发了很多这个乐队相关的东西,正好上次碰见他们,就要了这个。
第二个纸条是极其漂亮的字,写着:小鱼儿生日快乐!然后附上了Pary的签名。
从打开信的那一秒钟,萧余的心就开始疯狂的跳动,他反反复复两这几张薄薄的纸看了好几遍,鼻子酸酸的,胸腔里像是积蓄满了难言的情绪,似乎是感动,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将几封信依照原来的痕迹叠好,放回信封,然后将信封放进了橱柜上储存他所有回忆的大箱子里。
而肖走自打回到家之后就坐立不安的拿着手机晃来晃去,肖父抬了抬眼镜,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瞪了他一眼,“作业写完了?就在这里一趟走来一趟走去。”
“爸看你的报纸吧别管我。”
“臭小子,你看看沛沛多乖,哪像你,就知道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你帮你朋友打架差点进局子,我老肖家丢不起这人,让你爷爷知道了,我看你…”
“爸你饶了我吧!”肖走无赖的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我看书去了别念了。”
肖走逃回自己房间,盯着和萧余的对话框急直抖腿,所以当他看见视频界面弹出来的时候,整个头皮都激动的突然发麻。而他定睛一看名字,意识到并不是萧余,极其失望的接了视频。
“肖~睡了吗?”
侧躺在床上的温雯笑的甜甜的,眼睛眨了眨,“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肖走勉强勾起嘴笑了笑,“还没睡啊,再不睡长黑眼圈了。”
“我想你啊…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在学校见面又少…”温雯委屈的撇撇嘴,“周末去看电影吧,嗯?神泣出第三部了,我等了好久!”
“好好好,”萧余将视频界面缩小,回到了和萧余的聊天框,“你快睡吧,我也睡了,晚安哦。”
“嗯!晚安~”
挂了视频,萧余还是没消息过来,肖走趴在桌子上弹了弹手办的头,嘴里念叨,“这个小没良心的…”话还没说完,叮咚一声,肖走立刻坐直了身子,打开了手机。
<谢谢。>萧余说。
几个月前他们的的聊天由一句谢谢结束,今天,由一句谢谢开始。萧余总是对人这么礼貌,可是这种礼貌似乎又在无形中拉远了人与人的距离。肖走感到无力,好像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他对萧余来说都只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
[别再对我说谢谢了,说点别的。]
萧余那边愣了愣,很久没有回话。肖走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萧余发过来一张奶奶的照片。
<奶奶很喜欢这双鞋子。>
[那你呢?你喜欢吗?]
<我>
<我也喜欢。>
不知为何,肖走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满足感,他颇为嘚瑟的仰躺在椅背上,将手机抬着,仰头看,这时萧余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谢谢你和妹妹的信,还有pary的签名。>
<我已经很多年没收到过生日礼物了。>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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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好急啊怎么一个都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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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阴天
每天萧余起床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他一睁开眼睛,总是觉得自己才十二岁,出了房间,就会看见爸爸妈妈在客厅等着他吃早餐,可是再也等不到了。
父母去世那一年,他哀毁骨立。
其实车祸中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头被狠狠磕在车顶上,后脑勺肿了起来,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奶奶坐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喉咙哑的厉害,扯着嗓子问奶奶,“爸爸妈妈还好吗?”奶奶呼吸一滞,缓缓点点头,摸了摸他的手,“他们在另一个病房,等你身体不疼了,就带你去看他们。”
他用鼻音虚弱“嗯”了一声,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后来,他甚至错过了父母的葬礼。
当他身体好转,可以出院的那一天,奶奶一直局促不安,他当时不明白,可是在看见客厅里挂着的两张黑白照片时,他崩溃的大哭了出来。
他失控的推搡奶奶,十二岁的孩子力气已经不小了,奶奶踉跄了一下,想要抱他,却被躲开了。“你为什么要骗我!爸爸妈妈没有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哭的喘不过气来,脑袋像被铁锤砸过一样,嗡嗡作响,然后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他不哭了,却也不再和人讲话,好像被刺痛的刺猬,将自己缩起来,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柔软的肚子。老师给奶奶打电话,说萧余总是莫名其妙的哭,有时候会一直盯着某个老师或同学不肯移开眼睛,还有时候大家都在安静的学习,他会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老师说班上很多孩子都有点害怕,也知道你们家发生了不好的事,萧余可能是受刺激了,建议他休学一年,调整调整。
萧余就这么离开了学校。
他槁木死灰,整个人瘦的脱型,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奶奶带他流转各地,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后来才渐渐好起来。
十六岁的时候中考,他考了全市第一,被保送到了N市最好的顺南高中,因家庭情况,免除了学费。
班上除了那些不太爱惹事的有钱人以外,其他孩子都和他一样是所谓的优等特困生。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人与人之间其实有许多隐形的三六九等,就像他,即使名次从来没有离开过全年级前五名,他也只能呆在三班。
后来,因为一些不可启齿的原因,他来到了了十七班,认识了肖走,他才总算感觉到,除了奶奶和李婶以外,世界上还有会记得他的人。
多年来他噩梦缠身,可是今天一觉醒来,他竟然精神抖擞的发现,自己一夜无梦。心里颇为高兴的洗漱穿戴,然后给奶奶准备好早饭,自己拿起面包牛奶就往学校奔去。
六月底,太阳彻底的烧了起来,不南不北的N市冬天像北方一样冷,夏天像南方一样炎热,春秋短暂的让人觉得冬和夏没有过度。
阴雨天来的很突然,萧余暗疾发作,半边脑袋刺痛起来,他出神的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看着他们冗沉的压下来,将热汽化为水蒸气,腾腾的从窗口扑进来。
老师仍然在一板一眼的讲课,声音低低的,在教室四面墙壁上各弹了一下,最后跃进萧余的耳朵。萧余觉得自己的大脑跟着老师的声带一起振动着,困意一阵阵的袭来,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打起精神来做笔记。
中午放学的时候,雨一股脑的泼了下来。肖走说打着伞带他去食堂,萧余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窗户外面有人喊,“肖!快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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