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心地摊开身子,仰头看着给他们读故事的青徽。
青徽盘坐在毛毯上,膝盖上铜版彩页的故事书摊开放平整,声音温柔地读着上面的故事。
像是一阵清风刮过,又像是清澈的水流淌过。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让孩子们都沉浸在故事里。
玄蔺摊平了身子,偌大的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龙条,头放在青徽的腿边,眼睛水灵灵的,一动也不动看着她。
白遂躲在青徽交叉的腿间空着的地方,不时抬头看一眼书上漂亮的插画,或者是在青徽身上拱一拱表示亲热,却被怕痒的青徽伸手按住他的前额把他推到一边去。
白遂伸出两只前爪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挡住了笑容。
怀瑜懒懒地躺在青徽另一条腿边上,雪白的尾巴像是天女散花一样,一只搭在玄蔺身上,另外的随便铺在雪白色的地毯上,和地毯浑然一体。
他微微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是不时颤动一下的耳朵,却清楚地表明,他并没有睡着,反而是在竖起耳朵仔细听故事呢。
叶长安抖抖身上的毛,羡慕地看着渊止一身赤红流金色的羽毛,眼红极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渊止,又不时抬头看一眼说故事的青徽,踮起脚努力往渊止身边移动。
这是鸟族对于凤凰本源一般的崇拜,就连神兽朱雀也不例外。
渊止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呢,谁知道旁边突然拱过来这么一大只,差点没把他从站着的木枝条上挤了下去。
他抬头顺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翅羽,看着叶长安的眼神难得带了几分杀气。
叶长安和渊止多熟啊,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乖巧地收紧了翅膀,在离渊止半个手臂距离的地方站定,装作乖巧的样子。
渊止又看了一眼叶长安,忍不住往旁边移了移——这只讨厌的小朱雀,平时就喜欢骚扰人,他才不愿意和他离这么近呢,不然自己的故事都听不到了。
叶长安眼见着渊止离他而去,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渊止心有不忍,张开翅膀,让难得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走了过来。
两只都是红色的鸟,爪爪一模一样地扣住指条,一齐歪着脑袋,看起来有多可爱要多可爱。
再再旁边,丁香树小小一棵,默默地移到了青徽身后,无数的叶片仿佛就是她的眼睛,微风卷过叶片微摇晃,像是看着妙趣横生的插图在小声地偷笑。
突然间,小家伙笑着笑着,叶片晃着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大小的紫色的细碎花朵,一下子冒了出来,和稚嫩的幼芽挤在一起,青葱的新绿,和温柔的淡紫,交织起来别有一番美感。
怀瑜先看到百结又开了花,大尾巴缠了过去,把百结的树干系上了一道白色丝绦,接着他的身子也情不自禁移了过去,像是想扑下来一朵花仔细看看。
玄蔺顺手把怀瑜伸出不怀好意的手给拦了下来,声音软糯糯的:“不能摘百结身上的花花。”
怀瑜不太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叶长安的暴脾气怎么忍得下来,一下子飞了过来,把怀瑜缠着的白尾巴给敲了下来,像一只老母鸡一样蹲在百结前面,虎视眈眈地看着怀瑜。
——要是他还敢,叶长安就不客气了。
怀瑜撅着嘴,萧瑟的气息环绕着他。
他的好几条毛绒绒软乎乎的大尾巴,一下子把他的身体缠了起来,徒留一个后脑勺,上面都写满了委屈。
渊止也飞了过来,看着叶长安就觉得他太暴躁了,又想着他是为了百结,指着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转过身安慰委屈极了的怀瑜。
好在怀瑜并没有生气,被渊止这么一哄,又挤到叶长安身边撒娇了。
白遂也从青徽的怀里跳了出来,一下子跃到怀瑜身上,顺势下落,抱住了他的大尾巴。
玄蔺的尾巴也在下面顺势一托,防止白遂一下子被滑倒在地,结果白遂一转身,抱住了玄蔺的尾巴不放了,仿佛把它当成了大型逗猫棒。
刚刚那种温馨和睦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只剩下挤成一团的雀跃。
孩子们挤在一起玩得开心极了。
青徽无奈起身,把书收好,随便望窗外一看。
便撞进了温柔如水的一双眼睛里。
第59章琐碎番外(1)
1.婚礼
作为天帝唯二的儿子,辞昭和青徽的大婚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盛大,一来是天界刚刚历经一场动乱,二来也是辞昭的意思。
真正的天帝之子的大婚,虽说不及当年寒磐太子大婚时的盛大,却也是差不离的。
在大婚前三年,便开始筹备,送往四海八荒三界的请柬,都是特制,更不用说新郎新娘的衣服冠冕,可能要织女不眠不休忙个数十年。
辞昭哪里肯等这么久?他甚至多一日都不想等待了,只想着早日把自己看上的妻子给娶回去,给他自个儿定了名分这才安得下心来。
再说了,那些被请过来参加婚宴的人,大多数都只是想找个地方打通关系拉近距离而已,连祝福新人都是敷衍了事,连续三天的大婚其实除了劳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除此之外,那些人,在外面说好听些,叫做各方大佬,可是剥了那层皮,也掩盖不了他们内心的自以为是,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看到青徽、知道青徽的身份,只会嘲讽不屑,与其让他们开心了,还不如让自己的青徽开心。
他的青徽。
想到这里,辞昭又笑了起来,默默地又念了几遍,越来越觉得这个词听起来简直太美好了。
美好到像是一团团烟花在他心里盛放。
婚礼的步骤并不繁杂,因为是辞昭一手操办,所以和他干脆利落地性子一模一样,只是虽然尽量简化了过程,但是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龙族的婚礼,在天界的婚礼,说起来还是带着点不真实感,就算穿着凤冠霞帔也让人觉得这只是个梦境,但是在下界人间的婚礼,就充满了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次兴致勃勃的人变成了青徽,她忙前忙后去找婚纱配婚鞋,去找摄像馆拍结婚照,还有找场地办酒席写喜帖。
——这是她梦想的草坪婚礼。
她在没有这份机缘之前,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羡慕见到的穿着雪白婚纱的新娘,被父亲牵着手送到未来相伴一生的人手里去。
可怜的辞昭被青徽指使得团团转,要不是他体力好,差不多就已经是一条废龙了,而且他还要面对准岳父准岳母的刁难,这简直是累坏他这条龙了。
——要宝贝亲亲要抱抱。
他一把抱着青徽的腰,撒娇地看着她。
正在挑选拍婚纱场地的青徽,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的头。
就这么兵荒马乱着,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
青徽从前一天就开始被青母压着各种折腾,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都七嘴八舌围着她,一个个传授自己的经验,倒是热闹极了。
紧跟着是新郎来接新娘,本来这里有娘家人讨红包藏婚鞋刁难女婿的习俗,只是这一步在收到红包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红包太丰厚了,她们没底气去闹了。
于是辞昭就这么轻轻松松把青徽给抱走了。
在婚礼的现场,青徽穿着一件华丽的婚纱,身边站着挺拔的难得穿着正装的父亲,眼神慈爱地看她。
婚礼进行曲响起。
青父郑重地牵着青徽的手,沿着铺好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两边的鲜花摇曳生姿,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可是捧着捧花的青徽,却丝毫闻不到这沁人心脾的味道,她的心一下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越来越没有了章法。
直到此时,她才有了些许自己终于嫁人了的感觉。
辞昭站在台阶上,笑吟吟地走过来,和青父面对面站着。
青父眼神凝重,表情严肃,看着辞昭,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辞昭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点头道:“我会的。”
青父依依不舍地把女儿的手交给他。
青徽跟着辞昭继续往上走,回头一瞥,便看到青父侧过头去用纸巾擦着眼角的泪水。
她也有点想哭了。
婚姻,真的是一种让人笑又让人哭的事情啊。
只不过,当青徽转头看到身边的辞昭眼神柔和地看她时,心里软乎乎的,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在,自己嫁的人,是个喜欢她的人。
一对夫妻,彼此相爱,就是最好不过的样子了。
2.女儿
小龙崽是在一个平凡的夜晚,偷偷敲开洁白的蛋,又自己慢吞吞把蛋壳咀嚼干净后,才爬出来的。
迷迷糊糊的初为父母者,抱在床上睡得正香,谁知道二人一个是头被踹了一脚,一个是肩膀惨遭重击,都龇牙咧嘴被疼醒了。
青徽刚想怪辞昭的下巴撞肩膀疼得很,辞昭也正想说青徽睡觉老是不老实,二人大眼瞪小眼,酝酿的怒火却在一声娇俏如银铃般的笑声里消弭无踪。
小夫妻二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便看到雕着细碎而华美花纹的床头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乌油油的头发,水晶般的大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手指塞在樱桃小嘴里,嘴边溢出来了些许口水,看起来却更加可爱了。
小女孩看着也就约莫一周岁大小的样子,却能坐在床头,两只小脚荡呀荡呀,白嫩嫩软生生的,就像刚剥了壳的竹笋一样。
青徽脸上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浓浓的喜悦所覆盖。
——这是她的女儿。
她刚想伸手去抱,却发现有人比她还要快上一步。
辞昭抱着软绵绵像是一团棉花一样的女儿,恨不得糊她一脸口水,好表示来自老父亲的爱。
结果他拿惯了冷兵器的手,触到怀柔若无骨的身体里,却不敢下手了,只好僵着,任由调皮的女儿,反过来糊他一脸口水。
青徽嫉妒极了,忙凑过去,趴在辞昭的肩膀上,看着女儿,越看越觉得好看,只是不免又有些遗憾。
——果然龙族的血脉太强悍,就算是有她这种散仙稀释了,小女儿破壳而出的时候,也这么大了。
据说玄蔺破壳的时候,就已经会说话了。
想想一周岁之前的小宝宝,青徽又是遗憾,又觉得庆幸,那么小的孩子,可能自己只能牺牲所有时间去亲手带她,可是她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这两难的抉择,现在倒是迎刃而解了。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勾起嘴角从辞昭的肩膀后露出头来,开心地逗女儿:“宝宝,喊娘。”
辞昭偏过头看他:“你耍赖,不是说要让孩子自己去决定先喊谁吗?”俊脸上满是委屈和控诉,说完这句,他又转头,虽然胳膊只觉得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可是他仍然憋着一口气,对女儿说:“宝贝,喊‘爹爹’。”
被辞昭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咯咯地笑了,两只小脚瞪着辞昭结实的大腿,玩得不亦乐乎。
辞昭没辙,又舍不得说她,便纵容着这小不点为所欲为。初为人父的他,到最后看自己的孩子哪里都好,处处都好,就连瞪人,也是从小就有大将之风。
等小家伙踢累了,又朝着青徽张开双臂。
青徽受宠若惊地结果软绵绵带着奶香味的小家伙,小孩子擂在她的怀里,脸贴着她的胸,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酣眠声。
两个年轻的父母,却再也没有睡着,只顾着盯着怀里的女孩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新手父母总是把自己的一腔怜爱一股脑地塞给唯一的孩子。
可是玄蘅却是不缺爱的孩子。
她有父母无尽的疼宠,青徽不用多说,辞昭在外人看来是严肃的连呼吸都带着血气的战神,可是对这个女儿,却是舍得弯下腰让她骑上自己肩膀当骑大马的。
她还有来自亲人的娇惯。天帝把这个孙女当成眼珠,就连玄蔺也要退一步,只是玄蔺甚至比天帝更喜欢这个堂妹,成天一老一小上演着抢孩子的大战。
长此以往,霄云殿的仙侍们,都已经看淡了。
除此之外,还有白遂叶长安一群小孩子的喜欢,他们都喜欢妹妹,尤其还是老师的女儿,这么一来,几个孩子平时淘到什么好玩的,永远也不会忘了玄蘅的一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在这光阴荏苒白驹过隙,玄蘅渐渐长大——然而没有长成辞昭期待的那样、和青徽一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反而是从小刀枪棍棒样样精通,长大之后也是英姿飒爽极了,竟然求着天帝放她进了天军里面。
如今的天军,在辞昭多年调/教下,早就不是当时魔界大军一来就不堪一击的军队了,反而纪律严明惩罚苛刻,平时每日的训练也是累的不行,就连强悍的叶长安,也每次都会抱怨。
当青徽和辞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玄蘅早就跑了。
辞昭无奈:“我难道还能把她拎回来不成?”
青徽看了一眼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丈夫。
二人说起来已经在一起近千年了,就连玄蘅也长大成人了,辞昭早就从当年初见时的不太正经,慢慢沉淀下来,变成如今这幅沉下脸便吓到别人的威严模样。
可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柔的。
就是这份温柔,让她慢慢的,慢慢的,从时光流逝里走了出来。
漫长的光阴总是无趣的,但是因为有他永远站在自己身边,温柔地看着她,她便有了携手同行的勇气。
父母的去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前了,就连他们的转世,也不知道有了多少个循环。
当年的痛苦,现在仿佛都是云烟,只是那种痛彻心扉,却真真切切环绕着她数十年。
好在有辞昭。
好在有他。
这样想着,她突然笑了,难得和当年刚大婚时一样,抱着辞昭的手臂撒娇:“你管她呢?小家伙走了,我们两个还没人打扰。”
辞昭一愣,也是笑了,揽着青徽的肩膀,和她一起站在霄云殿外的广场上,遥遥看着驻扎天军的地方,说道:“那可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喽。”
远在天界边缘的玄蘅默默流泪:这和自己想象的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一样!
玄蘅是个有着足够毅力的龙,哪怕自己只是个女性,但是从来没有在那群天军面前露过一次怯,输过他们一次,慢慢的,她不知不觉就成了传说的“大姐头”,带着天军四处征战,妖界的内乱魔族的骚动,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她早就是个女将军了。
玄女将军蘅即便是到了适婚年龄,也从来没想着要去找个夫婿,要是天帝和她旁敲侧击说起这话,她就干脆大马金刀地坐着,不急不慢地在那里擦她的剑。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