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宁看了眼窗外,雨似乎下得大了起来。
顶着大雨去医院复查,可真会挑日子。
不过正是由于这场大雨把初夏的气温给降下来了一些。
许宁宁散着发,也不觉得热。
她很少散发,因为头发太长容易误事。
可是她又舍不得剪,就这么一直留到了现在。
她揪着自己的发梢,觉得江逸上半年一定偷了懒,没有把护发素多在头发上包一会儿,不然怎么分叉这么严重。
要不然剪掉一点也好,许宁宁的手指在发尾上比划了一个位置,从这里剪。
她的手指越比越低,最后放弃。
许宁宁决定还是自己回家用剪子一点一点只剪掉分叉的地方。
第二节下课,广播操因为天气原因而取消。
二十多分钟的大课间,许宁宁去一班找林燕一起上厕所。
她悄咪咪地把手链给林燕看,把江逸对她的感情说得那是“山可崩地可裂我爱你永不变”。
“他肯定是喜欢你。”林燕做出总结。
“他绝对是喜欢我。”许宁宁跟着附和。
两人出了厕所,迎面被人重重一撞。
许宁宁刚把手链收进布袋里拉紧系绳,就这么被直直的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宁宁几乎是和手链一起飞出去,连忙心疼地捡了起来。
再回头,撞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是故意的吧?”林燕扶起许宁宁,“连声对不起都不说。”
“就是故意的,”许宁宁拆开布袋,看到手链没事才松了口气,“王佳佳,她是陶蜜的朋友。”
“哎呀!”林燕突然叫了起来,“你的头发上粘了什么啊!”
许宁宁抬手在自己的发上就是一捋,结果触手一片湿软。
一股廉价的甜腻味迎面而来,竟然是嚼了一半的泡泡糖。
“肯定是刚才那个人粘上去的!”林燕拿出纸巾就给许宁宁擦头发。
“别用纸擦。”许宁宁随手把装着手链的布袋装进上衣口袋里,捧着自己的头发回卫生间用水洗净。
可是泡泡糖却像是遇水膨胀的胶水,在发丝之间缠缠绵绵,竟然越来越黏,越粘越多。
林燕急得直掉眼泪,许宁宁指尖缠上粘稠,机械性地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长发。
“哗啦——”
隔壁的水龙头被打开,王佳佳瞥了一眼许宁宁,也没说话,洗了洗手就走开了。
这人比陶蜜聪明多了,最起码知道见好就收,没有得了便宜还来卖乖。
许宁宁气得浑身发抖,突然蹲下身去翻找清洁阿姨偷偷放在角落里的剪刀。
那是阿姨用来裁抹布的剪子,许宁宁看见过一次,就被放在拖把池的后面。
果然,剪刀包了塑料袋,被许宁宁给找着了。
“宁宁,你干…”
林燕的话还没说完,许宁宁就揪过自己粘了泡泡糖的长发,拦腰就是一剪。
发丝断裂发出“刺啦”一声轻响,许宁宁听着尤为刺耳。
她拿过粘着泡泡糖的那一块,扔了剪刀直接跑了出去。
王佳佳刚出卫生间,在走廊上还没走出多远。
许宁宁没有出声,脚步轻快跟了上去。
等到林燕终于反应过来,跟着许宁宁跑出卫生间时,刚巧看见许宁宁把那块粘了泡泡糖的头发在王佳佳的发上狠狠就是一揉。
“还给你。”
两人因为这次头发事件纷纷进了办公室。
王佳佳一口咬定泡泡糖不是她粘上去的,可是许宁宁这边有林燕作为人证,一时半会儿老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先去上课吧,”班主任揉了揉眉心,“下节课下课再过来。”
许宁宁握紧拳头,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她的头发虽然被老师用纸巾擦干,可是后面缺了一大块,甚至还残留了一些泡泡糖在上面。
林燕走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许宁宁把沾有泡泡糖的发丝给剪下来。
“宁宁你别难过,”林燕安慰她,“头发总会再长的。”
她是许宁宁的好朋友,知道许宁宁有多爱惜她的长发。可是事已至此,除了这么说,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办公室里,王佳佳还在装模作样的抹眼泪。
许宁宁拿过林燕的剪刀,面无表情地走到楼梯间的垃圾桶边,三下五除二把头发全部都给剪了。
她的牙在抖,都在抖,浑身都发着颤,林燕被许宁宁的模样给吓到了,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没事,”许宁宁把头发扔进垃圾桶,“还会…还会再长出来的。”
她想酷一点,最起码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
可是不太行,她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磕磕绊绊,一点都不酷。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许宁宁使劲揉了揉眼睛,对着自己的小脸猛地就是一拍。
“燕燕,你快回教室吧,”许宁宁把林燕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她把剪刀往口袋里一装,“我还有事要做。”
赶着预备铃和上课铃的空档,许宁宁回到十七班,把王佳佳的桌洞给翻了一遍。
“卧槽…”
“小班花这头发?!”
相比于她翻别人桌洞的动作,许宁宁狗啃似的头发更引人瞩目。
以至于整个班里,也就陶蜜一个人过来阻拦她。
“许宁宁你干什么呢?!”陶蜜穿过半个教室护住王佳佳的书包,“你想偷佳佳东西吗?”
“啪——”
许宁宁把三个泡泡糖拍在了桌上。
“我偷东西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偷吗?”许宁宁提高了音量,“你脑子不好是不是看谁都跟你一样?”
陶蜜瞪大了眼睛:“你发什么疯?”
“不知情的话我劝你闭嘴,”许宁宁抓起桌上的三个泡泡糖,“不然明天让你消失在临城一中。”
这句话江逸曾经对陶蜜说过,许宁宁这次只不过把它重新拿出来警告一次。
不过她大概掌握住了江逸耍帅的灵魂,以至于全班都被惊着了没人说话。
许宁宁说罢,转身就走。
她想的没错,这种泡泡糖便宜的很,一个根本没得买,要买就得买几个凑个整数才行。
王佳佳平日里不吃泡泡糖,这次肯定不会一次性吃完,也不会冒险带在身上。
剩下的要么扔了,要么收起来。
还好,她收起来了。
许宁宁咬着唇瓣,逼退眼泪。
王佳佳愿意哭就让她在办公室里哭好,接下来她还有的哭。
“许宁宁。”经过楼梯间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许宁宁停下脚步,看到王佳佳站在垃圾桶边上。
“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王佳佳还红着眼眶,话中却带着笑意。
许宁宁条件反射就掏自己的口袋,上衣兜里只剩下了剪刀。
她的手链!
“还给我!”许宁宁几步走到王佳佳面前,“那是我的东西!”
“那你也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王佳佳同样朝许宁宁伸出了手,“并且你要和老师说是你污蔑我。”
“分明就是你先惹的我!”许宁宁大声道。
“是你先招惹陶蜜的!”王佳佳推开许宁宁,“你不要脸!”
许宁宁眸中蓄上眼泪:“那是江逸给我的东西,你要是把它弄丢了,我不保证他不会过来找你。”
王佳佳一愣,却依旧嘴硬:“我会信吗?”
“爱信不信,”许宁宁退开一步,“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想用个东西就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你想得美。”
王佳佳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些:“江逸要是知道你不爱惜他送给你的东西,你以为他不会生你的气吗?”
许宁宁睫毛发颤,不敢眨眼。
她看着王佳佳,尽量使自己的声线平稳:“如果我为了他的一件东西而受你这种人的委屈,江逸才会真的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许二宁:他还跟我生气?他敢跟我生气!都是我生他的气!他生气试试!
江逸:……
第54章酷girl
王佳佳低估了许宁宁的智商,也低估了许宁宁的胆量。
她以为就凭许宁宁的家世长相,在江逸面前那都得小心翼翼卑微着讨好。
然而殊不知眼前这位,才是江逸的姑奶奶。
许宁宁目光扫过王佳佳胸前,最后停在了她的口袋上。
话是这么说,但是许宁宁还是舍不得她的手链。
那是江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第一份礼物,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把东西还给我,向老师承认错误,”许宁宁给了王佳佳一条退路,“我就不追究这件事,江逸也不会来找你。”
虽然许宁宁原本就没想着告诉江逸,但是江逸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尝试着威胁一下,不行就拉倒。
王佳佳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许宁宁总觉得过于顺利,但是她惦记着拿回手链。
急切压住了不安,于是就坏了事。
许宁宁迎着王佳佳走了几步,急着伸手去接。
王佳佳从口袋里拿出布袋,放在许宁宁手上。
好轻,这是空的。
反应过来的许宁宁猛地抬头
却啊看到王佳佳抬手一扬,那串小巧精致的手链就这飞向了走廊外。
许宁宁眼睛倏然睁大,目光随着那串银白一起,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
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砸了下来。
她手上的泡泡糖被王佳佳猛地夺走,可是现在的许宁宁已经完全不去理会那些了。
短发的小姑娘趴在走廊边上往下看,能看到的只有满目翠绿和漫天大雨。
“你——!”
许宁宁转身,发现王佳佳已经不见了。
上课铃骤然响起,许宁宁头也不回,直接跑下了楼梯。
按理来说应该等雨停,再不济也应该撑把伞。
可是许宁宁脑子里像是憋了一根轴,一股脑扎进大雨中,在草坪和灌木丛间寻找着她的宝贝。
初夏的暴雨来得缓却下得急,许宁宁的哭声淹没在嘈杂的雨声中,也听不太出来。
水流冲刷路面,疾风卷起雨滴。
路边的积起漫过鞋底的水洼,随着地势的高低飞快的冲向校内下水道内。
这个水流力度不小,完全可以带起那串手链。
许宁宁鞋子浸在水里,低头用手去摸索着地面。
如果在草丛里还可以慢慢找,但是如果在水坑里,慢了的话就找不到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许宁宁的背上,水珠混着眼泪聚在下巴,成股成股往下淌。
她难受,她想哭。
她愿意淋雨,只要能找到她的东西。
以前的许宁宁胆小怕事被人欺负。
现在她分明勇敢起来,可是为什么还是被欺负呢?
许宁宁把贴在脸上的短发掖在耳后,用手臂抹了把脸。
“永远别暴露你的喜好,会被人抓到把柄。”
江铭城的话突然在许宁宁脑海中响了起来。
王佳佳敲定了自己太喜欢这条手链,并一定会为了它分神。
所以她才能抢走泡泡糖,并且也没有让许宁宁拿到手链。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一刻,许宁宁觉得江铭城的话有些道理。
如果她装作不在意,那条手链是不是就没有被冲进下水道的危险,还会安全的呆在王佳佳的口袋里。
她错了。
是她做错了。
上课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许宁宁的影子,终于惊动了老师出来寻找。
“许宁宁!你在干什么?”班主任举着伞,单手拉住许宁宁的胳膊,把她往教学楼里带。
“我不走,我在找东西,”许宁宁哭着摇头,“那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是最宝贝的东西…”
后来,许宁宁还是没有找到那条手链。
于知白匆匆赶到学校,心疼地把许宁宁抱在了怀里。
办公室的女老师已经尽力帮许宁宁擦干头发和身体,可是小姑娘头发长短不一,鞋里还浸着雨水。
“妈妈,”许宁宁坐在汽车后座,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的手链找不到了。”
于知白从老师那里大概听来了事情始末,却不明白和手链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许宁宁的身体,怕许宁宁因为这场雨而生病。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天中午许宁宁就发了高烧,于知白从诊所买来吊瓶,回来给许宁宁挂上点滴。
“她们欺负我,”许宁宁手上扎着吊针,在于知白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她们把泡泡糖…把泡泡糖粘在我头发上,她们还,还扔我的东西,那是我的,是我的东西,呜哇…”
许宁宁一边说一边哭,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一句话能反反复复说个好几遍。
之前还能反过来安慰林燕,并且冷静还击的许宁宁此刻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会哭哭啼啼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说着委屈。
“江逸呢?”于知白摸着许宁宁的短发,听得心都要碎了,“他没帮你吗?”
“别告诉他,”许宁宁摇摇头,把脸往于知白怀里贴了贴,“我把他的礼物弄丢了,呜呜…他万一,万一生我的气可怎么办呀…呜…”
之前许宁宁的自信宛如烟消云散,现在她只觉得难受,觉得愧疚。
江逸给她的礼物还没送出手,就被自己弄丢了。
“我好笨…”许宁宁哭得嗓子都哑了。
“好了好了…”于知白拍着拍许宁宁的背,轻声哄道,“妈妈再让江逸送一个,不哭了…”
“不要…”
“嗯嗯,不要…”
“就,就在这剪的头发。”
林燕在十七班的楼梯口守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江逸。
她赶紧趁着上课之前,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全和江逸说了。
“宁宁她虽然没哭,但是肯定难过死了,”林燕十指纠缠在一起,“而且她上午还淋了雨,我和她发信息,她说她发烧了。”
江逸听着林燕的话,脸上阴沉得可怕:“她没哭。”
林燕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宁宁她现在可厉害了。”
“谢谢。”江逸看向楼梯间那个垃圾桶,“你回去吧。”
林燕走后,江逸在垃圾桶边站了许久。
学校里的垃圾桶一天得换个三四次,现在的垃圾桶里面肯定没了许宁宁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