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西横眉立目,质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打情骂俏了?”
葛梨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是个一路成长在鲜花和掌声之下的姑娘,少有被人批评,更别提当众被羞辱让她下不来台,好看的眼睛一下子蓄了泪花,满腹委屈。
弋羊似乎不屑跟韩沉西争辩,扭正坐直,重新拿起笔,开始写题。
班里的同学面面相觑,苏果更是目瞪口呆。
范胡早在“案发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拽着韩沉西,安抚说:“哥,注意保持绅士风度!”
看葛梨干杵在那儿,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又去开解她,“干妹妹,这次吸取好教训,下次别再空中抛物了,有啥事要说,你找我,我给你免费传话。”
他拍了拍葛梨的肩膀,然后朝苏果递了眼色,“楞啥呢,还不快麻溜的把班长请回座位。”
苏果恍悟,哦哦两声,揽着葛梨把人带了回去。
范胡又毕恭毕敬地帮把韩臣西的课桌重新摆放好,把怒火未散的人按在凳子上。
“哥,哥,看我。”他说。
韩沉西耷拉着眼皮,烦躁地扒拉下头发。
“看我,看我,快看我。”范胡卡带似的要求他。
韩沉西啧了声,勉为其难地扫他一眼,只见他腆着笑,说,“peace,□□ile,noyelling!”
单词的吐字发音一股乡土味儿。
“..........”韩沉西朝他后脑勺瓢去一掌,“滚蛋!”
范胡瞧着他脸色有所缓和,心知他刚才那股劲过去了,就听话地夹着尾巴,从哪来回哪去了。
风波一停歇,班里静地让人心慌。
过了好一阵儿,张琦弱小又可怜地说:“班长,那...咱...咱...咱们们的电影还看不看了”
葛梨尚未从受到羞辱的委屈情绪中走出来,没回答。
“看,午休结束我回家抱影碟机。”
韩沉西之所有改变态度,不是因为葛梨,是他不想因为他闹这么一出不愉快,影响到班里的其他同学,特别是,于住宿生而言,一周看一次电视,挺珍贵的。
“有碟吗?”他又问。
“有。”张琦从桌肚里翻翻找找,将早借来的碟片举起给他看。
两人一南一北隔的太远,韩沉西看不清什么碟片,问:“啥碟儿?”
张琦说:“《疯狂的石头》”
韩沉西啧了声,“我看过了。”
范胡追问细节:“你啥时候看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部片子去年6月份上映的,7月1号韩沉西带柳丁去动物园玩,无奈那天天公不作美,下大暴雨,韩沉西领着柳丁去商场躲雨,闲着无聊便进了电影院。
韩沉西一副“你不知道就对了”的表情,不解释。
聊到电影,同学们又渐渐活跃起来。
孙兴文没听说过这部电影,问:“好看吗?”
韩沉西说:“还行。”
刘浩川问:“谁演的?”
韩沉西说:“郭涛,刘桦,黄渤。”
“谁呀?演员名一个没听说过!”刘浩川对这部电影不太来电,提议说,“还是看周星驰的吧,《功夫》挺不错的,可以重温一遍。”
张琦不乐意,碟子外包装是关于电影的信息,以及主演表,他找了个耳熟的名字,念给刘浩川听,“还有徐峥呢。”
“啊?”刘浩川更迷茫,“徐峥是谁啊?”
孙兴文配合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张琦:“..........”
姜琳听不下去了,科普说:“《春光灿烂猪八戒》看过吧,演猪八戒那个,演技很好的。”
“啥,八戒,八戒不是马...什么演的么。”刘浩川说。
“你说的那是《西游记》。”姜琳无语凝噎。
韩沉西听着好笑:“耗子,你别叫刘浩川了,改名刘好蠢吧。”
刘浩川唉声叹气。
“行了。”韩沉西拿定主意:“就看这个吧,有的看就别挑了。”
第9章
正常上课时间门禁严,除非批有请假条,否则门卫不仅不会放行,反而会以私自逃课的名义将人押送到教务处。
韩沉西只得绕去后操场翻墙回家。
他住的别墅带院子,推开栅栏门,左手边是修建齐整的黄杨围起的一个花圃,中间栽种着月季、迎春和天竺葵。
右手边是个小凉亭,亭下有配套的圆桌椅,以及一个花篮吊椅。
韩沉西瞧见那边桌子上放着柳丁的书包,以及摊开的作业本,人却不在,他喊了声“小柳儿”。
柳丁闻声忙从盥洗室跑出来,恍惚道:“哥,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班里要看电影,我回来抱影碟机。”韩沉西边往屋里进边说,“你在屋里干嘛呢?”
“洗衣服。”柳丁举起两只湿漉漉的手臂,手指上沾着洗衣粉揉搓起的泡沫。
“为什么不用洗衣机?”韩沉西在玄关脱了运动鞋,赤脚往客厅走。
“一件短袖,费不上用洗衣机。”
“那就攒两天,等衣服多了一起洗再用呗。”
客厅空间很大,但陈设简单,一套真皮沙发,一个茶几,一台30英寸大彩电,以及一架钢琴。
韩沉西径直走到电视机前,从立架里取出影碟机,电源线盘成团,好半天又开口说,“哦,忘了,你有洁癖。”
柳丁立在一旁,俏皮地纠正道:“我是勤快。”
韩沉西瘪瘪嘴,又问:“下午就待在家吗?”
初中每周正常休息,柳丁隔两个星期才回父母身边一趟。
柳丁点点头。
“怎么没有跟同学约着一起去玩?”
“认识的几个新同学都要上兴趣班。”
韩沉西哦了声,柳丁上了门绘画课,不过时间安排在周五晚上。
“那作业写完了吗?”
柳丁说:“数学有好几道题不会。”
韩沉西用袋子将影碟机装起来,哼笑一声,“那你可别指望我帮你。”
柳丁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的学习韩沉西一直抓地很紧,她重大考试的成绩起伏甚至会影响到韩沉西的心情。
而韩沉西想起,自开学以来,他每晚例行询问柳丁的作业情况时,柳丁时不时跟他说,有数学题不会。
韩沉西心里禁不住重视起来,他虽是个大学渣,但“学习一旦落下便很难迎头赶上”的浅显道理还是懂的。
稍加思索,说:“这样,带上你的课本和练习册跟我去学校吧,我找人给你讲讲。
柳丁心思敏感,她踌躇道:“行得通么,有外人进班,你们班主任会不会不高兴?同学会不会有意见?”
“你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捣乱的。”韩沉西催促说,“快,收拾书包。”
这回,韩沉西带柳丁从正大门进的学校,门卫可以凶神恶煞地禁止学生出去,但没法拦着他们进校园。
韩沉西人高腿长,步伐迈得大,柳丁拽着他的T恤,小跑跟上。
七班的学生彼时都在等韩沉西,几乎他身影一出现就被立即捕捉到。
起先大家视线落在他身上,马上余光扫到他手边跟着个穿碎格子裙的漂亮小姑娘,继而纷纷对她射去探究打量的目光。
柳丁被一众大哥哥大姐姐盯地不好意思,往韩沉西背后躲了躲。
“我表妹!”韩沉西却一把把腼腆的小姑娘拉到讲台上,大大方方地介绍道,“来向各位学识渊博的长辈请教几个难题,麻烦各位一会儿用我家的影碟机看完电影,卖我个人情,指导指导她。”
柳丁双颊绯红,磕磕绊绊地跟7班全体打招呼:“各位...哥哥...姐姐好。”
“妹妹好!”刘浩川嘴贱,“妹妹还认干哥哥吗?”
韩沉西下巴一扬:“滚蛋!”
范胡起身,冲柳丁招手,“小柳,来这边,”手指又指向皮九,“这位大哥哥学习好。”
“辅导老师仅限女生。”韩沉西了解柳丁的性格,知道她怕生,腼腆,跟男生接触会不自在。
“张琦。”他喊张琦过来,把影碟机递给他,让他连上电视。
他带着柳丁走向他的座位。
经过葛梨那一排时,柳丁注意到葛梨,热络地跟葛梨挥挥手。
葛梨冲她微微笑,但笑容勉强,脸色十分不好看。
柳丁立马感知到她心情不好。
她小声问韩沉西:“葛梨姐怎么不开心?”
韩沉西到教室西北角搬了张备用凳子,随意剜了弋羊一眼,心胸狭窄地说:“被人气的。”
柳丁困惑地啊了声,还想细问,韩沉西已经转移话题了,“先别急,等电影结束,我再给你找个靠谱的姐姐帮你看看题。”
“好。”柳丁从书包里翻出语文课本,自顾预习去了。
“行了,行了!”电视响起声音,有了画面,张琦开心地大叫。
韩沉西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他从门框探出半个上身,听了一下走廊里电视声音的回音,有些大,琢磨着看电影这事他们是先斩后奏,得低调。
他对张琦说:“音量减低点。”
张琦立马明白他的用意,比了个OK的手势,又去调节音量键。
范胡不知腆着脸找哪位女生要了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扔给柳丁让她当零嘴,韩沉西将它半途劫了,他三两下拨掉塑料包装,往嘴里一塞,冲范胡挑挑眉。
范胡见他那么大人了还跟柳丁抢食,嘬糖果嘬地起劲,用口型损了句“不要脸”。
随着郭涛一张大脸出现在屏幕上,电影正片开始,嬉闹的学生自觉闭了嘴,抬头观看,教室变得安静。
韩沉西手托腮,倚着门框,吹着屋外燥热的小风。
他放空好一会儿,百无聊赖,想起孙兴文有本《粤语百日通》,向他借来看,也算找了事做。
韩沉西因早看过了电影,情节大致记得,对此没啥兴趣,就没抬头瞅电视机,而除他之外,班里还有四名同学同样没抬头,原因各有不同。
第一个显然是葛梨,她埋着头,一下一下抠着手指,沉浸在悲悯的情绪里顾影自怜。
她周身气压降地太低太低,苏果作为她的同桌,迫受其害,心里压力陡然增大。
在苏果与葛梨的相处模式中,苏果处于低姿态仰望的一方,她的行为以及情绪好像完全受葛梨掌控,葛梨伤心,她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笑,更不敢没心没肺地看电影。
她没做错事,内心却煎熬着,充满了愧疚感。
她趴到葛梨身边,小心翼翼附带讨好地安慰她。
“班长,你别理那个弋羊,她很怪的,脾气更不怎么好,平时在宿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我们跟她打招呼,她也就很冷淡地点点头,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早出晚归,没人知道她在干嘛!”
为了显示她身受同感,她跟葛梨说了,开学报到那天,因为床位,弋羊跟她发生冲突的事情。
葛梨大吃一惊,她又详细向苏果询问了具体细节,确认了弋羊性格的确有问题,且不受大家喜欢的事实,心里这才稍微安慰了些。
不过她还是觉得今天闹地自己挺没面子,失了作班长的威严。
第三个是弋羊,她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班里关于电影的讨论,她置身事外,冷着脸写卷子,只是被同学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吵到时,眉毛一凛,有点不耐烦。
她掏出MP3,戴上了耳机,继而又接着写卷子。
第四位是皮九,他暗自观察着弋羊,见她没放松自己,他也不敢不努力,埋头迫使自己不分心,去做英语卷子的阅读理解。
然而他身边有个噪音扩音器——范胡,这家伙笑点低,自电影开场,他哈哈笑地合不拢嘴,对皮九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导致他一篇文章看了十五分钟,尚停留在开头段。
因此,皮九挠头地力道又重了几分。
休闲娱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地特别快,第一节课下课铃悄然响了。
弋羊搁下笔,起身去厕所,她从后门出,一扭头,瞥到柳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弋羊神情一顿。
“弋羊姐。”柳丁惊喜交加,方才因为来到陌生的班级,没敢四下乱瞅,陡然认出弋羊,颇感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疑问语气,难得弋羊话语里有了情绪。
“我哥。”柳丁赶紧指着门框边的韩沉西说,“带我来的。”
被点名的韩沉西:“.............”
一脸懵逼。
弋羊顺着柳丁手指的方向向韩沉西递去一眼,点点头,她面容异常平静,仿佛一个小时前,没有跟韩沉西起过冲突。
她擦身从韩沉西腿边经过,出教室下楼。
韩沉西脑子死机似的,楞在那儿半响,问柳丁:“你...你认识她?”
柳丁点点头。
“怎么认识的?”
“她是望乡的啊,舅舅是电工,暑假的时候,爷爷屋里漏电,就是她和她舅舅帮忙上门来修的。”
韩沉西:“...........”
柳丁又说:“上一年,你给爷爷买的新手机被他不小心摔坏了,也是找她修好的,我在爷爷家见过她几次面。”
韩沉西问号脸,“我.....怎么没在姥爷家见过她?”
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柳丁,柳丁皱着脸,想了有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可能......你去的不是时候。”
韩沉西:“.......”
“哥。”柳丁向韩沉西请求,“我不懂的题就问弋羊姐吧。”
原本她打算麻烦葛梨的,毕竟以前是邻居,熟识,但葛梨心情不好,她不敢去打扰。
gu903();韩沉西没法跟柳丁说,可我刚跟你嘴里的那个“弋羊姐姐”急赤白咧闹了场矛盾,气场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