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羊坦然地嗯了声。
韩沉西说:“怎么应对?”
“受着,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男女实力悬殊,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弋羊的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落到韩沉西耳朵里,他却觉得格外刺耳,
韩沉西笑了,笑容苦涩,“总之,不能受委屈是么。”
弋羊:“是。”
韩沉西叹口气,他此时尚且不能完全理解弋羊的脾气,是几年后,弋羊摔了他的手机,然后一字一句告诉他,说,“韩沉西,我可以吃苦,但我不能受委屈”,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爱上的是怎样的姑娘。
鼠锈色的天空,阴阴沉沉,四周静寂。
一直到“叮铃铃”的下课铃声撕裂沉闷,弋羊才又开口说:“检讨我帮你写。”
韩沉西歪歪头,垂眸看手里那颗任他揉搓的三叶草,这才恍然发现它原来有四瓣叶子。
缓缓笑了。
他说:“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哈,周三我倒个V~
第31章
“2007年12月2日上午九点三十七分,我校高二年级理7班韩沉西、文3班吴明两位同学,因口诀纷争,导致在校园内发生打架事件,情节恶劣,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给学校正常的教学活动带来严重冲击,影响极坏。为严肃教育本人,依据一高学生违纪处罚条例,经过校委会研究决定,给予韩沉西、吴明两位同学全校通报批评处分......”
隔天,处分下来,教导主任通过校广播播放的通报。
韩沉西没少从那喇叭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习以为常。
他甚至没等主任念完通报,就跟着范胡回男生宿舍了。
今天宿舍大扫除,男生们全在。
打扫前先使劲造一番,关上门,挤一块抽烟。
“沉哥!”孙兴文问,“你那天跟吴明到底怎么回事?”
刘浩川应和:“对啊,还跑到旗杆下闹。”
他们只看到结果,无从得知起因,便很好奇。
韩沉西打马虎眼,“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出了手。”
见他不愿意说,孙兴文和刘浩川嘲笑他两句,岔开话题,聊起了意甲。
烟是范胡私藏的,韩沉西点燃一根,手指夹着,一口没抽。
等烟燃完,他把烟蒂扔地上踩灭,找范胡要走了剩余的半盒和打火机,转脚出门。
范胡问:“你去哪儿?”
韩沉西:“隔壁。”
隔壁宿舍倒没关门,韩沉西站门口看张琦站在床边玩手机,冲张琦打个响指,把他叫了出来。
“怎么了沉哥?”张琦因和皮九闹了一场,最近心情挺郁闷,语气没以往那么不着边。
“请你抽根烟,有空没?”
“有啊。”
“去天台。”
“天台?”张琦有点意外。
“嗯。”
天台专供学生晾衣晒被子,不过今天天不好,衣杆空荡荡的,风一吹,松掉的铁丝呼啦啦乱响。
韩沉西背倚着栏杆,从烟盒磕出一根烟递给张琦,又帮忙点着。
张琦受宠若惊,“沉哥,你有话跟我说?”
韩沉西嗯一声,紧接着却沉默了。
“?”张琦心里头奇怪,可也没追着问,他慢悠悠把烟抽一半,韩沉西才开口,说,“琦哥,咱俩关系还行吧。”
张琦点头,“行啊,打高一就认识了。”
韩沉西说:“那你卖我个面子。”
“什么?”
“弋羊那事,不管你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还有好奇心,到此为止,别再讨论,别再打探,别再传播。”
张琦一时哑然,韩沉西语气里的姿态放的有些低,颇有点请求的意味,他没弄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弋羊来,除了两人前后桌,平常看着八竿子打不着啊。
韩沉西又说:“将心比心,这事要是落在你自个身上,你心里会是啥滋味,父母酿成的惨剧,她也不愿意看到呀,她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伤心事她捂着盖着,你又何必非扒出来,让她难堪呢,再说,她学习那么好,传播出去,让全校皆知,同学们都来对她指指点点,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韩沉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张琦顺着他的思路,细细想想,顿感羞愧。
“沉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听到她家里出的那事挺震惊的,没忍住,跟男生们大嘴巴了一下,我...没坏心...”
张琦着急解释,但发现解释很苍白,一心虚,话都说不顺了。
“我知道。”韩沉西懂他想表达什么,“你就是嘴巴比脑子快,啥事先吼出来,只图自己舒服,完全不考虑后果。”
“对对!”张琦连连点头,他什么德行,他有自知之明,“总结的非常到位。”
韩沉西无奈笑了声。
张琦抓抓头发,愧疚感更甚,“是我办事不地道了。”
韩沉西嗯一声,接着说,“还有啊,皮九打你,也是因为这事,你纯属活该。”
“啊?”张琦一惊,继而肩膀一抖,“哎呦,我操。”烟不知不觉烧到尾巴,火星烫到了他的指头,他赶紧甩手把手里的烟屁股扔了。
“他俩啥时候扯上关系了?没瞧出来啊。”
何止张琦,班里大多数人估计都不知道弋羊和皮九是熟识的,两人相处状态跟陌生人别无二致。
韩沉西没细说,一句话概括,“一个镇上的。”
随后又说,“改天,你向皮九道个歉,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俩闹别扭,其他人跟着也不舒服。”
张琦皱皱鼻子,不太情愿的样子,但过了会儿,想通了,挺大方地说:“行。”
话聊完,两人准备返回宿舍,一转头,瞧见范胡露个脑袋,扒门缝偷听。
范胡嘻嘻笑两声,跟张琦说:“琦哥,你先回,我跟阿扎西聊两句。”
张琦手一挥,走了。
韩沉西重新背靠着栏杆。
范胡在他面前站定,嘴巴咧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精明又滑头。
韩沉西嘶了声,“有话说有屁放。”
范胡清清嗓子,说:“你这算什么?”
韩沉西没太听懂,攒了下眉。
范胡直白道:“给冷面大姐头做善后工作?”
“.........”果然听了不少墙角。
范胡看着他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韩沉西:“..........”
“刚才耗子和孙新文都没问到点上,我问你,吴明跟夏满珍谈恋爱呢,人家女朋友被打了,他跑去讨公道合情合理,你呢,你替冷面大姐头出头,以啥身份?”
范胡现在咂摸出味儿了,走廊里那天站了那么多人,咋偏偏就他哥火急火燎跑去弋羊身边帮她挡住吴明。
韩沉西挠挠脖子,挠挠脸,再挠挠耳朵,说:“脚受伤那次,羊姐不是帮过我么,我...还人情!”
“少诓我。”范胡这会儿想起柳思凝那句“韩沉西满嘴跑火车,别他说啥你都信”,变精明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哥的胸口,说,“哥,你坦白一下,是不是瞒着我,藏什么小心思了?”
“没有!”韩沉西否认,中气十足。
“我不信!”范胡腰杆一挺,仿佛要在气势上压倒韩沉西。
韩沉西踹他一脚,“爱信不信。”扭脸,大步流星下楼走了。
而他这一举动,在范胡看来,是诡辩不成,落荒而逃,内心愈发坚定,他哥心里有鬼!
韩沉西善后工作的第二步,是找方一柔,让她删除那条极具导向性的说说。
此时说说已经快破百条评论了。
不像跟张琦哥们似的心平气和的聊天,他只警告了方一柔一句话,并让她把这句话转告给知道这事的其她小姐妹。
“不想被打,就赶紧让事情翻篇。”
不是威胁,是大实话,弋羊恼火的举动全班看在眼里。
方一柔当即吓得脸色煞白,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当天下午,刘志劲讲完物理课,站在讲台上,背着手,严肃地环视教室一周,说:“要是谁的牙长,找我,我给你拔了!”
大家面面相觑,知道刘志劲暗指的是什么事情。
都噤了声,不敢再多言语。
暗流涌动的流言蜚语,戛然止住。
可还是有些变化无法扭转,许多同学看向弋羊的眼神多了丝古怪,也更不愿意跟她有交流。
弋羊为此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她早已习惯人们停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她每天按照自己的时间表学习做事,一丝不乱。
又过去几天,一节自习课,刘志劲来班里巡视纪律,走到弋羊桌边停住脚,突然低声问了句,“坐在后排嫌乱吗?要不要往前调座位?”
韩沉西离地近,一字不落的听到,胃里一抽,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盯着弋羊的后脑勺,仿佛要把她的脑袋看出一个洞,好钻进去探一探她的想法。
他竖起耳朵听她的答案,一两秒的时间仿佛凝固成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用。现在坐的位置就挺好的。”
弋羊回答时,微微摇了下头,吊高的马尾辫,空中轻轻一荡,韩沉西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觉得那捋头发蹭到了他的心。
他接下来的一天,心情非常愉悦。
晚上回家,十点了,看到柳丁团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也没有生气。
只是淡淡地说,“偶像剧看多了,人容易傻。”
柳丁揉揉眼睛,打个哈切说,“我是为了等你回来,无聊才看的电视剧。”
韩沉西脱掉羽绒服,问,“等我干嘛?”
柳丁起身,趿拉着棉拖鞋,噔噔噔跑回卧室,拿出一张8开的素描纸递给韩沉西。
韩沉西展开一看,竟然是弋羊的素描像,斜侧着画的,弋羊垂头应该是在看书,露出左半张侧脸和小巧的耳朵。
“你什么时候画的?”
“你们开运动会,我去学校找你那天,等你等的太久,正好手里有画板,反正没事做,手痒痒,趁弋羊姐没注意,偷偷画的,今天才修好细节。”
韩沉西没吭声。
“哥,”柳丁求表扬,“好看吗?”
“好看。”
柳丁当时年幼,不会开玩笑,错过追问他哥,到底是她画的好看,还是画里的人好看。
因此,也错过了,见证少男时期,他哥难得脸红的机会。
“我也觉得好看。”柳丁说,“我想把它送给弋羊姐,你说她会收吧。”
“会。”韩沉西斩钉截铁。
柳丁开心了,又跑去卧室,翻出条粉色丝带,把素描纸卷成桶状,丝带在中间系个蝴蝶结。
再三叮嘱他哥一定要替她送到,这才爬床上睡觉。
而韩沉西也不负嘱托,第二天早自习一下课,便把东西给了弋羊。
弋羊打开,眼睫飞速一动。
韩沉西就知道这个“惊喜”送的很成功。
弋羊抿抿嘴唇,半天,说:“帮我谢谢小柳。”
韩沉西轻笑一声,拿眼看她,说,“羊姐,咱俩...算是朋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完!
第32章
气温降至零下,滴水成冰,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刮一样。
都嫌室外冷,窝在教室取暖。
后排男生不知是谁想了个鬼点子,搜罗一堆废卷子,滚吧滚吧团成个圆,再用透明胶带表面缠一圈固定,就这么做了个简易足球。
他们在教室后面的空地踢着玩,你一脚我一脚,好不热闹。
而女生们也没闲着,圣诞节即将来临,且圣诞后紧接着又是元旦,女生过节的热情总比男生高涨,她们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选礼物、买贺卡、写祝福语。
当年,校园还流行一个说法——找24个人要24枚面值一角的硬币,在平安夜那天用这24枚硬币买一个苹果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能得到真爱。
因此,当你听到有谁说,有没有一毛硬币,换一下可以么,你就可以大胆猜测她或他正在偷偷暗恋着某个人。
少年人的喜欢,青涩美好,又带着一股突破禁区的勇气,大家乐得“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人人兜里备了不少硬币,随时等着交换。
硬币碰撞当啷响,那是爱情萌芽的声音。
但可气的是,24号一大早,学校临时决定举行统一考试,安排如此仓促的原因是,校领导花大价钱弄来了省重点高中刚刚考过的期中卷子,据说含金量很高。
对这一天满怀期待的好心情全然被破坏了,大家怨声载道。
考试没拆班,但考试时间安排的很紧凑,上午语文数学,下午理综和英语。
全部结束时,已经6点了,天乌漆嘛黑。
巧合的是,刘浩川今天生日,他请客吃饭,在校外一家不错的餐馆,整个后两排的男生全去捧场了,而他们这一走,教室就显得非常空荡。
7点依旧正常上晚自习,但老师们忙着在办公室改卷子,而平常在校园溜达的那些教务处的人却也不知所踪,学生一下子成了散养,没人管了。
再加上,考后无心学习综合征作祟,以及节日气氛的烘托,大家蠢蠢欲动,悄默默溜出班,开始窜门互送礼物。
弋羊后背被捣了两下时,她正在聚精会神地重新思考数学压轴大题的最后一小问,考试时她没有算出来。
她扭头,看到一个长发披肩,小巧可爱的姑娘,穿红色短款棉衣,衬得气色清丽。
她笑得很害羞,小声问:“同学,韩沉西是坐在这儿么?”
因她问的是韩沉西,弋羊想想,回答了,“是。”
“谢谢。”
她说着把一个份礼物以及贺卡放在了韩沉西的桌上,动作很轻,仿佛很珍贵的样子。
放好,端详片刻,这才带上门悄无声息出去。
弋羊埋头继续琢磨题,可没两分钟,后背又受“袭击”。
一样的问题,换了个女生问,“同学,打扰一下,请问韩沉西是坐在这儿的吧?”
“是。”弋羊回答完,干脆利索转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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