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季候风》TXT全集下载_29(2 / 2)

温带季候风 大漠明驼 4750 字 2023-09-03

弋羊实验室和自习室两头跑,睡得少,免疫力下降,再加上,上海正处于流感爆发期,便不幸中招感冒了。

这些陶染看在眼里,“你太拼了。”她感叹。

弋羊没反驳什么,她的目光接着在输液室逡巡一圈,没找到人,扭脸看向陶染,陶染立即心领神会,抢先道:“学长去给你找热水了。”

弋羊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脸颊。

“今天得亏了他跟你一个自习室。”陶染挨近她,本是想低声私语几句悄悄话,余光朝门边一扫,看见一条高瘦的影子,立马端起笑,起身去迎。

“学长。”她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许明宇走近,冲陶染笑一笑,随后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递到弋羊面前。

杯子的热水尚冒着丝丝热气。

弋羊婉拒说:“我不渴。”她没伸手接。

许明宇温声说:“护士给你开了一片退烧药,让你现在吃。”

“等会儿吧。”弋羊看看他,又看看陶染,说:“今天谢谢你,我室友来了,就不继续麻烦你了。”

许明宇也不再坚持,“好。”他把水杯搁在弋羊椅子旁的托盘上,“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他冲陶染点点头,转身离开。

陶染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对弋羊说:“感觉他跟姐夫哥是一个类型的。”

这话明显说出口没过脑,弋羊瞥她一眼,否认:“不是。”

陶染试图表达自己的感觉,说:“气质很像。”

弋羊:“不像。”

陶染:“......”

终于察觉言语失当。

陶染能看出许明宇对弋羊有好感,日常关心便可见端倪。如此将许明宇和韩沉西类比,有“替代”之嫌。

急忙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相处三年了,陶染什么脾气和秉性,弋羊了解。

陶染重新坐回座位,她把水和托盘里放着的药.片递给弋羊:“吃药吧。”

弋羊还是摇头拒绝。

陶染:“一杯水而已,有必要这么避嫌么。”

“不该避嫌么。”弋羊表情淡淡的:“明知道他的关心另有企图。”

陶染想想,说:“那你刚才就不应该把生病的事瞒着姐夫哥,他知道了,说不定会飞过来照顾你,正好你俩可以在学长面前秀波恩爱。免得学长以为你没人疼,他能有机可乘。”

“幼不幼稚啊。”弋羊语气无奈:“发烧而已,干嘛让他来回折腾。”

陶染义正言辞道:“他一男的,为女朋友折腾点天经地义。”

“不能这么算。”弋羊看向陶染:“我生病了他不在我身边,同样,他生病了,我也没法照顾他。情感的付出不是单向的,是双向的。”

陶染颇为受教,她托腮思考一会儿,说:“你俩不是谈恋爱吧。”

弋羊没懂她话里的意思。

陶染补一句:“是不折腾的分居过日子。”

弋羊被逗笑了。

陶染也嘿嘿地傻乐,只是没乐到心里去,她又开始忧愁,说:“可是你们这样一直分开,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弋羊一愣,沉默了。

陶染“好心办坏事”再次说错话,绝望地想抽自己两耳光。

她没敢多嘴解释,这种带有假定答案的问题,本就越解释越乱,越联想越恐慌。

她抓住弋羊的胳膊肘,做了个欲哭无泪的鬼脸。

弋羊:“丑死了。”

这场感冒与弋羊缠缠绵绵半个月,弋羊才好彻底。

她挑了个周末的下午,打开电脑,调出柳丁发给她的月考试卷和年级成绩总榜,和柳丁视频通话。

弋羊开门见山:“你成绩挺稳定的,一直50名左右徘徊,为什么你哥会说你没考好?”

柳丁哑然,她平常一直跟弋羊保持着联系,让弋羊给她一些复习指导,没料到今天的问话会是这样。

见她埋头不答,弋羊说:“你是不是有事瞒了你哥?”

大概平生难得几次的温柔和委婉都给了韩沉西,弋羊的口气漫不经心,态度确是咄咄逼人的。

柳丁肉眼可见的紧张了:“没......没有。”

弋羊一眼看穿她在说谎,但她没拆穿,她本身就是个心思重的人,所以特别理解有人藏着心思不愿意交流。

弋羊:“不想说就不说,但别拿成绩当挡箭牌,你哥这个人虽然上学的时候对自己挺放纵的,但一直以来,对你,要求一向严格,别让他担心。”

第76章

厂里驻南通的业务员叫邱长志,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起来他跟韩沉西的婶婶有点八竿子打下去沾着边的亲戚关系。

不过,毕竟不属于韩家这一脉,韩沉西以前不认识他,更没听说过他。

他对韩沉西的到来,阶段性地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为什么说阶段性?

前一个星期,他摆桌设宴,好吃好喝地款待着初来乍到的“小客人”,给他介绍南通的风土人情,带他熟悉纺织商城,可谓事事面面俱到。

哪想,七天一过,当韩沉西提及生意上的事,这家伙玩起了避而不见,打电话给他,推辞理由不是外出就是见客户。他在商城租用的门店也天天关着。

韩沉西无奈又哭笑不得。

他其实明白邱长志为什么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与其称呼这些聚集在纺织商城,以卖纱线谋生计的为业务员,倒不如将他们定性为中间商。

本质上许多纺织厂和布厂在生意上不直接进行对接,而是由业务员跑厂家、做客户,将纺织厂的纱线卖给布厂。

业务员从纺织厂提货时,纺织厂会给一个基础定价,根据这个基础定价,他们在与织布厂老板谈判时,又会适当提价,这样中间便形成了一个价格差,差价自然落在他们口袋里。而与此同时,他们还有提成可拿。两头有钱,一年下来,如果扎实肯干,净赚一百万的“薪资”不算困难。

当然,价格差不会太离谱,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市场行情,具体的波动有规律可循。韩沉西便是想找他了解最近的市场近况。

不过,显然邱长志把他当做竞争者了。

以往,厂里供给南通的货,由邱长志一个人把控销路,现在,韩沉西凑过来,货物分流两拨,相当于韩沉西直接阻挡了邱长志的财路。

邱长志吃惯了独食,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有人拿勺子从他的碗里捞走肉块。更可况,这个人还是他厂家的“小公子哥”。

他拿捏不准厂里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不想再跟他开展业务合作了,又或者是在敲打他。

在亲属关系上,他很被动,所以即使他心里瞧不上韩沉西,觉得一个留学回来的小年轻,干这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可见是个“不会独立行走”的“啃老族”。他也免不了起了防备心。

毕竟挡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

他把自己最基本的态度摆了出来:你来谋发展,我作为长辈予以欢迎。但至于你要怎么发展,我没义务教你,你凭自己本事。走不动销路,是你能力不行。混不下去,趁早滚蛋,我乐得清静。

好在,韩沉西是个识眼的,在人情世故方面不迟钝。

邱长志有意不搭理,他便不再打扰。

他联系柳思凝,让她给他寄了40支的样品。同时,贼坦然地又问她讨要了15万块钱,理由是买辆出行工具。

柳思凝觉得15万的车开着不豪气。这个行业虽然在一定的社会程度上上不了排面,但行业里的人却有鄙视链。好比进一家布厂,老板对待开宝马的客户,总归比开桑塔纳的热情点。

表面行头不咋样,人家在心里会给你降低一个档次。

她让韩沉西提了辆中规中矩的奥迪,这车不至于太张扬,面上又能显示财力。

由此,韩沉西开始了东奔西走的跑客户生活。

做销售讲究话语话术,这方面,其实韩沉西自带天赋,他本就不是笨口拙舌的人。让他感到困难的是,一行有一行的行话。

他拎着筒子去跟布厂老板谈,刚起了个话头,老板一句“你摇个板子,我要看条干。”,或者“这纱强力如何,最高点多好,最低点多少。”,他要反应半天,答得支支吾吾,因为这些问题完全涉及他的知识盲区。

老板见他这样,就知晓是个生手,一般就婉拒了他这单。

当然,这样的情况算是乐观的,这意味着一批布厂的老板愿意跟他谈。还有很多厂家,看他年纪小,定性不稳,直接回复“我们不做这条生产线”,就把他请了出去;更有甚者,允许他进了办公室,哪想,老板临时接了个电话,出去一趟,就没影了,全然忽视他。

起步阶段的种种碰壁打击着韩沉西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毕竟年纪小意味着要面子。偏偏他如今的处境,接触到的都是有财力和物力的中年男人,他们处事最喜欢驳年轻小孩的面子。

韩沉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他同时又明白,做生意最怕“端着架子上不去下不来”,抹不开面子的话,他最好收拾行李现在滚蛋,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南通很大,他开车漫无目的地溜达。但也很认真地用笔记本记录自己跑过哪个区的哪些厂家、他们有多少条生产线、目前在用商城里谁的货。

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说明他运气不错。

无功而返,那就再接再厉。

走动多了,南通市场便熟悉了,他察觉到,规模大的厂货wedfrtyukk;源供给是很稳定的,反而小厂比较好打开门路。

也就是所谓的,大鱼跟大鱼斗、小鱼跟虾米玩。

再跟布厂老板谈,他极大程度的让利,他的目的是先走开一两单,反正他不需要养家糊口急着揽钱。

恰恰小厂重视成本的压缩,忙碌一个月左右,终于有厂家找他要货了。

四吨,量不大,但是个好兆头。

之后,陆陆续续又谈成两家进行合作。

局面渐渐扭转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投诉。

“小韩,怎么回事,这批货亏纱呀!”

纱线进浆纱厂,整经过程发现重量达到,可米数不行,两家布厂老板先后打来电话。

棉纱已经上了机器,韩沉西没法否认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只能去检测机构检测。

而检测结果确实显示亏纱,可亏损量并不大。

南通整个纺织市场对于亏纱的问题计较得紧。一旦认定,要么补货,要么扣货款,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也就意味着厂里要赔钱。

韩沉西将情况反馈给厂里时,柳思凝没说什么,发了合同,让他按照市场要求走。

可没过多久,另一批的纱线又被控诉亏损。

这次,韩沉西留了个心眼,他向柳思凝打听:“邱叔最近有报过亏纱吗?”

柳思凝说:“没有,不过他刚起步做的时候,到也是老出问题。”

韩沉西一琢磨大概明白了其中的人情世故了。

一部分纱线在进入布厂前,会先拉到浆纱厂进行脱浆,有些浆纱厂厂长想吃“福利”,便会故意找茬刁难经销商。

韩沉西开始跟浆纱厂的厂长走动,给人塞“辛苦钱”、请人吃饭。

他整日周旋在各种零碎而紧急的小事中,得以喘口气的功夫,发现时间已经走到12月底,要元旦了。

跟弋羊许诺的“能常见个面”,一个字没做到,且电话也打得越来越来少。

迟钝地意识到身为男友的失职,急忙联系她,信誓旦旦地说元旦一定到上海找她。

但是,计划之中的事总爱横出变故。

12月29号,韩沉西给布厂送票据回来,到商城跟人唠了会儿磕,天色将晚时,他开车从商城出来准备回家。

刚坐进车里,手机响了,是陌生来电。

韩沉西接听。

电话里一个男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自我介绍说,他叫季林业,是做混纺的,跟袁老板是朋友,经他介绍,来问问40支的价格。

韩沉西很意外,因为季林业口中的袁老板跟他总共不过只有一次的生意往来,走了3吨的货后,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且还欠着货款厚脸皮不给。

韩沉西报了价,并保证说,纱线质量可以放心,毕竟在袁老板心里有了口碑,才敢推荐给你。

季林业又严谨地打听了一下纱厂的基本情况,韩沉西适度夸张地把厂的生产能力吹翻一倍。

他猜想季林业主动联系他,是因为价格优势。

果真,季林业让他先发来两吨,他上机器试试。不过,他货要得非常急,明天上午就要送到厂里。

韩沉西一口答应,但其实他手里并有库存,即使让柳思凝现发,加上长途运输的时间耽搁,起码要延后两天。可好不容易有生意找上门,他也不能白白让它溜走。

挂了电话后,韩沉西一琢磨,联系了邱长志。

“邱叔!”他很客气地问:“您仓库有40支的存货吗?”

邱长志不直接回答,反而问说:“你想干什么?”

韩沉西:“能借调我两吨周转吗?我一个客户要得急。”

商城里其实没有借货一说,只有相互之间的二手倒卖,可是这一规则的运转取决于货源的保密性。然而韩沉西和邱长志之间厂家信息透明,因此,邱长志从中加价就显得为人不厚道了。

邱长志短暂沉默后,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可以,什么时候要?”

韩沉西:“明早八点。”

邱长志:“你明天到201仓库门口等着吧,我让你婶婶给你开仓库门。”

韩沉西:“谢谢了,欠您个人情,有空出来吃饭。”

第二天一早,韩沉西到商城门口找运货的三轮车。他初来乍到,因为生意少的缘故,尚未跟某位司机师傅建立比较坚固的合作关系。

这些开三轮车转运小批量货物的司机师傅年纪都不小,五十岁左右,文化水平不高,纯干体力活赚钱。

早上没开工,他们挤在一辆车兜里聚堆打牌,嘴里骂骂咧咧。

韩沉西扫视一圈,正要上前打招呼,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老板,盘货吗?”

韩沉西扭头,瞧见问话的人,竟是为数不多知道名字的。

韩沉西并没和他有过交流,是他自己本身很有记忆点,首先本名叫李保田,跟一位老戏骨重名,常有人因此拿他开玩笑,要他帮忙签个名;其次,不知谁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猴子”,可本人实际是个体型肥硕、膀大腰圆的胖子。如此巨大的反差,极易让人印象深刻。

“盘。”韩沉西说。

“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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