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季候风》TXT全集下载_30(2 / 2)

温带季候风 大漠明驼 4779 字 2023-09-03

李保田瞧着孩子听得去劝,挺开心的。他愉快地夹起一块鱼肉,熟练地挑鱼刺。

只是还没将鱼肉送到嘴里,他突然抬头,看向韩沉西,吐槽说:“你们北方人还真是要钱不要脸。”

韩沉西:“......”

李保田说话风趣幽默,又带着点孩子般的玩世不恭。韩沉西跟他相处起来分外舒服。

这顿饭后,两人再在商城碰面,韩沉西都会跟他聊几句。有次还约着一起喝酒。

也就是那天,李保田半醉半醒,借着酒劲旧事重提,韩沉西才知道他是个可怜人。

原来李保田以前在一家国企纺织厂管理车间,他踏实肯干,虽收入不多,但贵在稳定。老婆是一名小学老师,用他的话形容长得跟林黛玉似的,爱哭又任性。

两人婚后生活美满甜蜜,三十岁时,要了孩子。哪想,变故突如其来,儿子生下来检查是脑瘫。

夫妻二人几近崩溃,带着小婴儿辗转求医,最终也没能医好,停留在人间八年的小天使去了天堂。

然而,丧子的悲伤还未缓解,老婆在学校安排的体检中,又查出乳腺癌。倾家荡产动手术做化疗,四年后,他丧妻。

半辈子没干过坏事,甚至青春年少时“叛逆”二字都不曾出现在生命历程中的老好人,被命运恶意地玩弄一番,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痛苦最深的时候,他死过一回,但没死成。

起初三四年,他活着像行尸走肉,每天喝酒、抽烟、泡棋牌室跟别人厮混,借以麻痹自己。

再之后,时间将伤痛磨平了一些。有人劝他,再找个女人吧,家里没有女人操持,过着多没意思。他经过一番心理建设,接受了。经过几轮相亲,和一个在酒店做保洁的女人短暂地搭伙过了几个月日子。不过没多久,女人嫌他实在太穷,又一脚把他踹了。

再一次,李保田沦落为孤家寡人。

不过这次,他彻底断了重新组建家庭的念头。他到商城找了个装卸工的活,渐渐安定了下来。

“你体验过一无所有的感觉吗?”大概真的喝懵了,李保田突然冲穿着光鲜亮丽的韩沉西问了这么一句。

韩沉西摇摇头。

李保田反应迟钝,有一阵沉默后,他叹气说:“别体验,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1、“北方人要钱不要脸”这句话真实存在,但只是南北方的生意人相互之间的调侃,没有恶意,请大家不要过度解读。

2、文中拿河南人和山东人举例,是因为10-13年这个时间段,商城里的河南人和山东人占比较多,没有地域歧视之意。

第78章

元旦当天一大清早,弋羊睁眼翻过身,迷糊糊瞧见斜对面的程香巧正披头散发以狗刨的姿势扒拉着墙,在起床和不起床之间做最后的挣扎。

“唔,你也醒啦!”

程香巧听到响动,费力地掀开眼皮,朝弋羊的床位瞥去一眼。

弋羊嗡着鼻子应了应,随后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瞧了时间,六点一刻,问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程香巧哀叹:“今儿部门联谊,不放心手下那帮废物点心,准备提前过去看看会场,顺便给控场的小孩交代点事情。”

作为宿舍的头号事业女强人,程香巧经过三年打磨,已经非常成功的在校级部门中谋取了一官半职。

“坐着副部的职位,却操着部长的心,小心有人怀疑你笼络人心架空他的职权。”

陶染的声音猛然插|进来,弋羊和程香巧颇为意外。

“我生来就是个操劳过度的命,你这个缺心少肺的死丫头别挑拨离间。”随着时间的前移,寝室四人的相处模式已经从大一初始时互相试探对方底线的小心翼翼,急转弯似的变成了言语互损。特别是程香巧北京生人,自小一张嘴又碎又贫,哪天话唠病犯了,自言自语喷出的唾沫能把宿舍地板拖湿个来回。

快速扫了眼窗外,程香巧牙尖嘴利又道:“太阳还没晒到你屁股呢,闭眼睡你的回笼觉吧。”

陶染从温暖的被窝里踹出一条细腿:“睡个屁,我妈今天生日,被勒令回家给她贺大寿。”

“那挺好!”程香巧说:“不用看见你在我面前散德行了。”

吃瘪的陶染无力还击,翻了个带眼屎的白眼。

这间隙,弋羊整理好被褥,正要踩着床梯下去。陶染与她睡对头,耷眼望见她的脑袋,也不知怎么的,哼哼唧唧一抬胳膊,鬼使神差地竟将巴掌落在了弋羊的头顶,还顺毛似的温柔地抚摸了两下。

弋羊动作一顿。

后知后觉的“陶胆大包天”慢悠悠与她一对视,嘿嘿咧嘴便笑。

弋羊略带嫌弃地啧了声,一把将她的咸猪手挥开。这才下了床,到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功夫,听到陶染又贱兮兮地把夏语蓉撩拨醒了。

两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你今天有什么行程啊?”

“跟人约了去爬东方明珠。”

“谁啊?经管院的那个精神小伙?”

“人家有名字!”

“叫啥?”

“好奇么!不告诉你。”

“......”

静默两秒,夏语蓉兀地一嗓子哀嚎。

弋羊推断陶染撩胳膊去收拾她了。她下意识朝卫生间门口扭头,程香巧边吐槽着两人小学生行为,边踢踏着拖鞋走了进来。

两人福至心灵互相望着,嫣嫣然笑了起来。

程香巧将牙刷叼进嘴里,问弋羊:“姐夫哥什么时候到?”

弋羊:“九点左右吧。”

程香巧哦了声,身腰一扭,懒洋洋地杵着墙开始刷牙,只是她的目光附着在墙壁的挂镜上,若有似无地瞄着镜子里的弋羊。片刻后,忽然用半嘲笑的语气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眼睛都冒星星了!”

弋羊:“......”

她没理,吐掉漱口水埋头洗脸。

程香巧看她佯装不懂其意的反应,乐得活像鸡打鸣。

本质上她的这句打趣是在逗弋羊,毕竟“眼睛冒星星”如此般酸溜的形容词只会出现在缠缠绵绵的情侣口中,她哪能瞧得出来。更遑论,弋羊是个极少情绪外露的人。

然而此刻,弋羊摆出一副“不辩驳、不多做解释”的样子,莫名有些欲盖弥彰之嫌,好似在暗戳戳的高兴。

一心搞事业的程香巧不由感叹:爱情的荷尔蒙还真挺...挺...

量子物理学吧......

这门课她学得最差。

一大早闹腾的鸡飞狗跳的宿舍,拖拖拉拉地相继出门,终于在八点安静了下来。

弋羊七点给韩沉西发了微信。

-出发了吗?

-高速路堵车吗?

却一直没收到回复。

不由地弋羊怀疑他睡过了头,等不急,索性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韩沉西分外懊恼地说道:“对不起啊,羊姐,我这边生意上临时出了点状况,恐怕今天抽不开空去上海了。”

弋羊稍作反应,问说:“严重吗?”

韩沉西:“一些琐碎的小事,比较磨人。”

弋羊一时没接他的话,韩沉西忙小心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弋羊放缓声调,似有宽慰他之意。

反倒韩沉西不知好歹,内心突然自相矛盾的为她这个云淡风轻的态度表示不满意:“为什么不生气,我来不来对你没区别吗?”

弋羊:“????”

韩沉西做作地从鼻腔哼出一口气。

弋羊想想说:“有点失落吧,我都计划好和你去什么地方玩了。”

“是么,还算有良心!”韩沉西半真半假地毒舌一句,却又瞬间软化态度:“下次吧,下次一定!这次是我失约在先,我再次郑重地给你道歉。”

“嗯,道歉收下了。”弋羊说:“别贫了,忙你的事去吧。”

听筒须臾的沉默后,电话挂断了。

弋羊的失落是真的失落,毕竟自打韩沉西回到望乡,两人已经三个月没见面了。

韩沉西留学那会儿,两人隔着半球,回来一趟足够折腾,彼此体谅着。现在呢,他开始工作,好不容易将距离拉近了,可是时间很大程度上无法再继续自由支配,现实又逼迫他们相互理解。

他们双方的生活越来越割裂。

弋羊蓦地想起陶染问她,长时间分开的话,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没法作答。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她和韩沉西正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她不知道这种异地的状态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用怎样的方法结束。

她很担忧,偶尔会浮出一股“患得患失”的悲观情绪,只不过,她完美地将她这些起起伏伏的心思掩盖起来,没跟韩沉西提及,甚至连常伴在身边的陶染也未能察觉。

计划被打乱,弋羊恢复四点一线的生活。

她将笔记本电脑塞进书包,下楼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到图书馆自习。

她的毕业设计选定的是机械电子方向的,需要制作样机、画控制板以及进行仿真分析,任务繁重导致目前她有点无从下手。

查资料到傍晚,她顶着含含混混的脑袋回宿舍。

刚打开宿舍门,背后突然一声吼。

“羊姐——!”

弋羊应声扭头,眨眼看到陶染像个炮.弹似的降落到她面前。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她困惑,“晚上你妈妈不是要开生日宴吗?”

“别提了。”陶染胳膊一弯,顺势挂在弋羊身上,喘着粗气道:“我导师出差回来了,一回来就联系我说要看我的论文大纲,啧,够敬业吧。”

弋羊嗯了声。

两人进屋,陶染看她书包沉甸甸的,俨然不像出去玩的样子,问说:“姐夫哥呢?”

弋羊:“有事没来。”

陶染怒目一瞪:“放你鸽子啊!好大的狗胆!”

弋羊罕见地捞嘴上的便宜:“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男朋友,合适吗?”

“护上了还!”

陶染吐槽着,飞扑到书桌上打开电脑,找U盘拷贝文档。

“哦,对了。”文件下载的功夫,陶染想起什么,把她怀里抱着的两本书扔到弋羊桌上。

“刚在楼下碰到许明宇学长了,他让我带给你的。”

“我本是想拒绝的,但我一路实在跑太快,脑子缺氧,反应慢,没等开口呢,他就走了。”

陶染上牙齿碰下牙齿语速惊人地解释一通后,拔掉U盘,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消失了。

门“砰”地被撞上,带起一股劲风。

弋羊视线重新落在书封上,两本书的书名显示书的内容与她的论文课题有关。

猝然凛起目光,她唇锋抿成一条线,找出许明宇的微信,发消息问他:人在哪儿?

许明宇很快回复:宿舍。

弋羊过去找他。

她走到他宿舍楼下时,他已经在等着了。

“找我什么事?”

宿舍温暖,许明宇出来只穿了件薄毛衣,这会儿在寒风中吹了一遭儿,他冷得微微耸起肩膀。

弋羊把书递到他面前,说:“有需要,我自己会到图书室找。”

许明宇很快瞄一眼那两本书,唇边带着一抹笑,说:“何必再费工夫,我顺手带给你的,你看完了记得还就行。”

弋羊:“你为什么要顺手带给我?”

她问的相当直白,许明宇愣了一下,才笑着回复:“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到这本书想到你应该能用上呗。”

弋羊面色不动:“这么说,你不心虚吗?”

许明宇:“......”

他的印象里,弋羊是个寡言冷淡的人,没想到,交谈起来,会如此犀利和噎人。

许明宇换个说法:“想跟你进一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弋羊看他一眼,依旧不为所动道:“我不和没有分寸感的人交朋友。”

在这说话期间,她递出的手一直保持抻直没有收回的状态。她瞧着许明宇还是没有接的意思,便弯腰,轻轻地把书放到他的脚边,转身离开了。

折返的路上,弋羊回忆了一下她和许明宇相识的过程。

——大二下半学年,院里举办PRP宣讲会,许明宇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参会与他们交流和分享经验,会后,班长冯州龙加了他的微信。

隔天上课,冯州龙拿着他感兴趣的课题,盛情邀请弋羊加入他。考虑到课外学分和大学履历,弋羊答应了。

很快,冯州龙又定下另外的组员。为方便大家交流意见,他拉了个群组,同时也把许明宇请了进来,以指导老师的身份。

弋羊在群里并不活跃,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听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问题。除非遇到特别相悖的观点,她才会主动阐述自己的看法。群里,她与许明宇没有进行过直接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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