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铂言不会跳舞。
学长去邀请心仪的女生,留他一人在原地进退两难。
危险逼近向来没有预兆。
美杜莎女孩蓦然出现于面前,江铂言却还在思考经济学课后作业的难点。
“你就是建筑学院新来的那个小帅哥?”美杜莎女孩发音标准,“我想请你跳支舞。”
“我不会跳舞,很抱歉。”
very这个词的发音,江铂言一直拿捏不准。
面对主动出击的女孩,他意料之中地吞了音,对方立刻猜到了他的国籍。
“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女孩兴奋不已,“你从哪里来的?燕都?泠海?”
“我……”面对陌生异性,江铂言不知所措,“我是云城人。”
美杜莎女孩托起江铂言的下巴:“太棒了!我也是。”
江铂言被逼到墙角,不合身的服装和沉重的面具令他呼吸困难。再加上一个动手动脚的女孩,他脑子空白一片,说不了话,做不出任何动作。
女孩凑近他的耳畔:“喂,你给我听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江铂言忽然一阵耳鸣,“我们不认识,我没有得罪过你……”
“你伤害我的朋友,就是伤害我。”女孩鼻息灼热,一下又一下喷到江铂言耳廓上,“校园暴力别人的坏蛋,今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认错人了——
心底的呐喊只能驻留心底,江铂言毫无辩驳的机会,嘴唇忽然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软牢牢封住。
全身的血液仿如凝固了。
他手脚冰凉,耳边只余聒噪不停的嗡嗡声,浑身僵硬,直到女孩松开他,他仍保持着雕刻失败的木头人表情。
一只掌心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嘴唇软很好亲,可惜技巧差,以后多练习哦!”
站远半步,美杜莎女孩又说:“真的很可惜。”
江铂言哑着嗓子,声音颤抖:“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也要报仇!”
“可惜,明天我就转学了。”女孩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抵住他的嘴唇,“答应我,以后改邪归正,对你的同窗好一点。”
江铂言意识到,对方已把他当成一个常年对同学非打即骂的恶棍。
这口锅他背不动,又不知如何用只言片语自表清白。
“我走了。”女孩的指尖划过江铂言的嘴唇,“这么可爱的嘴唇,有生之年,希望我能再亲到你。”
最后,她说:“再见。”
嗯,没错,再见。
四年前和四年后,恭喜她愿望成真。
江铂言的目光重新聚焦,精确地锁定阮棠:“我帮你联系家人朋友。只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过来接你,就请你马上离开我家!”
复杂的情绪起伏,阮棠读不懂。
但她的自尊心瞬间被唤醒。
“谢谢你的收留。我这就离开。”
回到玄关,她从包包夹层拉链袋里取出全部现金零钱,悉数放入鞋柜上的浅口瓷碗。
江铂言远远看到了,厉声警告:“拿走你的钱,我不需要!”
“我知道这些不够。”阮棠语气诚恳,“今天太阳落山前,我会赔偿你的物质和精神损失,再见。”
宛如刀锋割开皮肤,疼痛尚在其次。
江铂言的心被莫名的情绪撕扯着,让他一时头脑发昏,理智尽失。
“你站住!”江铂言喊道,“等在门口别动,我帮你联系家人。”
接通鑫晟实业董事长办公室电话,特助听完问题,给江铂言的回应叫他始料未及。
“阮董因事外出,不在本地。”
“阮鑫晟女儿住的房子换了业主,她无家可归。你们派人过来接,我把地址告诉您……”
“先生,对不起,您提的要求不合理,真实性也有待确认。如果您不介意,请留下联系方式,稍后会有专人与您沟通对接。”
江铂言牙关紧咬,以最快速度代阮棠作出决定。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挂机之后,盘旋于他眉宇间的阴霾愈发加重。
我们?
很好。现在,我得问问她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阮女士,你父亲的特助认为我在骗他,他说不能派人接你。”
阮棠垂下眼帘,双手握成拳头:“我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静默片刻,她抬起头,说:“谢谢你。刚才放碗里的零钱我先收回,今天晚些时候一起还你。另外,你能不能借我五百元?我想打车去看望我妈妈。”
第5章第5个吻
“看望?”江铂言问,“阿姨生病了么?”
阮棠抬眸与他对视,神色间掠过淡淡的伤感。
“我妈妈有花粉症,每年春天发病。我回国前的两个月,我老爸送她去云鹤疗养院调理身体。”
巧了,江铂言也是花粉症资深患者。
他的过敏原包含数十种风媒植物的花粉,其中桦树和柳树花粉占比最高,发作时间也是春季。
“云鹤疗养院周边环境很好。只要那里过敏原浓度低,阿姨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
“电话里妈妈说一切都好。”稍作停顿,阮棠继续说,“可根据我现在的处境分析,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她是个恋家的人,从来没有长时间在外居住过。”
江铂言沉默不语。
女儿学成归来的礼物易主他人,妻子离家住进疗养院,但凡有一点社会经验的人都能推断出结论,这个故事里的父亲有问题。
阮棠原地未动,又一次提出借钱:“五百元现金,连同昨晚在你家的住宿费,傍晚一并还你。”
“打车不方便,我送你过去吧!”
此话一出,江铂言自己先愣了。
自然的语气、温和的态度,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位多年老友。
“总麻烦你不太好。”阮棠婉拒,“毕竟我们不熟。”
“我是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帮你。”江铂言走向卧室,半道停下脚步回头,“我也是花粉症患者。”
“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
“好人卡我收下。你已经说了太多谢谢,从现在起不要再说了。”
江铂言转进卧室去换出门的衣服。
阮棠双颊浮起浓重的酡红,比醉酒时的脸色更深,很像是一个高烧病人。
她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照了照:昨晚含糖饮料饮用过量,左脸有一处明显的压痕,而绿T恤和休闲裤的面料遍布褶皱。
一颗缺失水分、蔫蔫巴巴的猕猴桃就此诞生。
目光落在客厅东侧的卫生间门上,阮棠的脸愈发滚烫。不知昨晚是怎么上的卫生间?是自己稀里糊涂摸进去的,还是他帮忙照顾来着……
“你换回拖鞋。”江铂言说。
“还有事吗?”阮棠有点懵,“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江铂言问:“车程三小时,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洗漱一下?”
阮棠说:“我包里有口香糖,妆也不算太花。”
“口气和妆容可以蒙混过关吗?”按捺住满心的嫌弃,江铂言递过来两个纸袋,“一次性洗漱用品,客户送的彩妆和打板样衣,这些都是免费的,你不用还钱。”
盛情难却。
或者说是雪中送炭。
占了他的便宜,他却以德报怨,发好人卡已经远远不够了。
阮棠鼻子一酸,掩饰地别过脸去。
江铂言察觉到了她的失态,极为绅士地退后几步:“安装水管的工人搞错方向,我家热水在右边,水温设定58度,你小心别烫着。”
“谢……”阮棠想起五分钟前的警告,连忙收住话头。
“耽搁下去,我们的午饭就只能和晚饭合并了。”江铂言说,“加快速度,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布加迪威龙限量版敞篷跑车,高配售价不低于四千万元。
男人不仅美貌,还很富有。这款车型推出市场已有6年,全球共8辆。当时车展传出其中一辆被神秘男子订购,阮棠纳闷是什么人一掷千金,如今她找到答案了。
坐进副驾驶位,阮棠的好奇心不亚于一头初生牛犊的心理状态。
幸好她身边是人不是老虎。
否则,她哪里有心情全心体验真实的速度与激情。
跑车驶出市区,沿途风光由喧嚣的街景渐渐过渡到浓淡相宜的绿色。忍了半小时,阮棠不愿再忍,主动发起话题。
“你的车,不错。”她说,“售价是毒液F5的3倍,只可惜速度慢一些。”
“花自己赚来的钱,心安理得,车速慢有什么关系?”
江铂言接话的角度十分巧妙。
既回答了阮棠的疑惑,又不得罪她,甚至借题发挥予以暗讽——不到二十字,滴水不漏。
“论赚钱能力,我比不上你。”阮棠听出弦外之音,侧过脸眺望远方,“但是驾驶技术,你远远在我之下。”
“自信是优点,你是自负。”
品品,他这句话里究竟隐含了多少层意思?
阮棠脸色并没变,嘴唇却渐渐泛白,像是受了猛烈的打击,而且打击程度极深,以致于她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瞪视江铂言:“对,我自负。我认定自己能设计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婚纱,你又有什么专长值得摆上台面聊聊呢?”
“我为客户定制最具纪念意义的婚礼。”
“那种当着亲朋好友讲述恋爱过程,被司仪指挥来指挥去的婚礼?”
“不是。”江铂言目视前方,红灯亮起一瞬间,他准确地将跑车停在斑马线后方,“我策划的婚礼,只有创意,没有俗套。”
阮棠单手托腮,饶有兴味地凝视江铂言的侧脸。
“真的吗?咱们聊两块钱的,就聊你的创意。”
路口信号灯规律地读秒,江铂言的声音忽然变得机械且没有感情:“你不是我的目标客户。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你聊天。”
“好吧。等你客户离婚的那天,肯定忘不了你为他们打造的婚礼!”
双方打平。
阮棠心满意足,抬手枕于脑后。
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她不小心触碰到江铂言借给她暂用的那部左利手手机。屏幕解锁,右下角的某个APP悄然启动,混合着海浪、下雨、松涛的声音,与呼啸而过的风声,交织成一首动听的催眠曲。
也许宿醉的人更容易被催眠,阮棠很快沉入梦乡。
江铂言摇摇头,嘴唇轻抿,笑意尽显无奈。
APP名为“白噪音”。
他失眠的时候经常听,听了也不一定能入睡。大概只有特定人群才能以此助眠吧?
半天的忙碌结束,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和住客几乎都在看电视。
年纪大一些的男性住客选择新闻频道,对着电视机慷慨激昂地讨论时事。
中老年女住客更喜欢连续剧,近期热播的一部婆媳年代剧激发了她们对流金岁月的怀念。
年轻人则不分性别,分散地坐在休闲大厅各个角落刷手机,默默等待保洁员清扫房间。
一路上,阮棠睡饱了,醒来后也没搭理江铂言。
此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四下搜寻母亲的身影。
杨君苒选了一张舒适的藤椅,半倚着窗台读书。阮棠锁定目标,拔腿就跑,完全忽略了身后不远处的江铂言。
“妈!”
疗养院休闲大厅人声鼎沸,女儿的第一声呼唤,杨君苒并未听见。
“妈,我好想您!”
直到阮棠冲到面前,杨君苒才从跌宕起伏的剧情中回过神,展开双臂拥抱了宝贝女儿。
“我也想你。”母女俩相拥而泣。
江铂言及时收住脚步,与她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杨君苒先反应过来:“那个男孩是谁?你男朋友?”
“一个好心人。”阮棠擦去眼角泪痕,“我不认识他。但他帮了我很多。”
“我觉得他很眼熟。”杨君苒望向江铂言,若有所思。
“妈妈!”阮棠转悲为喜,也不管不防水的口红会不会染脏母亲的真丝衬衫,一头扎进母亲怀里,“他的确比别人长得好看,所以您觉得在哪里见过。”
杨君苒轻拍女儿后背:“你出国留学前,家里不是办了一场生日会吗?那时邀请的嘉宾里面,有今天跟你来的这个年轻人。”
“妈,我没印象。”
“棠棠,你小小年纪,不会真的得了健忘症吧?”
阮棠蓦地逃离母亲怀抱,故作恼怒:“我还以为,您一见到我就夸我设计的作品最棒——结果呢?一个美男子就吸引了您的全部注意力。”
“美男子?”杨君苒忍笑不禁,“棠棠,你只看重他的样貌,不看重他的实力?”
“我承认,我是见色起意。但是……”
阮棠话未讲完,江铂言突然打断了她:“阿姨,又见面了。谢谢您上次提的意见,我和我的品牌受益匪浅。”
“这么说,我没有认错人。”
杨君苒淡然一笑,邀请江铂言坐到对面椅子上。
阮棠无处可坐。
环顾四周,除了母亲对面这张椅子,其他椅子里和沙发座里都有人。她咬咬牙,愤然站到了母亲和江铂言之间的空地,阻挡他们的视线。
“棠棠!”杨君苒朗声提醒,“知礼懂礼。”
“没关系的,阿姨,女士优先。”江铂言迅速起身,把椅子让给阮棠,“你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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