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祝明灿夸妹妹祝妤婷琴弹得好,让妹妹谈一首曲子助兴,祝妤婷巴不得在崔元靖面前多多展示才艺,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远处的竹亭有琴案,众人离开白石亭,呼啦啦地往竹亭走。
祝妤瑛小心地下台阶,忽然一只手朝她伸来,又停在她发髻上方。
祝妤瑛惊讶地抬头看赵沛时,疑问道:“赵公子?”
“是落叶,幸而未落在你的鬓发上。”赵沛时温柔地说道。
祝妤瑛羞涩地垂首道谢。
赵沛时癖好追求漂亮姑娘,祝妤瑛生得不错。
修长的手指夹着落叶在祝妤瑛眼前晃了晃,忽然落叶不见了,变成一朵淡粉色小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送你。”赵沛时嘴角笑容似月色下静雅无双的白玉兰。
祝妤瑛心跳如擂鼓,未意识到有甚不妥,期待地摊开手掌欲接下桃花。
崔元靖眼皮子一跳,直觉好友要被祝家人赶出去了,心下叹气,认命地揪住赵沛时往旁边一扯,“绢制假花,祝家三小姐看不上的。”
第55章心大
一旁祝妤婷笑得阴阳怪气,祝妤瑛讪讪放下手,迈起小碎步急促地朝前走去。
赵沛时皱眉道:“很精致呢,看不上吗。”
说完故意将花塞到崔元靖手里。
到了白石亭,祝妤婷叮叮咚咚地弹瑶琴。
赵沛时懂琴,祝妤婷的琴技充其量只能算指法熟练,不过他仍摇头晃脑,好似一脸陶醉。
崔元靖曲肘撑着石靠,百无聊赖地望向庭院另一头。
穿过竹林再过一段青石路是琉璃院,不知那祝六什么时候去抄书。
膝上微症已经治好,早上带沛时去合寿堂时,老太太言他不必再吃药,但祝六又开了一张外敷健骨的方子,已在医馆配药……
崔元靖烦躁地揉鼻头,几日过去,一向足智多谋的他竟还没想到惹哭祝六的法子。
竹林间隐约有人走过,崔元靖脖子伸长了些,那人似乎听见琴声,脚步微顿,片刻功夫转向另一条小径。
从另条小径走,可以避免与他们碰见。
到竹枝稀疏处,崔元靖确定那人是祝六,她不去抄书,到庭院附近做什么?
祝六走路目不斜视,她身后唤作麦冬的丫鬟,却往此处好奇地看了几眼。
“那是谁?”
崔元靖目光一直跟随人影,耳边响起声音,吓得他脸白了一瞬。
“沛时,你不是在听琴?”一时没想好如何回答,崔元靖走下石亭。
“她是谁?”
好友跟了上来。
崔元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她是祝家六小姐,会医术。”
“哦。”赵沛时没再问,叫来附近伺候的丫鬟,低声交代几句。
……
祝妤君经过庭院,去紫馨院寻大太太。
“君儿过来了?”
董氏在教大媳妇许氏算账本,看见祝妤君有些惊讶,很快笑道:“君儿来得正是时候,陈嬷嬷刚拿了八珍梅和糖渍葡萄回来,你快坐下尝尝,可合口味。”
“谢谢大伯娘。”祝妤君甜甜地笑道:“儿是来寻三姐姐的,三姐姐前儿绣了送沈家小姐的香囊很漂亮,孩儿想请三姐姐教教。”
董氏说道:“真是不巧,你三姐姐平常是都关在厢房,可今儿难得去花园了,其实君儿要看医书还懂医术,再花时间学女红会很辛苦,绣绣补补的又废眼睛,不学也罢。”
董氏劝得诚恳,自祝妤瑛身子大好,也鲜少做女红,更多时间花在练琴习字上。
会针线是能博个贤惠名声,但远不及那些在簪花宴上一展才艺的女子受关注,毕竟不管你内里多么贤淑良德,也得先引起世家注意才行。
丫鬟端了茶汤和蜜果子到祝妤君身旁案几,祝妤君拿银签吃了颗去核梅子,酸酸甜甜的很爽口。
“孩儿听大伯娘的,不学女红。”学女红不过是借口,祝妤君正好顺杆子爬下来,紧着又吃颗糖渍葡萄,赞道:“大伯娘房里的蜜果子最好吃了。”
董氏笑得和煦,前天她听女儿说六丫头除了医术外,对对子也很厉害,五丫头输了还喝下一杯烈酒。
小辈们吃惊,她却能明白,偌大祝府里,数祝妤君的父亲老五最有学问。
若不是因为东府,老五早金榜题名当官去了。
是以六丫头能对对子,甚至能写诗作画,她都不稀奇。
董氏见祝妤君吃蜜果子吃得满脸餍足,笑容更温和,说到底还是个贪嘴的孩子,“就知道君儿喜欢,一会多带点回去,与八丫头一起吃。”
“谢谢大伯娘!”
祝妤君欣然应下,似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之前大伯娘言宝盖山庄子要改种,那改种后便没有玉竹了,父亲和孩儿听说玉竹花开时很漂亮,想去宝盖山上看看。”
“不知玉竹花花期是什么时候?”董氏端起茶盏,她只知道玉竹花能入药,好不好看没留意过,她也不知五房是真没心眼还是心宽,庄子快被别人彻底霸占,还顾着赏花。
“花期是五月。”祝妤君笑道。
“那能欣赏到,你伯祖父他们急着去收奇峰山庄子和准备栽培灵芝事宜,这几月大约顾不上宝盖山庄子了,那灵芝栽培方法,听说还是君儿拿出来的。”董氏笑着吹散茶汤上热气,“五月我安排马车,送你们去宝盖山赏花。”
祝妤君开心地拍手,“谢谢大伯娘,能赏花太好了,孩儿与爹说,爹听了一定也很高兴,至于栽培灵芝的方法,是孩儿外祖家的,孩儿留手上也无用。”
“客气什么,五月记得再提醒大伯娘。”董氏笑道。
董氏对郭氏庄子被租用,是幸灾乐祸,今日一早郭氏来找她,那脸上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红肿的眼皮子,郭氏翻来覆去地与她强调以后庄上的年租不能给祝祥茂,要直接交给她。
董氏知道郭氏心里担忧,但她对贪婪成恶的三房实在没好感,甚至心存怨恨。
当年若非郭氏使下作手段,她怎舍得将刚出生不久的爱女丢到雪地,再嫁祸夫君侍妾,以此挽回夫君的心,幸亏六丫头开药驱除爱女体内积寒,否则她会愧疚一辈子。
这些年她面上宽宏大度,背地里却一直提防三房,好在她的忍气吞声博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和倚重。
对于早上郭氏的要求,她含糊其辞地答应几句,不过将来年租该怎么给,该给谁,她自有打算,只有老太太和三叔子满意就行。
祝妤君说完话没舍得走,嘴馋地吃完小碟子里的蜜果子才起身告辞。
董氏一边笑嗔祝妤君是只小馋猫,一边让丫鬟装一大包给祝妤君带上。
“蓉儿,府里下人们穿的夏衫该开始制了,你到西院库房清点一下布匹,正好陪君儿走一程。”董氏交代身边的儿媳妇许氏。
祝妤君听言乖巧地停下脚步等大少奶奶许氏。
许氏朝董氏蹲了蹲身,与她一同出门。
许氏性子羞涩腼腆,平日话不多,祝妤君在思考宝盖山庄子的事,也没主动说话。
走出紫馨院,到了花园附近,祝妤君才发现许氏几番欲言又止,脸也红透了。
祝妤君纳闷地问道:“大嫂有什么事吗?”
许氏刚下定决心要开口,一名丫鬟蹿出来。
“六小姐,崔公子请您去石亭,三小姐和五小姐都在。”
祝妤君蹙起眉心,许氏被吓出一头汗。
第56章熟悉
祝妤君示意丫鬟退一旁稍等,继续询问许氏有何事,在她印象里,许氏人挺好,只是胆子太小些。
“没事、没事。”许氏连连摆手,“既然三妹她们找六妹妹,六妹妹快过去吧。”
祝妤君笑道:“好的,大嫂得空可以来寻我说话,我院子平日是极清净的。”
许氏感激地应下,转身朝西院库房匆忙行去。
丫鬟引祝妤君到花园竹亭,祝妤婷已停止弹琴,几人在聊马球。
“我听说京城里有女子马球队,好生了得,这点北地不如京城。”是祝明章的声音。
“胡说,谁说北地没有了。”
祝明章一句话惹来祝妤婷的不满。
但祝妤婷只会瞎嚷嚷责怪祝明章胡说八道,却举不了证,说不出道理。
比之祝妤婷,祝妤瑛言词则显得诚恳和聪明,“北地是有女子马球队和女子蹴鞠队的,只是北地百姓崇尚力量,而女子间比赛以花式为主,无法令观者尽兴,渐渐不得重视,早年北地贵家女子间,偶尔还会组织马球赛。”
“也是不如京城……”
祝明章的声音被丫鬟通报打断。
“崔公子,祝六小姐来了。”
崔元靖看向祝妤君,一脸的莫名其妙,祝六怎么来了?还有为什么喊他?
祝妤君视线转向崔元靖旁边那位表情兴奋的客人。
句州赵家二公子?
祝妤君心中疑窦丛生,屏州四公子美名在外,上一世曾有位游历过梁朝大半疆土,且同时见过四位公子的侠客言他们容貌名不虚传,放眼整个北地无人人及。
眼前的赵公子,不说比四位公子好吧,至少能齐名了。
与祝妤君一样,赵沛时也满心好奇地打量她。
相碰的目光间不时有花瓣打着旋,轻转飞舞而后远去。
崔元靖手握拳抵唇咳嗽一声。
赵公子一挑眉,手摇折扇的速度快起来,“祝六小姐?啧,祝家宅子风水好,祝家姑娘个个都生得国色天香。”
祝妤君蹲身见礼,这位赵家公子挺有意思的。
人的相貌五官生得好固然重要,但气质比之容貌更容易得人好感。
赵公子气质极佳,其言谈举止看似轻佻,可从眼观心,能知赵公子并无色心,该是坦荡磊落的佳公子,偏偏面上装作那纨绔子弟。
祝妤瑛上前挽住祝妤君胳膊,笑道:“六妹妹,崔公子和赵公子言过几日要带祝家兄弟打一场马球赛,我们皆认为极好,就不知祖母会不会答应。”
“三姐姐与伯祖母好生商量,伯祖母疼三姐,一定会答应。”
祝妤君目前对大房很客气,一句话令祝妤瑛极有面子。
祝妤瑛展颜笑得欢喜,“那日我们一同去看。”
“好。”
祝妤君不动声色地从祝妤瑛臂弯抽出手,她已猜到自己是被诓来的,崔元靖根本没让丫鬟在路上等她,祝家兄妹无事更不可能主动见她。
“三姐,我还有事情,不打扰你们了。”祝妤君蹲身告辞。
“六小姐请留步。”赵沛时兴致高昂地问道:“祝六小姐真的会医术?”
祝妤君笑了笑,“略懂。”
赵沛时咧嘴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祝六小姐也替我把把脉。”
“沛时!”不等祝妤君回答,崔元靖生气地拽了好友胳膊一下。
祝妤君即不羞涩也不恼怒,语气淡然地说道:“好啊,待赵公子哪日病得药石无灵,可以来寻我。”
众人齐刷刷白了脸。
跟在祝妤君身后的麦冬吓得身板一颤,她家小姐是不长记性吗,不久前才因对崔公子出言不逊,险些挨打,这会又诅咒上崔公子的朋友。
赵沛时最快反应过来,拱手道:“沛时先谢过祝六小姐。”
自称沛时,没有称赵某,真有意思,祝妤君躬了躬身,带着麦冬去琉璃院。
祝妤君还未走远,祝妤婷就跳脚骂道:“六妹被宠得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开口骂人,赵公子,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一会与祖父说,让祖父惩罚六妹给你出气。”
赵沛时合起扇子,“赵某谢过五小姐好意,不过不用告诉老太爷了,六小姐是给了我一个承诺,我感激不尽。”
祝妤婷没听懂,去看她五哥祝明灿,祝明灿耸耸肩,也表示不明白。
趁旁人没留意,赵沛时将崔元靖拉到一边。
“元靖,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祝六小姐,我怎觉得她很熟悉。”赵沛时难得神情严肃。
崔元靖鄙夷地说道:“瞧你这德行,什么熟悉不熟悉,少来了,你不会看中祝六了吧?”
赵沛时摇摇头,“很漂亮,不像你说的那样丑,可不知为何不敢追。”
“哦,不敢就好……”崔元舒小声嘀咕,提着的心落下来。
“你说什么?”
崔元靖声音太小,赵沛时没听清。
“我说竟有你不敢追的。”崔元舒轻咳,抬手遮住发热的鼻端。
“我也纳闷,不过天下之大,我们都是井底之蛙。”赵沛时说这句话时带了戏腔,心底徒然升起惆怅。
崔元舒选择闭嘴,对于井底之蛙的论调,他不知怎么接。
……
祝妤君到琉璃院先去看望小张氏。
进厢房,见祝妤桐被拘着写字,遂走到其身后。
祝妤桐自小未得长辈引导,写字时右肩垂落,脖子前伸,导致手腕僵硬。
姿势不正字如何正,祝妤君严厉提醒过祝妤桐几次,祝妤桐吓得不敢在祝妤君跟前写字。
眼见祝妤桐坏习惯还没改过来,祝妤君右手握爪直接捏向祝妤桐右肩,生生用力将其掰直,“姿势再不改,你便是耗尽南山木,字怕也难有进益。”
祝妤桐被捏得嗷嗷叫,“娘,六姐打我,她伺机报复。”
小张氏瞪祝妤桐一眼,“活该,我说了你不听,正好让君儿来教你。”
祝妤君捏完又替祝妤桐揉了揉,“姿势别落回去,否则我去请父亲书房里的竹戒尺。”
祝妤桐哭丧着脸,“父亲书房怎会有戒尺的?”
“当然有,你不信可以试试,戒尺手指宽,被抽到立即肿了。”
祝妤君没有吓唬八妹,因为书房戒尺是她送父亲的,严父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嘛,八妹和七弟倘若不好生读书,就算不真打也该吓唬吓唬。
“娘,七弟放旬假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祝妤君坐到小张氏身边。
近日祝明章和祝明灿皆留府里陪崔元靖,唯有七弟一人在书院。
祝妤君问祝明轩旬假,除了思亲外,还因为七弟身边的书童冬生。
冬生爹娘在宝盖山庄子的枸杞林做事。
第57章宝盖山
祝妤君拿出灵芝培植的方法,一是为了让东府没空对宝盖山下手,二是让老太太和郭氏离心。
至于宝盖山,乃是西府最大的庄子,山上、山下加起来足有三千亩地。
东府无权挖掉种了几十年的玉竹、枸杞,更无权赶走世代住在庄上的老人。
“明轩吗,他一早命人递消息回来,估摸午时到家,还有书院夫子言端阳要回老家一趟,故会多放几日假。对了君儿,前儿我瞧见一匹藕荷色衣料,寻思你穿正好,刚画好裳裙样子,你瞧瞧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小张氏拿一颗两侧编花结的纽绊,比在祝妤君上衫领口,又翻出一张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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