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终于察觉到不对,公子是在仗势欺人吧?
三宝歪着脑袋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是,悄悄绕到崔元靖身后,一掌劈下。
崔元靖没想到三宝会来这一手。
怒气化作眼白一翻,崔元靖晕乎乎地倒下去,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想起上一次豁出性命救祝六,也是这么晕倒了。
两次晕倒的场景摇摇晃晃重叠在一起,崔元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三宝扶住崔元靖,一个用力,将崔元靖轻松地扛到肩上。
“公子不懂事,吵到你们了。”三宝鼓着脸说道。
祝妤君忍住笑点头,三宝乃大智若愚,打晕崔元靖是结束闹剧的最好方式。
春桃站在祝妤君身后,朝三宝比了比大拇指。
三宝打个哈欠,扛着崔元靖转身出药铺,他好困了,赶紧带公子回家,他要睡觉。
“大家都去休息吧。”祝妤君帮着将药铺门重新关上。
文叔要说什么,皱皱眉最后叹一口气,崔元靖在安阳城的跋扈霸道他不是没听说过,小姐的亲事本就艰难,再被崔元靖一搅和……
不过小姐对自己的境况再了解不过,根本不需他去劝。小姐曾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在外救人性命怎比不上在内宅相夫教子,上天从来没有规定女人必须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小姐的言论惊世骇俗,好在听到的皆是自己人。
总归他们都知晓小姐的选择和决心,多说无益。
祝妤君回到二楼,看见睡在隔壁厢房的八妹站在穿廊上揉眼睛。
“八妹被吵醒了?”祝妤君将祝妤桐的氅衣拢拢紧,“没事了,回去睡觉吧。”
“姐,我与你一起睡。”祝妤桐抱住祝妤君胳膊,崔元靖最后几句话她听见了,她直觉六姐无事,可她挺难过的。
“好啊。”祝妤君展颜一笑,牵祝妤桐进屋,玩笑道:“八妹越长大越娇气。”
祝妤桐撅撅嘴没有反驳。
……
崔元靖被三宝打晕,一觉睡得深沉,直到午时才醒。
掀开被子,崔元靖大喊三宝。
三宝这个吃里扒外的,居然敢在他与祝六说话时使阴招。
“三宝,三宝你给我滚出来!”屋里喊没用,崔元靖披上斗篷,踢开门又喊一嗓子。
“够了,三宝去城郊玩冰橇,不在府里。”
廊下传来声音,崔元靖扭头看见连昭廷。
“进去说话。”
不等崔元靖开口问他,连昭廷上前将崔元靖推回屋内。
“元靖,你是不是疯了,半夜去药铺闹,我听说了都替你丢人。”连昭廷沉着脸,千枫今天一大早来找他,得知崔元靖对六小姐说的那些话,连昭廷很惊讶,完全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会如此荒谬和刻薄。
“我疯了也是被祝六逼的。”崔元靖一脸无所谓地躺到矮榻上,翘起脚一抖一抖,“沛时,你少管我和祝六的事,还有,等祝六治好太子,将你的那些人统统从祝六身边撤走。”
“六小姐逼你什么了?要我撤走保护祝六的人,好让你为所欲为?”连昭廷第一次对好友发火。
被连昭廷说中心事,崔元靖有些不自在,除了三宝外,他确实忌惮王府的人,三宝不会那么巧每次都来搅和,但护卫会时时跟着祝六。
“除了我,除了崔家,谁能容忍祝六的名声?她凭什么拒绝我。”
连昭廷冷笑,“在我看来没有接不接受,只有配不配得上六小姐。至于你说崔家接受……六小姐愿意背下所有事,可我认为应该让你活得明白点,大夫人昨日确实去找了六小姐,但她们一个长辈一个晚辈,怎可能提亲,大夫人但凡对六小姐有一点认同,都应该去绥陵县见六小姐的父母。”
“西府不是六小姐在做主?”崔元靖神情有些松动。
“西府的产业是靠六小姐,但内宅一直是五太太在打理。”连昭廷无力道,好友真蠢。
“祝六和母亲一起骗我?”崔元靖还没来得及愧疚又找到另一个生气的点。
“对,六小姐看不上你,所以任由大夫人回来骗你。”
“她凭什么看不上我!”崔元靖气急,脸又涨得通红。
“我也看不上你,”连昭廷目光微凉,“你想想看自己成日都在做什么,我交给你的事情有哪一件是放在心上、办得妥妥当当的?前两月我让你留意句州动静,查清句州知府底细,你查了吗?接着我请你多与崔家在京城的旁支联系,想办法指引他们从不同地方获取更多的京城消息,你联系了吗?大前天我告诉你可以对郭家下手了,让你带人去布置,有备无患,你布置了吗?”
崔元靖哑口无言,好友确实交代过,他应下后,也并非完全没过问,可他自个儿也有许多事,譬如保护祝六,祝六太不省心……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保护六小姐所以没空,六小姐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之前你被毒蛇咬伤,给六小姐添麻烦姑且不论,接着上一次你被迷晕,你以为是蔡震元的人下的手吗?是六小姐配制的迷药啊,若非你忽然出现,六小姐早轻松地将所有对她不利的人迷晕了……”
第190章本钱太高
“是祝六的迷药?她用迷药迷晕了我?”崔元靖不敢置信。
“对,六小姐的,如果不是她及时用迷药,你没被打死也会被打成残废。”
连昭廷同情地看崔元靖,“原本不想告诉你真相,毕竟糊里糊涂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可你偏偏要去找六小姐麻烦,六小姐和你一样,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除了朋友间的交情,她还能帮我许多忙。”
“你没骗我?”
崔元靖咬紧牙关,内心有些茫然无措。
如果好友句句属实,他每一次帮的都是倒忙,还有,若母亲到药铺,不是向祝六示好,不是要替他求娶祝六进门,那会说什么呢?羞辱祝六,让祝六知难而退吗?
祝六会怎样想他?
他既是小丑又是混蛋……
“你有什么可骗的?若你还有点脑子,就不要再去找六小姐,也不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去找你母亲吵闹,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事,否则在六小姐眼里,你一辈子是废物。”
连昭廷胸口很闷,他在六小姐跟前小心翼翼,仿若捧着稀世珍宝,好友怎敢那般放肆。
崔元靖沉默不语,半晌抬起头,茫然地问道:“我确实是废物……你倒是变了,为什么?”
好友自小比他胡闹。
他虽知好友时常装疯卖傻,可能装得那般像,骨子里大约是好色的……崔元靖心思全放在祝六身上,好友何时脱胎换骨,他浑然不知。
“为什么吗……”连昭廷声音低缓:“若能性命无忧、吃穿不愁,谁不想每日轻松自在,可敌人已在你府中竖满尖刀,随时可取你性命,你还能躺在床榻上装睡吗?”
“不是有王爷?”崔元靖道,好友安排的事儿,他一直觉得靠身后的崔家以及好友的手段,用不着他也能办妥,是以才不放心上。
“父王要守疆域,上战场,哪里分得出精力应付阴谋算计。”连昭廷很无奈。
崔元靖抿紧唇,到了冬天,瓦剌和外疆的游牧民族,因缺少粮食,资源匮乏,对边境百姓和村落的侵犯会比其它时节更频繁和猛烈。
他有听说荣亲王和郡主皆赶赴边境了,大约不等开春,不会回安阳城。
“昨天收到丹玥的信,信中言近年草原上有不少游牧民族合并壮大,草原从原先的两大王庭,变成了现在四大王庭,王庭间没有像往年互相争夺地盘与食物,相反的,巴贡王族和查锡王族有联手迹象,若瓦剌联手进犯,北地又将有一场恶战,父王和丹玥不容易,相比他们在沙场上用性命相搏,我做的这些算什么。”连昭廷坐下来,神色稍稍平缓。
“我知道了。”崔元靖握了握拳头,“是我眼浅,家国大事前,却只看到儿女情长……沛时,祝六我依然不会放弃,但在朝局稳定和王府安全之前,我不会去找祝六麻烦。你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连昭廷点点头,“好,希望将来,六小姐能高看你。”
崔元靖有了觉悟,但连昭廷暂且没有事需交给崔元靖,郭家那边他已自己安排妥当,遂让崔元靖先安分地留府里,照顾好崔老夫人。
……
郭家早年在北地开了几家绸缎庄,后来发现跑商队赚钱快,便将精力、银钱投到了商队。
郭家凭借一些不肯与外人说的路子,从南方收来许多茶叶、布匹、瓷器,到边境与外族贸易,换来马匹、香料、稀罕草药,再运到京城和江南等富庶之地卖出高价。
这一次郭家在江南顺利地接到几件大单,大单全部做下来,至少能赚六万两银,但相应的,一开始的投入也很高,大约需要采买近三十万两的茶叶和粮食去边境。
“下雪,临山的官路不好走……风险会不会太大,要不这些单子不做了?”
郭家族长在与郭二老爷商议,采买需三十万两,然后运输、雇人等七七八八的钱加起来也要近一万两。
族长是上两辈郭家大房的子嗣,到了这一辈,嫡支的大房和三房全没落了,唯二房出一个郭应韦,愈发兴盛。
十几年前开始,族里有大事,族长就会与二房商量,先是郭家老太爷,老太爷过世后,问郭应韦,郭应韦去京城,来问郭二老爷。
“必须做!”
郭二老爷斩钉截铁,之前他被陈通判一事吓得不轻,直到后来尘埃落定,官衙都没来找他,他又收到大哥寄来的信,信内容与二皇子等人无关,纯粹的一封家信,让他暂且什么也别管,安心打理生意,京城需要不少银两。
“江南下单的全是老主顾,岂能失信于他们?商队又不是没走过雪路,跑商队的都知道天越冷与鞑子生意越好做,这季节从南方收来的全是陈茶、陈粮,本钱已少两成……稳赚不赔的生意,傻子才不做。”郭二老爷非常看不起郭家族长,胆小怕事光拖他们后腿。
族长满脸担忧,“若本钱拢共只需三、五万两,我就不多嘴了,毕竟真出点意外,郭家也能扛得起,可这是三十一万两啊……我们一房除了两处庄子,唯剩的三万两钱全在里面。”
“呸,说什么丧气话。”
郭二老爷丝毫不给面子地冷笑讥讽,“我说呢,原来是心疼你那区区三万两,若非我们钱投在别处,目前余钱只剩不足三十万两,我也不会给你赚钱的机会,像你这种抱着一点点钱,指着庄子租钱过活的人,难怪越来越穷。”
族长被羞辱的心里恼火,无奈对方说的也并非完全没道理。
郭二老爷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挥手道:“得了,你一男人,堂堂郭家族长,也别在我跟前摆出一副穷酸相,舍不得三万两就趁早拿回去,存进钱庄,安安心心地过个好年,我呢,去找祝家东府,让他们占一成,随我一起赚钱。”
族长原本虽犹豫,可还是希望能靠三万两银赚来六千两的,这会被郭二老爷一抢白,气性儿也高起来,生气道:“拿回来就拿回来,你自个找祝家去吧。”
第191章邪门
郭家族长拿回他们一房的三万两本钱。
郭二老爷又出言嘲讽了几句,族长一气之下,将庄上亲戚凑的五千两也一并收走,并叫马车回如州老宅。
族长心里有数了,郭二老爷本事没他父亲和大哥强,声音和脾气却很大,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原是想若一定要接单子,就劝郭二老爷多做准备,将货分成几批送,如此遇到事也可减少损失。
结果呢,他才言担心,就被嘲讽。
“把他能的……”郭家族长出大门时,朝牌匾瞪了眼,“出事别指望族里帮忙。”
……
祝家东府一直在等郭家消息,希望二皇子继续对祝六和西府下手,结果消息没等来,郭家二老爷却向他们高息借钱,三万两,借两个月,利息三千两银。
原本郭二老爷打算让祝家投钱,占个一成收益,后来他想了想,觉得不对。
祝家也是经商的,脑子尖得很,如果被祝家知道,跑商队来钱快,动起心思,抢郭家生意怎么办。
于是从让祝家参投,改成了借钱,收益他还可以再多留一些。
“利息开得太高,郭家二老爷会不会是去赌钱。”祝祥济想起郭二老爷的为人做派,不免疑心。
祝祥茂是举双手赞成借的,肯打借条,利息高,又是关系近的亲家,为何不能借?
何况不借将郭家惹恼了,在二皇子跟前说他坏话怎么办?
“三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医馆、药铺这月的收益减少,与其借给郭家拿不回来,不如用这三万两,在明年开春做些义赠,替医馆攒攒名声。”
祝祥济见三弟一心说服父亲借钱,不免着急。
“怎可能不还,给那般高的利息,显见是有诚意的,而且这钱就算不借郭家,我丢水里也不拿去义赠,穷人白拿了药,不肯到医馆花钱无所谓,若大户人家介意他们高价买的药被白送穷人怎么办?”祝祥茂质问。
祝祥济直摇头,“药有没有人买,看的是药性,和穷人其实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就是眼红六丫头的药铺有起色吗,我和你说过几百遍,她那样没用的,赚不到钱的,就算今日宝庆堂靠白送抢来一些病人,也治标不治本,改明儿六丫头发疯,药不用钱,看诊也不用钱,干脆将整个药铺改成善堂,你怎么办?现在六丫头傍到王府做靠山,我们拿她没办法,但二皇子不怕王府,二皇子出手将她咔擦了,才是真正的根绝后患。”
老太爷靠在矮塌上,听两个儿子争执,咳嗽几声,示意二人闭嘴。
“帐上有多少活钱,三万两拿得出来吗?”祝老太爷朝祝祥济问道。
老太爷对祝祥济有些不满,原先他身体硬朗时,祝祥济哪件事敢不详详细细地与他汇报,现在好了,出去办事两三天不见人,办完事回来也不立即给他看账本。
祝祥济心里咯噔一下,父亲多半是要依着三弟了。
祝祥济叹气,面对父亲,只能实话实说,“庄上租钱刚收了一部分,账上余钱大约五万两,三万两可以拿得出来。”
gu903();“借吧,郭家不能得罪了。”祝老太爷又看向祝祥茂,“白纸黑字的借条必须要写,还要写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