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难逾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2 / 2)

深渊难逾 麸侑 4799 字 2023-09-03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已经过了大半啦,没有多少就要撒花完结啦~

☆、14.再见虞渊

那个地方,北距法国的科西嘉岛12公里,南距非洲海岸200公里。

正是冬天,这里却风和日丽,温润可人。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斜斜的落日从海的那一侧低下去,只留下璀璨的金光作为收场。

这整整一夜,我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静静地等待日落,再静静地等待黎明。

我看着这个浪漫而艺术的国度,连天气都是如此舒适的温度。白云要是不来,这寂静、幽蓝的天,就是大海的镜像;白云要是飘过来,就是一副变动的水彩,点缀上自由的飞鸟,变成温暖的十二月天空。

夜晚的海风,吹拂着陆地上悠然晚归的人群,送来咸甜的气息与湿润。

金发红唇的女郎,挽着棕色眼眸的情人,喃喃细语,情到浓时,相拥而吻,恍若四下无人。

若是我不曾那般独尊,是否也会与他这样,幸福在别人的眼光之外?

看着情人们远去的背影,我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只有那个长凳知道,那一晚我究竟想了多少事情,一遍又一遍地感叹十年就在弹指一挥间,可惜岁月不能清空再重来。虞渊的脸似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始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开始我们的序章。

整夜的月光,如水的温柔,包裹我,吸引我,驱赶我所有的倦意。恍惚之间,月色斜射,银波层层,斗转星移之中,竟已是天明时分。

当温暖的金色朝阳,再次撒到我的脸上,我一时有些恍惚。

是否因为与他共处一方,就连心跳也变得分外遥远?

差不多上午十点的时候,我拿着小渊的照片,敲响了那一户人家的房门。

“Bonjour,Monsieur.Peut-onparlerdequelquechosesurle?”

汉尼拨是个比我大上些许的法国男人。黑棕色的头发随意向后梳着,高挺峻拔的鼻梁两侧,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我,莫名的有股压迫感。

出于良好的教养,他让我堂而皇之地坐进他的院子,甚至喝上了咖啡。而我出于公子哥儿的本性,也毫不客气地受用了,并且我和虞渊的这故事一讲,就没完没了。

汉尼拨始终保持着从容的姿态,耐心听我的说辞。

我的故事从十年前第一次见他开始,一不小心,都说出来,那就是冗长又沉重的十年。

汉尼拨偶尔也会问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也会得到我匪夷所思的回答。他甚至为了我的笑而笑,我的哭而哭。

哦,上帝啊,那真是个愚蠢的中年男人,不是吗?

如果我是他,我会装作不知道虞渊是谁的样子,反正如果我私闯民宅,他大可以把我逮起来,遣送回去。

可是汉尼拨没有。

他带着我,打开那扇斑驳的门,有些沉闷的气息,连同我深埋在心里的愧疚,一股脑儿地奔向我、绑架了我,让我再无法安神。

我忍不住地要上前去,去好好端详他的模样、吻一吻岁月给他的痕迹——这些年,我们没有人过得好。

而汉尼拨拉住了我,不许我出声,直到把我拖到他的庭院,我才强忍怒火,甩开他的禁锢。

他举起了双手,眉目之间如有歉意,哑声道:“先生,不是我有意阻隔你们,但是……虞渊先生的确是无法接受过分的刺激。”

“包括我?”我不怒反笑。

“对,包括你。”

我真的很庸俗。而他是天生的艺术家。

他可以兀自安好,只身共度他所渴求的余生,我却没法子控制我低劣不堪的、对他的欲望。

我做不到与他隔海相望、各自安好。我想要粗俗的肢体接触,我想要把他抱在怀里,融在我的血骨。

他遥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关上了窗。

我就站在那里,整整四个小时,他始终不曾再度开窗,也不曾下楼看我一眼。

就在刚才,我们点了两根烟,相对着沉默。

汉尼拨欲言又止了很久很久,最后似乎是认命一般,告诉我了许多。

那个平安夜时候的虞渊,身无分文,流落了很久,最后站在了他的面前。汉尼拨本以为他是个流浪汉,看上去年纪又小,生的也白净,汉尼拔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带他回家,过了一个圣诞。

他说,那时候的他觉得虞渊腼腆、不善言辞,要和他说上好几句,他才会回应一下。不怕痛,也不好动,看起来……就像是有智力障碍一样。汉尼拨对此大失所望,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把他赶走。

直到——他溜到汉尼拨的画室,拿起他的画笔。从那一刻起,汉尼拨觉得,这所画室,或许本来就是为了遇见他。自己半生所作,都是他笔下风月的陪衬。仅此而已。

看着那样的惊世之作,汉尼拨才懂得,不是命运之神对他太刻薄,而是对他过于眷恋,让他的才华与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无人懂他,他也只好活在自己孤独的星球,再难回来。

……也就是说,他见到虞渊的时候,他已经有自闭的表现。

在此刻,在我站立的小院,在冬季湿润的风吹拂之下,我想起了我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狠狠伤害过他的话。那一瞬间我才彻头彻尾的意识到,他一直在承受着这个世界给他的太多恶意,而他本身又是个敏感的男孩儿。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这样,肮脏也好,险恶也好,至少我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一番。但是他受不住,他根本不能想象其他人为何要这样对他,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过于复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该如何生存下来。

他曾经把拉他出深渊的希望寄托给我,而我选择让他成为我的附属品。

他曾经掏出满是疤痕的真心奉上,却还是被世界揉碎、再抛掉。

或许他还是会再继续温柔、再继续热爱吧,只是,这一次,轮到了把这些都留给他自己,所以他选择自己留在自己的世界,不要再被恶意与苦痛打扰了。

——哪怕我做好要来见他的决定、哪怕我已经在前往意大利的飞机上、哪怕我站在这栋别墅前院的门前时,我都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过。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活下来,宛如崖上走钢丝,再疲敝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即使这样,却也还有人把他当作小丑戏弄,也不管他身下究竟是不是有绳网兜底。

我甚至对他说出了那样的残忍的话语——那就别再见了。永远都别再见了。

可是事到如今,怎样的弥补都补不回来。我甚至没有他能再度接受我的把握,可是,我清楚的知道,他的今天,几乎都是拜我所赐。

假如我对他曾经予以足够的善意,他就不会此般,笨拙、自闭,令我心痛。

我跳动的心脏告诉我,想要不一样的结果。

善良、纯粹如他,他一定要好起来,要用心再去等,等这个世界亏欠他的善意与温柔。如果他一生都不会好起来,我愿意偿还世界与我欠下的债,无论如何,保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我既已经再见虞渊,就不会与他轻易说再见。

☆、15.带他走吧

我就在他的身边住了下来。

或许我们都应该知道,那双湿润的黑眼睛第一次看向我,便是落下了牢笼,死死将我俩囚禁。

三餐之外的时间,我只有偶尔在花园里散散步的时候,才能面去看到他在三楼的小小身影。可是很遗憾,并看不清他在做些什么。

哦,我并不是个偷窥狂,但是确确实实急于知道他的一切一切。

出于愧疚吗?

是的。但并不全是。

即使我们两不相欠呢,我也一定还是会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他的一切,甚至更甚于此刻。

我只偶尔在饭桌上匆匆一瞥他的身影,哪怕对上他的目光都足够让我兴奋上几天。

曾经我渴望我们相望、相识、再再度纠缠不清,可现在,我居然看他一眼,就别无所求。甚至远远地看他小小的背影都成了我的一味良药。公司的业务,我暂时托付了出去。偶尔我也会看看小谭处理的事情,再调整一下局部。

怎么,都是不怎么耗费精力的工作啊?

当然,我的精力与时间,另有他用。

小渊喜欢画画,那我也画。我最开始坐到画室边上,他就要把门关上,或者远远地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我故意高举我的画板,对他说:“瞧,你画画,我也画画!”

果然,他就不会再关上门,日复一日,甚至默许了我的进犯,我一点点坐到了他的画室里面。

现在我和他的距离不过几秒钟的事儿,我终于再也不是蹲在楼下往上看他!

于是我经常把他拿笔画画的样子画下来,拿给他看,他看了,皱眉对我道:“Laid!Laid!Laid!(丑!)”

“小渊觉得我画的不好看?!”我总是惊讶道,“那你不要动,给我当model,练练就赶上你了!”

说真的,我实在是对什么写写画画的一点兴趣没有,更别提让我安心进行这种枯燥的机械练习,我能安生坐在那里两三个小时,完完全全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他,就这样而已。

汉尼拨偶尔会端上两杯咖啡,看着我无聊的行为,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总是也得意地宣告我的胜利。

他会哑声低笑好一阵的,然后夸我:“Wonderful!”,或者有时候皱眉笑道:“Aha,youcunninglittledevil!”

当然,我也不是总是跟虞渊呆在一起,他需要人远远看着,但是并不是寸步不离地粘着他——那只会让他愈发抗拒与人相处。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和这位优雅的法国男人待在一起。

其实并不难看出来,汉尼拨并不宽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拮据。

可是啊,艺术家,都是宁愿饿死不愿受嗟来之食的人物啊,我也只能变着花儿的挑剔,好有借口自费去大采购,然后大家一起吃、一起用。不知道汉尼拨看出来多少,但是起码我曲线救国成功就行。

有了虞渊的日子顷刻变得明媚,我已然很久没有觉得这个世界这么令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了。可能是因为钱多了这个人往往特别幸运吧,总之,好事总是接踵而至。

现在,虞渊甚至能和我短短的接触一会儿,不抓狂,也不抗拒。只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就对了。

“小渊。”

他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手里拽着一根画笔。

我轻轻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希望他能够尽快适应我们之间的肢体接触,毕竟我们还要共度余生。

他出乎我意料地没有瑟缩,只是顺从地一动不动。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我笑着问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这一整间屋子的画作。

他并没有理我,仍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没回头,只是侧过了一点,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又忽闪,良久之后,微微点头。

我掀开遮挡着那副最大的画作的画布,然后我所看到的图画完全震慑了我。犹如一柄利刃,控诉着我过往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多么可笑而残忍。

黑色的瞳孔挂着血与泪,蛆虫蚊蝇都出入其中,扭曲粘腻的感觉让我一阵恶寒。然后,我的视线,需要穿过那只眼睛之中所有的光影与苦痛,最后看到——那尽头是我。

那是我轻轻的、淡淡的背影,好似一碰就会散掉。

虞渊察觉到,就突然跳了起来,跑过来使劲把我推开,又盖上那巨大的画布,最后把它拖走,藏在杂乱画室的一角。

我看着他恼怒的动作,怎么也解不开我皱成一团的心脏。在他的内心,是否觉得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也不会为之所动呢?

你有没有过虞渊那样的感受?

你全身心的爱一个人,为此一忍再忍,百般纵容。你所拥有的耐心与包容,都尽可能地留给了他,即使那个人对你再三伤害,你也仍旧可以一忘前尘,再度真心相付。

但是那个人却不为所动,他固执地认为,你不过是他的附庸而已。他依旧纸醉金迷,只是偶尔无聊了寂寞了才会想起你,才会需要你。

——我就是那样一个傻逼。

他生来就是市井之中的平凡的小男孩,但是却承受着顶端的抨击与恶意。很少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很少有人能够了解他,可是他选择好好地活了下来、完完整整地活下来,尽管他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

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我真的很感谢,他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选择等着我。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选择等着我。哪怕这结果是不确定的,哪怕他不知道我会不会来。

我回头看他,他还是那样,瑟缩成一团,还是那个笨拙、但是又让我心疼万分的姿势。我想抱他,也想说给他我爱他,但是事实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只会把他吓跑。所以我要忍,忍到他可以坦然接受我。忍到他再度爱上我。

作为一个俗人,我现在拥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与对他的爱,无休止的、无有极限的爱。

我可以等,等到下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等到他的心门再对我打开,我一定不会再把他一个人留给风暴。我终于学会如何留恋世间,我终于学会如何才是真的爱他。

应该明白的,他的爱是我人生的主旋律,而不是一份可有可无的背景音乐。

应该早些明白的。可是有生之年明白,却也不算太迟。

犹豫推辞再三,最后,汉尼拨还是决定让我带他走。

“南先生,我想有些东西你必须要知道的。”

汉尼拨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也自信地、耐心地听着他说下去,此刻只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这一定是个重要的原因。

“他并不是有意拒绝你,你明白吗?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他患有自闭症。可是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也没能知道。

“……但是我知道他愿意跟你走。他有时候会偷偷看你——这对虞渊来说,非常难得。作为一个……特殊的病人,他抗拒与所有人的、所有接触。但是……总归,我真的能感受得到,你对他来说不一样。

“但是他很信任你,或者依赖你。我不知道,他现在对你来说还算不算爱人,但是,这就是我最终决定让你带走他的理由……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希望你牢记——我是不会有半分玩笑的。

“同时,你也必须向我保证,南先生——你得好好对他。

“曾经……我答应过他不出卖他、不会把他交给别人的,我甚至许下过愚蠢的诺言,但是我……唉……你瞧瞧我、抱歉,先生……我是想说,所以,他不会再信任我了。也就是说,以后就只有你能守着他了。

“你能做到吗?”

“不、不,你必须向我保证、并且必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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