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惜朝接着道,笑眯眯的。
啪——!
粘了颜料的毛笔被狠狠的拍在桌上,浅杏的颜料溅射开来,几乎铺满了整张画纸。
这下画算是彻底废了。
“混账东西,那几日我未曾取他性命!他还敢说我凶?!”
话音刚落,虞泽似乎意识到有点不对,顿了顿又咬牙切齿的补充道:“我当时就不应该听文越那老儿的,直接杀了楚留香便是!”
说罢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虞泽索性一推笔墨,画也不画了,一屁股坐在一旁开始剥核桃。
也不能说是剥。
虞泽将两个核桃放在掌心,用力一捏,待核桃壳碎了之后便挑里面的果肉吃。
只是今日用的力道似乎有点大,不仅壳碎了,就连里面的核桃肉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同碎壳混在一起,挑都挑不出来。
虞泽嘴巴不停,连肉带壳咬的嘎吱作响。
“你晚上帮我易个容。”
“你不是一向嫌那面具不透气的吗?”
顾惜朝挑眉,提笔在那溅出的浅杏色色颜料上涂了几笔,改成了一颗枯树,接着视线在那只蝴蝶上停留了几秒,在地上添了几只残蝶和几片枯叶。
“长得太过引人注目了,低调点的好——你答不答应?”
“自然是答应。”
“那我就说是你表弟了。”
“嗯???”
……
今夜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麝月楼的苍梧姑娘打算举办一场品酒宴,届时不仅将涤尘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还会捧出数坛美酒供大家平常。
一时间,各路人马闻风而动。
书商揣着一颗八卦的心带上了笔墨纸砚。
好色的人带着金玉珠宝屁颠屁颠。
好酒的人啥都不带,只揣着一颗激动到颤抖的心。
楚留香到的时候来的人已经不少了,熙熙攘攘的几乎坐满了半个大堂。
韶星剑拉着他,一路上嘴巴不停,一直同楚留香讲苍梧姑娘的事。
“楚兄我同你讲,这苍梧姑娘是在两年前来到麝月楼的,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据说当年曾化名莫桐写了几首诗流传在外,引得不少举子追捧,但是苍梧姑娘虽身陷风尘,身上的文人傲气却从未消磨,若是在平日,一般人还真难以得见呢。”
“听这话,韶兄是没见过了?”
楚留香含笑道。
“是啊,”韶星剑大大方方承认了,“苍梧姑娘那日出了个对子,我凑热闹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相当自觉的离开了。”
楚留香跟着韶星剑来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期间小厮客人来来去去,挡住了楚留香的视线,也让他没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虞泽和顾惜朝二人。
虞泽在听到楚留香声音的一刹那汗毛都炸起来了。
虽然让顾惜朝帮他易容有一部分是顾虑到楚留香,但是万万没想到,京城这么大,真就能在这里见到!
三个月前虞泽又是告别又是送花,都做好了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相忘于江湖的准备了,结果一转眼——又见面了?!
虞泽佯装吃菜,努力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易了容,但是瞳色可没法改。
不过好在他们一来坐的偏,二来楚留香专心同韶星剑讲话,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直至楚留香落座,虞泽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暗搓搓打量他的余光。
然后砸吧砸吧嘴,“呸”的一声吐出自己讨厌吃的香菜,夹了筷红烧肉压压那股怪味。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香菜这种东西?”
虞泽无不嫌弃的说道。
一转头。
看到了顾惜朝似笑非笑的脸。
“……”
“红烧肉不错。”
他默默扭过头,眨巴眨巴眼睛道。
将顾惜朝仍旧高深莫测的盯着他,虞泽忍了又忍,没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转了过去。
此时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
麝月楼与一般的青楼不同,装修的相当素雅,颜色多为湖蓝、青绿,屏风、插花一样不少,墙上还有不少的画作题字。
来的也多是些读书人,当真是风雅的紧。
但是人一多,再风雅的地方,都免不了成为菜市场的下场。
偌大的大堂里喧嚷热闹,众人或交头接耳,或独自品茗。
但无意例外的,双眼都紧紧的盯着那直直向上的楼梯。
虞泽一眼扫过去,发现了几个熟人。
“岑乐、慕情、袁亮,这几人武功可不弱啊,行侠仗义得罪了不少人,常年占据各大杀手组织暗杀名单上的前几名,不过目前一个都没成功。”
“郭文清,胡砚,”顾惜朝接着道,“这两人前者文坛泰斗,后者朝堂新秀,巴结的人可不少,这个小小的宴会倒是三教九流都有,也算是天地之间独一份了。”
二人用眼角余光扫视过去。
的确,这个宴会几乎囊括了各路人马,第一至三排坐的都是些位高权重、德高望重之人——如韶星剑这种与皇家沾了边的、捎带着沾了光的楚留香也坐在第三排;之后的几排则坐着文人、江湖人、和商人。
虽然没有对身份的要求,但是从座位看来,倒也是泾渭分明。
虞泽和顾惜朝便坐在第七排靠边上的位置,视线不好,而且有绿植挡着。
但是位置隐蔽,而且在文人区和江湖区的交界处,各路消息源源不断。
“‘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苍梧姑娘之才,吾辈真是自愧不如啊。”
这是坐在前排的书生。
“我听闻那涤尘酒香霸道,启封之后十里飘香,不知是真是假。”
这是后排的江湖人。
虞泽左耳朵风花雪月,右耳朵酒剑刀光。
各种消息交织在一处,乱糟糟的跟个毛线团一样。
如非必要,虞泽实际上不是个喜欢动脑的性子。
不过好在有顾惜朝在。
如今索性把事情一扔,自己也乐得个清闲。
“这品酒宴请柬数量有限而且千金难求,皇亲国戚说的过去,至于那些读书人、江湖人……听他们的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在暗地里售卖、伪造请柬……”
正说着,耳边突然一静。
顾惜朝噤了声,同虞泽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美人娉婷袅袅的自楼梯上走了下来。
是苍梧。
只消一眼,虞泽便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无他,眼前之人与“苍梧”这名字着实相配。
刚刚听到时,虞泽也曾好奇过。
苍梧。
这两个字如同一幅意境悠远的古卷,与这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着实不相配,像是空谷幽兰落入了一堆斑斓的彩绸之中。
但是眼前这人。
眉型细长而略弯,如同雾中隐没的山峦。
山峦之下是两汪幽深的湖,湖中浸着一颗墨色的琉璃。
睫毛长且浓密,眼尾略略上翘,使得眼睛看起来细长有神。
嘴唇小巧,但是唇珠饱满,擦了唇脂之后像是挂着露水的樱桃。
她不笑时冷漠疏离,背直直的挺着。
倒真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我现在倒有点好奇她是怎么沦落的风尘的了。”
“这风流之地倒是尽出一些不一般的人物。”
虞泽用扇子点点下巴,无不感叹的说道。
苍梧姑娘站于阶梯之上,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拿过一坛酒。
拍开封泥。
顿时,霸道的酒香溢满了麝月楼。
青竹、松涛。
如同站在黄山山顶,各种雄浑之景——云波诡谲、气象万千,直直的朝你袭来。
酒香清冽绵长。
深吸一口,像是置身于满山青翠之中,风一吹便是沁人的木香。
如同一滴水落入湖面。
“好香啊!”
“传言果然没错!”
底下顿时沸腾起来。
文人欢呼,武人雀跃。
一时间,交头接耳的声音几乎把整个屋顶都要掀翻。
喧嚷嘈杂之中。
虞泽的神情在一刹那变得十分恐怖!
“就是这个味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嘴角的肌肉略微抽动,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刻骨的恨意。
“就是这个味道!”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兴奋到微微颤抖。
他松开了紧握着的酒杯。
瞬间,无数的裂纹攀援而上,眼见着要碎裂的时候,被虞泽眼疾手快一扫,通通落进了他的袖子。
第33章古怪(倒V)
当台上的苍梧若有所觉的看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收敛了杀气,恢复成了之前波澜不惊的样子,举起酒杯朝苍梧遥遥敬了一杯。
苍梧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挪过眼去。
楚留香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原本时好时坏的鼻子在此刻却分外的灵光。
他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的这酒较之于之前喝的,似乎又香了几分。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韶星剑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呐?品酒宴开始了。”
楚留香抬头一看,才发现又有十多位侍女鱼贯而出,每人手里的托盘上,均放着一坛其貌不扬的酒。
苍梧站在一旁,一坛接一坛的介绍起来。
“此为落梅,此为桃花笑,此为长虹……”
“说来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奴本是前朝酿酒名家孙谢的后人,后因家道中落而落入风尘,但是即便如此,奴还是暗地里根据家传笔迹研究酿酒之法,终于在三月前成功酿出了涤尘,好歹算是将这一小技传承了下去,可惜奴学艺不精,只酿出了涤尘,另外十四种却酒迟迟不能还原记载中的滋味。”
苍梧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因此,奴想将酿酒之法并这十四坛酒分别赠与十四位有缘人,好将这几种酿酒之法传承下去。”
她又朝捧酒的婢女微微点了点头。
那捧着涤尘酒的侍女立刻上前将酒分予了在场个人。
在场人不少,酒只准备了三坛。
所以每人分到了只有一小盅。
在场的人喝的如痴如醉。
虞泽同顾惜朝对视一眼,扬手用袖子遮住口鼻,一饮而尽。
“好酒啊。”
“好酒。”
两人趁机将酒液倒到了袖子里,然后么得感情的夸赞道。
那厢苍梧还在叙说,大意就是想出十四道题,答对的就将酒赠予他——赠予有缘人。
这话听着跟酿酒毫无关系,但是奈何周边之人就吃这套。
尤其是前面那几排文人。
以及后面那几位书商。
——他们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在奋笔疾书,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去。
虽然有点小文艺,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位务实派的虞泽沉默的看着他们。
“会答题跟会酿酒有关系?”
虞泽声音低低的。
“当年贺知章金龟换酒——难道真的是他没带银两?”
顾惜朝摇着扇子,瞥了他一眼,也低声回应道。
说话间。
那厢已经开始出题了。
多是一些诗词对联什么的,偶尔有一些字谜。
不过正如虞泽所说,基本上跟酿酒没什么关系。
“地满红花红满地。”
“天连碧水碧连天。”
……
“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
不一会儿,托盘里便有十坛酒贴上了他人名姓——何人赠何酒由苍梧决定,而且要到题目答完,宴会将散之时,才会将酒送到各位手上。
身侧的江湖人怨声载道。
论才学,他们当然是比不上那些寒窗苦读的人。
其实这些人未必会酿酒,他们不过是心疼那送出去的一坛酒罢了——既然涤尘滋味如此醇厚,那些酒虽然是失败品,那滋味一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想什么来什么。
“接下来是一道武题。”
此话一出,身旁的江湖人立刻精神起来。
虞泽冷眼看着他们,突然出声道:“苍梧姑娘!”
犹如平底一声惊雷,众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尤其是楚留香,一双眼睛瞬间亮的出奇。
但是虞泽也顾不得了,
他起身略过顾惜朝,径直走上前来,拱手行了一礼。
宽袍广袖,不卑不亢,一举一动之间自带书生傲气。
“之前姑娘曾出了一副上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王大人出了下联——十王作圭,圭边卜卦,卦云:雨云依历仗尖圭。可是在下不才,觉得王大人对的不过尔尔。”
这话说的张狂,王涿乃当朝翰林学士,对对子对的极好,而且年事已高,极少有人挑战他,即便挑战了,也是恭恭敬敬的。
像是虞泽这么嚣张的,怕是他在这为官十多年里,还是第一次见到。
“无知竖子,不知天高地厚!”
那厢已经有书生骂起来了。
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虞泽只当他在放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王翰林倒是好脾气,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笑呵呵道:“小友之气度,倒是颇有太白遗风呐!不知小友可有高见?”
“高见愧不敢当。”
虞泽再次拱手行了一礼,直起身时突然抽了抽鼻子,不着痕迹的瞥了剩下的四坛酒一眼。
“在下对的是——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圭表乃是测量日影的仪器,依照日影长短可以测定节气,王大人以云雨指代节气,在下以为不妥,天时无常,云雨四季皆有,夏有阵雨,春有梅雨,又怎能以云雨二字囊扩二十四节气?”
“啧……”
王翰林摸胡子的手顿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朗声道:“好啊!小友对的工整,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可有功名在身?”
“在下……倪叠。”
虞泽立刻回答,生怕王涿栽多问一句。
“既然诸位毫无异议,不知苍梧姑娘可否将酒……”
“这是自然。”
苍梧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唤来侍女,将长虹酒上的名字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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