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一切本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当纪锵无意中看到他的鞋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那人的鞋底太脏了,而且上面的泥土带着潮意,并不是风干了两三天的那种,仿佛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一个抬轿的为什么会在大半夜从外面回来,他又不睡在外面,除了无怅阁那些传说中负责对外联络和守卫无怅阁的护卫们,其余人都待在这个石洞里。
纪锵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一股危机感从心中猛的升腾起来。
于是他立刻脚底抹油,在人和膀胱只,他选择了第三者——自己的小命。
顾公子牛逼!顾公子厉害!
虞泽又好看又厉害!
纪锵在心中花式一顿乱吹,按着昨天顾惜朝给的路线,在泔水和燥矢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无怅阁的泔水每天一倒,倒泔水的时间就在一个时辰后。所以纪锵有充足的时间在其中兜兜转转,然后选择了相对不那么恶心人的那一个——一个装满了变质蔬菜的大木桶。
太腐败了!
吃不完买这么多干什么?!
他在心中感叹着,然后转念一想,又立刻改口道。
还好腐败,腐败真好,要是他省钱的话,我还没这个捅可以钻呢!
纪锵想了想另外的几个泔水桶,打了个寒噤。
悄无声息的,他被运出去了。
人刚走没多久,便有一队人马到了出口巡查。
纪锵看着身后灯火通明,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寻摸着已经距离无怅阁有一段距离后。
他便趁着众人不注意,从捅里面溜了出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起几个早就看中的大石块丢了进去,以平衡突然变轻的重量。
所以驾车的人只是觉得车突然轻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长出一口气。
果断转身,开闸放水。
爽!
纪锵觉得没有什么是比此刻更畅快的了。
解放膀胱后,纪锵再次身轻如燕,一身轻松的朝当地的六扇门分部赶去——搬救兵。
而无怅阁另一面的顾惜朝此时深深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
老天爷一定是在捉弄他。
顾惜朝感受着那双紧紧捁住他的手臂,以及那大的几乎能把他腰折断的力道,无力的想着。
不得不说季青阳是个很谨慎的人,即便是尸体也要补个刀。
顾惜朝赞叹之余把这点记到了自己的小本本上——以后处理人也要这样斩草除根。
但是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瞬。
顾惜朝紧紧的盯着那闪亮的银光,从纪锵那儿拿的短匕已经出鞘,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可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还未动手,便见从旁斜斜的扑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接着便是几声兵器交接的声音。那两个把自己扛出来的人转瞬就倒在了地上。
谁?
顾惜朝皱起了眉毛,正想着,突然觉出头顶传来一阵动静。
有人在解麻袋上的绳子!
顾惜朝立刻闭上了眼,下一刻,深夜的寒风吹的身上一凉。
紧接着,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被一股青草气息笼罩。
顾惜朝知道那是谁了。
戚少商。
他在心中喃喃着,心中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你说你跟过来干嘛?
死对头有什么好追的?
但是转瞬心中又有点不忿。
按照他的计划,自己应该带着六扇门的人将无怅阁一锅端,然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戚少商面前,欣赏他到时候肯定精彩无比的表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惜朝的确喜欢欺负戚少商。
但是此刻这种乐趣显然被剥夺了。
若是此时顾惜朝能动,他的薄唇肯定会微微抿起,眉心微微蹙着。
可是此时他不能,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他决定将死装到底。
感受着身上越捁越紧的手臂,以及那近乎将自己掰开揉碎的力道,顾惜朝至少确定的一件事——自己肯定成功骗过了戚少商,活人他不会用这么大的劲儿。
他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脖间一凉。
霎时间,仿佛大风刮过,周遭一切都模糊成了色块,只有身上的这人,还有脖间的凉意无比的清晰。
他哭了。
顾惜朝心中有点发愣。
他从未见过戚少商哭,也许儿时哭过,但是顾惜朝认识他的时候,他早已是连云寨的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
九现神龙怎么会哭呢?
当年顾惜朝背叛他的时候他没哭,兄弟死的时候他没哭,自己颠沛流离满身污水的时候他没哭。
而如今……
却哭了。
为了一个追他杀他的仇人——
或是知己。
顾惜朝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他突然很想伸手抱抱他。
冰凉的泪水洇湿他的衣襟,下一刻,一个带着湿意的吻落在他颈侧。
接着是下巴、眉心,眉毛,眼睛,鼻尖……
最后是双唇。
随之落下的,还有冰凉的泪珠。
感受着脸上的湿意,顾惜朝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呼吸紊乱了一瞬。
戚少商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下一刻,顾惜朝感觉唇上的暖意猛的退了开去,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响在他耳畔。
“顾惜朝!”
紧闭的双眸动了动,顾惜朝睁开了眼,看着身旁那个眼睛猛的亮起来的人,头一侧,靠到了他的肩上,无奈道:“你追出来干什么……”
“我不追出来你就死了!”
戚少商抱紧了他,埋进他脖颈,蹭了蹭,声音中哽咽尚未完全褪去,带着丝沙哑。
顾惜朝硬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委屈,心中仿佛被锤子重击了一下,难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其实……”
顾惜朝伸手抱住了戚少商,抓住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无意识的把玩着。
心中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其实有计划,不会出事的……“
“所以你不不必……”
没说完顾惜朝就住了嘴,第二句纯属多余,人家好心好意帮你,这话着实不领情。
果不其然,怀中的人僵硬了一瞬,接着顾惜朝就被推了开去。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可偏偏眼中冷冷的,带着隐隐怒气,不见丝毫笑意。
这是生气了。
“顾公子一颗玲珑心,一切尽在你的意料之中,自然不用我等来救,是我自作多情了。“
戚少商硬邦邦的说道,径直起了身。
顾惜朝没有动,因为他发现江芙的药的确对多数毒都有用,但是解不了全部,余毒未清的后果就是——他现在站不起来了。
顾惜朝拭了拭,看着身前那个逆着光的人,犹豫再三,还是扯了扯袖子,放软了声音道:“大当家,我起不来了,你扶我一把。”
“顾公子还要耍弄戚某到什么时候?”
声音仍旧是硬邦邦的。
“我是真的起不来了,那个解毒药是江芙给的,抵消了一部分的毒,如今还有一部分残余。”
顾惜朝低声道,又加了一句。
“真的。”
兀自生者气的戚少商终于肯施舍给他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还是矮下了身子,将他背了起来。
全程不发一言。
顾惜朝看着他,伸手戳了戳,见他没反应,心中难得生出一丝懊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虞泽终于可以出场了
第92章新的赌局
“你怎么找到我的?”
见戚少商迟迟不出声,顾惜朝无奈开口问道。
“李燕如……”
戚少商吐出一个名字,皱紧了眉毛。
李燕如?
倘若这一切都在静悄悄算计之中的话,他没道理还能活着,若是他是季青阳……
顾惜朝略略一想,问道:“他要杀你?”
“他没杀我。”
戚少商叹了口气。
李燕如放水了,明明二人武功不相上下,可在最后一击的时候,李魏西买了个破绽,任由他一掌把他打飞,给足了他逃跑的时间。
戚少商先是从矿洞外守着的一旁人手中突围,接着换了身衣服,又带上了笑脸面具,在迷宫般的洞穴中来回穿梭,终于跟着一队运送尸体的人找到了这儿。
但是李燕如……
戚少商眉间一动,李燕如目送他的那个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
“快走。”
他低声说道。
看着戚少商的目光怅然中带着一丝坚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嘶——”
耳旁突然传来轻轻的吸气声,戚少商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自己不知不觉手上用了劲儿,此时顾惜朝的大腿多半已经青了。
他抿了抿唇,想要轻轻揉一揉,却忽然想起此时两人间应当在冷战,于是一时间手僵在原处。
顾惜朝没发现什么戚少商的异常,他盯着眼前这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组织着措辞,尽量客气和善道:“大当家,我们先去六扇门搬救兵,尽量赶在无怅阁发现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声“大当家”叫在戚少商耳畔。
有很多人说过这三个字,但是戚少商却觉得顾公子叫的与其他人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说不清。
只是叫他忍不住细细的掰碎了、揉烂了,在舌尖细细品读几遍,然后才舍得咽下去。
他很喜欢听顾惜朝说这三个字。
但是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喜欢那带着点江南口音的语调,还是他说这三个字时眼角眉梢所带的笑意。
因为在棋亭酒肆那一晚,在听到顾惜朝第一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嘴角含笑的人,连带着那带着些吴侬软语的调子,便一同印进他的眼底心间了。
顾公子在京城这么多年,那些江浙口音早就所剩无几,可是每当他说话的时候,戚少商却从能从他的语调转折中抓住那么一点烟雨江南的影子。
不多,很少。
可是戚少商却乐此不疲,像是抱着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现如今那熟悉的语调再次响在耳畔。
但是与之前很多次不同的是,这次语调更柔、更轻,字与字的间隔拖的略长。
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原本坚定着不理人的心因为这三个字产生了一丝动摇。
戚少商觉得有点挫败,明明被顾公子耍的团团转,可他让自己消气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不争气。
戚少商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又抿紧了唇,生怕嘴角会一不小心露出一丝笑意。
顾公子眼尖的很,可不能叫他发现。
于是他板着一张脸,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再不多说一个字。
听得顾惜朝忍不住在心中长长一叹。
平日里不怎么生气的人气起来果然要人老命。
于是他又趴在戚少商背上低声道:“那还劳烦大当家快点,留什么的分部在镇上离得远,来回得差不多要一整天的时间。”
“嗯。”
顾惜朝:“……”
…………
水牢内,李燕如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陈跃在一旁看着他,叹了口气。
“当年与西门吹雪齐名的剑客,如今连一个没有兵器还中了毒的戚少商也斗不过吗?”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那人还是戚少商。“
李魏西费力的支起身子。
“当年顾惜朝和蔡进联手追杀他,当年天罗地网都网不住他,你们又怎么觉得我会有这个能耐。”
他起身,往戚少商逃跑的方向追出去几步,却突然身形一顿,手腕一翻,一颗石子便直直袭向陈跃,打在了他的穴位上。
“你!!!”
陈跃大睁的眼睛看着他。
“你不想李魏西活着了?!”
李魏西可以说是燕如如今唯一的牵绊,陈跃同李燕如认识将近十年,知道李魏西在他心中的分量,从来没想到,或者说所有人、无论是季青阳还是五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李燕如会置李魏西的性命于不顾。
“我想他活着。”
李燕如走到陈跃身前蹲下,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来没看过的。
之前的李燕如沉默寡言,闷的像是他身上的一袭黑衣,只有在遇到李魏西的时候才会现出一点亮色。
而如今,他却像是古剑被擦去了表面的浮灰,锋芒内敛,但又带着一抹逼人的锐意。
陈跃愣愣看着他,李魏西是个不喜欢说话的话痨,大多数时候说话夹枪带棒极近简练,只有谈到李燕如的时候会滔滔不绝。
陈跃不止一次听他说过李魏西儿时的事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策马扬鞭,意气风发。
一身正气,心怀大义。
陈跃当初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见到李燕如的时候已经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但是如今,他却透过眼前这张略显沧桑的脸,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初入江湖、策马扬鞭的少年侠客。
恍惚间,陈跃觉的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事。
“陈跃,我手中这柄剑自我太爷爷传下来,历经三代,斩尽无数奸佞小人,从未错漏,如今却在我这儿蒙了羞。“
李燕如拔出了剑,剑光如水,倒印了他的一双眉眼。
剑眉星目,眸似点漆。
“我爹说,剑客要用手中之剑护着天下苍生,我却用她杀尽无辜弱者,公子于我有恩,但是……我不想一错再错了……”
“是我连累楚留香他们至此,没道理还要再对他们下手。”
李燕如笑了笑,他站起身,收刀入鞘,从别处寻了根绳子将陈跃绑了个严实,又点了他的哑。
最后朝他微微颔首,无声道了句“再见”,一转身,径直朝水牢深处而去,走入黑暗中了。
疯了,都疯了……
陈跃在心中不住喃喃着。
这样下去,一个都活不了。
……
虞泽背着李魏西在暗道中走了很久,这儿□□静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打起十二万分谨慎,警惕着周遭的一切,随时防备着不知会从哪里窜出来的刀剑暗器。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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