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多,嫣瞳已三岁了,不仅走路稳当了,还会跑,小嘴也甜得很。
正是春末夏初之时,夜里的天儿不冷也不热,让人觉得很舒服。
房中,一大一小两人分坐于坐榻两侧,正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呐,瞳儿不可以眨眼噢,眨眼就输了噢”
冷嫣瞳如今虽不过三岁年纪,却是聪慧异常,是真的聪慧,不似林衍,是小身躯装着一颗老灵魂,让旁人误以为其聪敏。
故而,她能明白林衍所言,但毕竟年纪小,没坚持一会儿便忍不住眨眼了。
“啊,瞳儿眨眼了,这个是我的了”
林衍把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糕点拿了起来,作势便要放到嘴里。
“呜呜呜,哥哥欺负我”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从那小脸上滚滚而下,林衍一下就懵了。
“哎哎怎么哭了,瞳儿不哭啊,哥哥跟你闹着玩的,来来,给你吃”
“嘿~哥哥最好了”
跟变戏法似得,立刻破涕为笑,这眼角还挂着泪珠呢,便笑得眉眼弯弯的,把林衍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哎,慢点慢点,来,喝口水,诶,慢点喝,乖~”
林衍抬手摸了摸冷嫣瞳的小脑袋,搁下了手中的杯子。
“好吃吗?”
“嗯”
“那待会儿娘亲问起瞳儿吃了几块啊”,林衍一边说一边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块”
软糯的声音,再配上那甜甜的笑容,直看得林衍脸上扬起了姨母般的笑容。
“瞳儿真聪明”
抬手轻轻拭去冷嫣瞳嘴角的糕点屑,看着这张与夏澜酷肖的小脸,竟不自觉地有些恍惚起来,直到听到吱呀一声。
“你们在玩什么呢”
林衍闻声回头的刹那,不自觉地微微瞪大了眼睛,方才沐浴完的夏澜只着一件轻薄的白色中衣,领口微敞,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此时正泛着浅浅的诱人的粉红,三千如墨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后,一双明眸也因沐浴过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看来楚楚动人,撩人心弦。
心脏突然砰砰跳得飞快,仿若下一刻便会从口中跳出来,“没,就是在、说话而已”。
“是吗?”,脚步轻移,愈显身形婉约,夏澜行至榻前,扫了一眼已然空掉的碟子,俯身轻轻捏了捏冷嫣瞳的小脸蛋,“方才吃了几块桂花糕”。
冷嫣瞳大眼睛咕溜溜一转,看了看正顾自出神的林衍,没有得到回应,便低头开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唔,吃了一、二、三……六块”。
“六块儿?”,夏澜柳眉微扬,侧头看向了林衍。
“啊?嗯,啊!不、不是”
“嗯?是还是不是啊?”,夏澜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哥哥”
林衍看着冷嫣瞳那纯净的眼神,顿觉脸庞有些发热,眉眼微垂,“是”。
“那衍儿吃了几块儿”
带着浅浅的清香的温和气息突然扑洒在唇边,让林衍禁不住微微抬了头,便见近在咫尺的一张放大了的精致脸庞,顿时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噌地一下站起身。
“那个、、我先去沐浴了”
“哎”
看着匆匆离去的林衍的背影,夏澜的眼中不由浮起丝丝疑惑,莫不是这人愈长大,便会愈害羞吗?可方才、、、那神色也不似害羞啊,倒像是在、逃避什么。
自林衍接手王府还有天策军至今,已过去三年多了。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林衍也愈发的成熟稳重,已能很好的处理府内外的各项事宜。
师承名师,又勤奋刻苦,武功已是大有精进,可赢过军中大多数将士,又熟谙兵法谋略,加之平日里军纪严明,更能以身作则,在军中的威信已是日渐增高,如今已得到了多数将士的衷心认同与追随。
除此之外,这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已近至夏澜的下颌之处了,与此同时,这力气也大了许多,虽看着还是较为瘦弱,但筋骨还是较为强壮的,许是习武加之常年在军中的缘故,现下应能较为轻松的抱起夏澜,虽并不曾真的抱过。
这一夜,林衍、夏澜还有冷嫣瞳正于饭厅用晚膳。夏澜一边照顾着冷嫣瞳用食,一边还要不时给林衍夹菜,自己几乎没吃两口。
终于,林衍看不下去了,“澜姐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自己多吃一些才是”,说着夹了一片肉至夏澜碗中。
“那怎得还这般瘦”,夏澜眉梢微挑,“都瘦成一道闪电了”。
林衍呆了一下,她发觉,自瞳儿降生以后,夏澜整个人皆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像一个、、年轻女孩儿了。
“哪有……我这样挺好的,不瘦也不胖,若是再胖一些,这轻功便要使不出来了”
“你啊,每日里就记得念叨瞳儿正是长身子之际,需得多吃一些,那你自己不也正在长身子吗?”
“……我”
林衍正欲开口,却隐隐听到厅外似有打斗之声,蓦地凝重了神色,噌地站起身。
“澜姐姐与瞳儿在此勿动”
当林衍冷着脸迈出饭厅,便见夜色下一道灰影正与七道黑影纠缠在一处。
灰影每每欲要逃离,黑影便紧紧缠了上去,可当黑影欲拿住灰影时,却每每在最后又被其逃离了开去。
灰影似注意到突然走出的林衍,一个旋身便冲着林衍过来了,七道黑影见此忙闪身追了上去。
“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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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七道黑影在瞬间全停了手,一个个傲然立于院中,目泛幽光的紧紧盯着那道灰影。
这便是冷宗牧留下的影卫,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那便是全天候保护夏澜。
不过,自冷宗牧走了之后,七名影卫便被一分为二,其中四个依旧负责保护夏澜,剩下的三个则负责保护林衍。
七人的代号分别为乾、坤、坎、艮、巽、震和离,取自八卦中的其中七卦之名,影卫之首是乾,最小的便是离,总共四男,即乾、坎、艮与震,三女即坤、巽还有离。
原本,夏澜是欲让七人全去保护林衍的,可乾却说,王爷临终有言,他们七人中,今后至少有一半必须护在王妃身侧。
想来冷宗牧早便料到会如此,夏澜听此也无别的法子,便令乾、坤、坎与艮四人去保护林衍,但乾又言,王爷吩咐,他与坤必须留下保护王妃。
夏澜当时便冷了脸,只言,若不听差遣,便离开王府。乾无奈,只得遵命。可后来不知怎地被林衍知道了,便去劝夏澜,两人“讨价还价”了半日,最后便让乾、坎、艮与震负责保护夏澜,而坤、巽与离三人则负责暗中保护林衍。
眼看灰影无半点停手的迹象,直奔林衍面门而去,乾足下一动,迅即上前,其余六人也默契地跟着一拥而上。
“老头,小心胡子都给你拔掉!”
林衍冷冷淡淡地丢出这么一句后,灰影猛地一下顿住身形,在距林衍堪堪不过两步的距离。
“哇,你这小子也忒坏了,老头我可是你师叔!”
灰须灰发,却是双眼晶亮,精神矍铄,此刻正皱着花白的眉毛,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瞪着林衍,丝毫不像已过古稀之年的老者,倒似一三岁稚儿。
林衍很是不客气的白眼一翻,“进门方是客,翻墙便是贼了”。
灰袍老者反应了一会儿后,两眼一下瞪了个溜圆,“居然说我是贼,你这小子简直是不孝,我要告诉师兄去!”。
“不送”,林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字后,转身抬脚便欲回饭厅。
老头气得灰白胡子都开始一颤一颤的,“你、你这浑娃娃,简直是欺师灭祖!”。
只是他方才一动,原本围在他四周的七道黑影也跟着动了起来,老者顿觉抓狂,“你们这些个娃娃,做甚跟个牛皮糖一样粘着老头!”。
老头是真有些不高兴了,这七人着实是太难缠了,怎么甩都甩不掉,里边儿还有女娃娃,这打又不好打,稍不留神这袍子就破了好几个洞,他吴西子何时这般狼狈过。
“老头还没吃东西,等填饱了肚子再跟你们玩儿”
可影卫哪会听这些,只要吴西子还欲纠缠林衍,他们便不会放过他,这眼看着两方又得没完没了的周旋起来时,夏澜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衍儿,出了何事?”。
林衍刚欲回答,不料却被吴西子抢先一步,“诶,原来是你这个女娃娃啊”。
借着廊下略显昏暗的灯光,掠过一身黑衣与夜色浑然一体的影卫,方才看见其间一灰袍灰发的老者,此刻一双灰色的眸子正熠熠生光的看着她,心下虽诧异,却仍有礼道
“老人家认得我?”
“你不就是画”
吴西子这话刚出口,便突然被林衍回头打断了。
“老头,再啰嗦就没饭吃了!”
于是,原本的三人用食便变成了四人,这气氛也从伊始的和谐友爱变成了现下这般怪异。
林衍自打进了饭厅便未再开口,夏澜还是从吴西子口中方才得知,原来他竟是淮南子的师弟。
“原是太师叔,方才失礼了”
这也难怪,夏澜虽然知晓有这么一位太师叔的存在,但在此之前,却是从未见过真人的,一来她并未上过玉龙山,二来也是因为这位太师叔太过逍遥散漫,常年游荡在外,经常是一年半载都无半点音信。
“哎呀,你这女娃娃真是忒懂礼数了,一点儿都不失礼,失礼的是这浑娃娃才对”,吴西子说着手中银箸就那么敲上了林衍的脑袋顶儿。
“师叔若不饿,可直接出门右转!”
林衍那漆黑如墨的眸中隐隐似有火光闪现,夏澜瞧见不禁微微一怔。
一直以来,林衍言语行事皆是有礼有节、进退有度、沉着冷静,甚少有这般“失礼”与“失态”过。
“呦,怎么不喊我老头了,这脸变得也忒快了吧”,吴西子一脸夸张的表情看着林衍,“啧啧啧,肯定是因为这漂亮的女娃娃在这儿,所以你才”。
“师、叔”
林衍的面色看着似如常,可夏澜分明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心觉有趣的同时又有些好奇,这衍儿可是出奇的“少年老成”,太师叔往昔究竟是做了何能惹得她如此失控。
“哎呀呀,这是恼羞成怒,莫不是欲杀了老头灭口吗?”,吴西子作一脸惊恐状的双手抱胸,“就这么当着漂亮女娃娃的面儿,嗯,不妥,不妥,她会”。
“师叔!”
这回是真的咬牙切齿了,连脸都没绷住露出了有些可怖的神色,这一不留神就将冷嫣瞳给吓着了。
“哥哥”
冷嫣瞳怯怯地拉了拉林衍的袖子,林衍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有些水汪汪的大眼睛,神色瞬时柔软下来的同时,心中满是自责。
“瞳儿想吃什么”
冷嫣瞳却向着林衍伸出了双手,“哥哥抱”。
吴西子看着小心的抱起冷嫣瞳的林衍,又忍不住开始“酸”了起来。
“啧啧啧,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果然啊,人还是生得好看好,可老头我长得也很是……”
吴西子一边吃菜一边在那儿不停的碎碎念,且越说越不靠谱,林衍只觉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噌两三下就成了熊熊大火,奈何冷嫣瞳在怀,夏澜在侧,却是发作不得,只得强忍着,这忍得眉毛皆开始颤抖了起来。
夏澜实是不忍,便开口转移了话题道,“这些可合太师叔的口味,可要我让厨房再做些别的吃食送来?”。
“不必不必,如此甚好”
恰在此时,去取酒的曼儿带着人回来了,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放着方温好的酒。
吴西子也等不及曼儿给她倒酒,便自己取来给自己倒,倒完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夏澜,见其微微摇头便又看向了林衍。
夏澜刚欲言衍儿年纪尚小不宜饮酒,不料吴西子却先一步开口道,“浑娃娃,要不要来一杯”。
看着林衍眉头微蹙的模样,夏澜忍不住开口道,“太师叔,衍儿她不会饮酒”。
让夏澜没想到的是,吴西子竟未多言,而是赞同似得点了点头。
“嗯,女娃娃这句是说对了,她确实不会饮酒,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喝了几杯就”
“老头!”
声音中竟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厉色,可夏澜看林衍的脸,却是微微泛着些些晕红之色,心下更是好奇起来。
“哎呀呀,原是还未告诉漂亮女娃娃啊”
林衍皱眉冷道,“若是醉了,这酒便别喝了”。
吴西子一听忙眼疾手快的护住了酒壶,之后真的便未再多言,这倒是让夏澜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过一样,有些痒痒的感觉。
膳后
沐浴完的林衍只着了一件洁白的中衣,原本要去床上的,可走至半途脚下却突然犹疑了起来。
半响过后,终是脚步一转,走到了书架前,俯下身,抽出了最底层的一堆卷轴中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幅。
转身走至书案后,却是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展开了手中的卷轴,只见一片皑皑白雪中,一袭白衣盈盈而立,目若秋波,唇角轻扬,可最是醒目的却是,眉间那一点朱砂。
这是那一年冬天,林衍悄悄画下的,只她一人知晓的存在。
后来,她离了王府上了玉龙山,什么也没带走,唯独这画。
也是这幅画儿,陪着林衍度过了在玉龙山上那煎熬的一年。
在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一次次期盼却又一次次失望,内心变得愈发的惶惶不安,可思念却似疯长的野草般,将她紧紧缠绕,近乎窒息。
她只能看着这画儿,想象画中之人的一颦一笑,一夜又一夜。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皆是这画儿陪着她入眠。
而后那一日,在又一次没有收到回信后,林衍突然有些绝望起来。
澜姐姐永远不会原谅她了……一直强压着的这个念头,突然从内心深处迅速放大开来,瞬间让林衍从心里一直冷到了四肢百骸。
世界一下变得安静,林衍什么也听不到,只机械地转身回了房,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只呆呆地看着画中之人,眼泪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终是强忍着没让其掉出来。
就这么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你这娃娃,明明还是个小萝卜头,怎得就害起相思病来了”。
林衍被惊地抬头,却见敞开的窗中倒挂着一灰须灰发灰袍的老者,明明已过古稀之年,却露着孩童特有的顽皮之色。
“深夜不请自来,还偷窥,如此小贼行径,不觉不妥吗?师!叔!”
“哎,娃娃认得我”,刷地一下,老者便已跳到了榻上。
在此之前,林衍虽从未见过眼前人,但从几位师兄、师姐口中知晓他们有那么一位老顽童似的师叔存在,常年浪荡在外,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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