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
舞台的另一侧,一排话筒当前,话筒后坐着个中年西方男人,头戴渔夫帽,蓄须,身穿衬衫和吊带西裤,裤脚不过脚踝,尖头的皮鞋反射亮度与光泽。
这一位便是Eclipse当今设计总监,有“服装设计业界的爱因斯坦”之称的时尚鬼才,EliasHoyer,霍尔本霍。
对着记者,霍尔:“……”
对着霍尔,记者:“……”
设计圈如果有专用的微博,那么,#霍尔亲自设计成衣#这一条,应当是能爆到服务器瘫痪的唯一tag。
若是有唯二,那便是——#霍尔把衣服借/卖/投入市场生产了#。
而现在,唯一和唯二都发生了。
另一位主角还没来,因而有相熟的记者便先跟霍尔半正式半调侃地闲聊起来,“霍尔先生,您这次怎么想起来要卖衣服了?”
从本世纪初来华定居,霍尔已经是个老中国通了。也学得溜,到如今若不看脸单听声音,几乎听不出是外国人在说——从腔调到句法,跟国人最地道的表达是一模一样的。
平常采访与回答故而也用。
霍尔闻言,也不答话,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
记者:“?”
霍尔:“还不是为了恰饭。”
记者:“……”
虽然从这句话听出来了成年人养家糊口的伤悲但是——
你不是说你不缺钱的吗?!
霍尔在心底深叹一口气。
若仅仅是抬高价格,他才不为五块钱人民币折腰。
但问题是,在中国,Eclipse过半数的线下门店都开在盛世国际名下的商场。至于线上门店……九成的销售额都出自宾果网海外频道。
线上线下,都受盛世国际管束和制约。
销售命脉被人家掐在手心里面,人在屋檐下,便不得不低头。
霍尔在心底再叹一口气。
所以才不得不把衣服出手给那个姓Ling的女孩。
Ling……Ling什么来着?
算了,不管Ling什么,都不配穿他霍尔的衣服。
这般想着,霍尔却忽然听得记者交谈声起,“……来了来了。”
哦,这个不配穿他霍尔的衣服的Ling什么小姐来了。
三分无意四分不屑五分凉薄六分漫不经心,霍尔抬起头。
专访室内,灯光明亮如雪,昏暗无处遁形,光亮犹如实质般地填满了每一个细小的角落与缝隙。
有门打开。
却见那道路的尽头,有一道香槟金的纤影,逐步逐步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香槟金色,人鱼裙摆。
白腻几至于发光的肤。
红唇墨眸茶棕色卷发。
难以言喻。
只觉……
那不是穿着香槟金人鱼裙的女孩子。
而真正是,初初与巫婆用声音交换双腿的人鱼。
缓慢从容地,不疾不徐地,她迈着独属于人的、两条优美细洁的腿。
从此踏入人类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一的前半段梗已经点出来了quq
剩下的还在写呜呜。
第21章薄荷
若说是初初从安徒生童话里走出的美人鱼……都不为过。
霍尔看的一时便怔住。
怔怔地,亦对时间的流逝再无察觉,直至人声如针尖,戳破了气球般的密不透气的思绪。
“……霍尔老师?”
霍尔适才回神,点头,朝记者示意采访可以开始了。
便按原定台本,记者中规中矩地提问:“请问霍尔老师,我们都知道,这一件是2019年童话元素大秀的重头戏,是开场的第一件,也是您亲手设计的唯一一件。请问——您觉得凌婳小姐诠释得怎么样?”
霍尔:“很好。”
又道:“Perfect.”
再道:“Marvelous.”
记者:“……?”
闪光灯交错。
半小时后。
凌婳从专访室走出,洛苑在外边的隔间等着,见她出来便迎上,低语问:“怎么样?”
洛苑原本以为采访能很快结束,因而才守在隔间,没成想这一等便是半个小时。
据她所知,霍尔是大才子恃才傲物,向来对着媒体都是不甚配合,心情好了说一句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偶尔对哪个看不顺眼,说不定还要摆脸子给人看。
是而,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洛苑在外头等着,时间越长,心里的不安定也便越多。
凌婳撩唇回了,“还好。”
洛苑无声舒一口气:无论如何,采访能顺利结束就好。这好在不是沈宁,如果是沈宁,说不准就跟霍尔在采访现场打起来了。
然而下一刻,洛苑却见那位渔夫帽衬衫吊带西裤、一身嬉皮士装扮的霍尔先生从专访室大步走出,一边朝凌婳走来一边道:“Ling小姐,今年春夏季Eclipse的大秀我将设计新装,届时我能否邀请您前来试穿?”
洛苑:“……?”
微博之夜,星光璀璨。
捧着荣誉奖杯,发表完了提前准备好的获奖感言,今夜的微博Queen林烟云走下台去,给等候在旁边的粉丝一一签过名,也礼貌地收下礼物,双方互相道别完。待粉丝走了,她一脸的笑容才如妆容般地彻底松懈。
小助理便见机识趣地递上矿泉水,“林姐,喝水。”
林烟云摇摇头,视线偏转,她瞧向场内另一侧,余光瞥见那端坐而如兰的男人,眉目稍动。
唇边衔了些笑,林烟云对着经纪人邵景道:“我去傅先生那儿打声招呼。”
邵景应声了。
林烟云签在国内知名的影视公司——萌幻影视下头,父亲便是萌幻的董事会成员之一。
家世虽离傅家差得远些,然借着社交场合,林烟云母亲与傅哲夫人曾有意攀谈过,因而便有少许拐弯抹角的交情。
当然,只是少许。
极其少许。
身着了黑色的抹胸礼服裙,林烟云仪态是端庄优雅的,穿行了座位,飘飘袅袅到男人身边来了,笑了笑:“傅先生。”
微垂眸,傅司南出声是温润悦耳,疏离与客气也是显见的,“林小姐。”
笑意收敛了些许,林烟云仍惯性般地挽唇,如无意般地坐在他对面的空座,笑了笑道:“话说回来……下个月就是梁阿姨的生日了吧?”
她言辞间提及的梁阿姨便是梁如茵,是傅哲的妻子,是盛世国际的女主人……诚然说主人也合适。
毕竟,傅哲本人所持有股份甚至还没有他太太多。
傅夫人是典型的书香家族,往上三代均是名门,本人也是国内知名的收藏家和拍卖家,未嫁时是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嫁给傅哲后更是一段豪门童话——人人都说,傅董宠傅夫人的程度,直接就能跟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相媲美了。
傅司南未接话,林烟云也不显得尴尬,只是又道:“我还没想好要给梁阿姨买什么好,”她偏了眼珠去瞧,问:“傅先生,你知道梁阿姨喜欢什么吗?”
唇微启,傅司南道:“关于这个问题,你问她本人比问我更合适。”
林烟云:“……”
这么字面上的道理,谁又会是真的不知情。
不过是……懂装不懂罢了。
没再说什么,林烟云只将手在桌面轻轻一扣,露了素白一节的腕来,又笑:“到时候我过去……还要麻烦傅先生多担待了。”
“我不过去。”
“……”林烟云脸色一滞,却也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了:“梁阿姨的生日你不去,你去哪里?”
“林小姐,”傅司南举眸,镜片后视线如墨,沉静而不可达眼底,“这与你无关。”
言下之意,她无权过问。
知情识趣,林烟云道了句告辞,便离开了赞助商的区域。
螓首低垂,她手指轻轻而无声地敲在裙摆。
眼前浮现一幕,是她因为母亲的缘故,在傅家老宅与他第一次相见。
银月风动,老宅凤尾竹的林里,是清风明月般的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那夜如雾如纱如……一帘的梦境。
那是,她与他的初见。
可初见的第一眼,她便动了情肠,在那一道背影里面。
到如今,已经是整整的第三年。
可真是……三年如一日,拒人于千里。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明明看外表,是那样翩翩而优雅的公子呢。
勾起唇角,林烟云自嘲地笑笑。
另一边。
凌婳跟霍尔接受过了专访,一行人一并回到微博之夜主场。个别记者期间没轮到提问,回到主场后又再没有采访的机会,这时看霍尔走了,不免便有些急,跟着举着话筒就去追人。
记者一急,身后摄像也便急了,一路地加快步伐,经过主场赞助商的区域时,不知是脚下绊倒了什么,摄像人一趔趄,摄像机却要从手中摔了出去。
不偏不倚,凌婳举眸,便见那沉重一台的摄像机往自己方向砸来。
那黑色的物件倒映在瞳孔,是细如麦芒的一粒。
危险逼近的瞬间,人的反应是最直接,也最原始。
想往后退,然而往后——也只有座椅的死角。
退无可退。
本能的反应,她闭上了眼。
像过了半秒,又或者是一个世纪的漫长。
只觉顷刻间,心如停跳。
没有征兆,薄荷的香却无声息地飘落了。
在,重物砸落之前——
是男人的身体,将她紧紧护在了怀抱里面。
第22章薄荷
(1)
事发突然,所有人一时都是怔住。
护住一时,傅司南松开手,身仍下俯着。凌婳与他对视,他目如深渊,不可见底。
距离是那样的近。
呼吸亦是那般的亲。
薄荷味的气息将她环绕着,像春日游丝纤细近于透明,却将她浑身包裹与缠绕。
视线漆黑地望着,他问她:“还好吗?”
略微醒过神,对着他专注的眸,凌婳慢半拍才答:“……我还好。”
眼睛微眨,她反过来问他:“你还好吗,傅先生?”
唇边有轻微的意味松弛,却是微不可查,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直身躯,转向摄像方向,声音偏于凛冽:“你在做什么?”
示外,他其实姿态是极优雅而得体,整个人如温润。待人十足客气,与此同时也极其疏离。
然只这一句,于常人而言是平常,但于他,这姿态足证是情绪失控了。
见是砸了什么人,那丢了又砸了机器的摄像早吓得失了魂,此时一被质问,几乎是骇然,“对,对不起傅先生……下次我会注意的。”
如墨的眸光收敛,傅司南只淡淡发问:“下次?”
男摄像立时便反应过来,“没有了……没有下次了。”
那男摄像便知情识趣第转头跟凌婳道歉。
凌婳摇了摇头,“你没有砸到我,不需要跟我道歉。”转向身侧的男人,她开口,声音轻轻慢慢的,却认真:“你砸到的人是傅先生。”
被她点到,男摄像自是会意,转而依言去做了。
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洛苑:“……”
大型英雄救美现场。
可偏偏……
这位傅家的公子,几时曾对女人这般上过心了。
当然,对于此,洛苑既没觉得不对,也不觉得不好。
她心里头明镜般的敞亮。
寻高枝攀不着是无可奈何,有高枝不肯攀是迂腐傻子。
况且,旁的不说,就说今晚的微博Queen,也是九零后走实力人设的林烟云,萌幻影视的千金小姐,便在人前也从不遮掩自己对这位盛世少东家的心思。
然几年来……却几未得到过对方一个正眼。
是那般的男人,若人间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形容为人均如清风朗月,教人挑不出分毫的差错,或者不妥。
若真能攀上这般的高枝,百利而无一弊。
……
到庆典结束,孟云樱有男友来接,沈宁亦随孟云樱走——约是不待见凌婳的缘故。
凌婳也不太在意,只是跟洛苑并行走出了梅赛德斯中心,在平台处上了保姆车。
坐在后排,晦暗光线如成团的影,将人的脸孔遮蔽。
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凌婳打开微信,指尖滑动,视线往下,停定在那四方的头像。
油画星光,重彩海洋。
微停,指节将头像点开。
“傅先生。”一字一字地输入,她道:“刚才我没有跟你说谢谢。”
“谢谢你。”
“……”
迈巴赫S疾驰在高架,是如能与夜幕融二为一的黑暗色调,内置空间极阔而设施极豪华。修长指骨握在机身,傅司南低垂了眉目,薄镜片折过一轮的光,其后是沉而安静的眸光。
倒映着薄屏反射的亮光莹莹,与微信的聊天页面。
指腹轻触,他回:“不客气。”
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没有跟你客气,”她说:“我是认真的。”
唇际有弧度轻展,虽则极浅而又极淡,司机在前视镜无意地瞥见,不觉咋舌。
他来傅家做司机也有三年了,见着傅家的少东家,虽则温和却也清冷,明明是个小年轻,却是极少言寡语,更有超越年龄层的自持与克制。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