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宋[美食]》TXT全集下载_23(2 / 2)

尝宋(美食) 傅支支 4803 字 2023-09-04

苏蘅本想这快到年关了,又是她的生日,和府中的诸人同摆个大桌一道庆祝吃喝一番。

怎料大家伙儿都扭扭捏捏,颇难为情,纷纷摆手,道是不惯与主子同桌。连原先在公主府吃得好好的阿翘也叛变了,想和阿池一起,随着众人在后厅吃。

阿寿见状,一脸傻笑,兴奋道:“郡君,我愿意和你还有相公一起吃……”

他话音未完,被阿罗一个肘击打断。

阿罗横瞅了阿寿一眼,一副“笨蛋你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避嫌吗”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直道:“蠢杀才,我们这么大的锅子不够你吃一口么,非要去凑郡君和相公的?”

阿寿挠挠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立刻改口,“不去了不去了!郡君,我随他们去后厅!”

苏蘅没法子,眼见暮色四合,到了用晡食的时候,薛恪还没回来,她也不想强压着其他人等他,便含笑同意了。

·

薛恪冒着风雪赶回家的时候,苏蘅还在等他,笑眯眯的,毫无倦色。

她没有问一句他为何晚归家,看他眉眼沾上的冰凉风露,只是绽出明媚的笑颜,“回家啦?”

他心中一暖,应声微笑,“回家了。”

薛恪在怀中似有东西要取出给她,但苏蘅饿极了,不待他说话,便先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来房中。

屋内早已摆好了晡食。

红泥小火炉,铜制鸳鸯锅,一边是清澈养生的骨汤,一面是鲜香艳红的辣锅。

鱼鲙、鸡肉与羊肉片切得很薄,卷成簇摆放在盘中,红白相间,犹如花朵,煞是好看。山药片、茼蒿、黄芽菜、各色菌子、鲜冻两色豆腐、绿豆粉也分别放好。

另一边则是芝麻酱、白糖、酱油、醋、橙齑、花椒油、蒜泥等数碟调料,酸辣咸鲜香,一应俱全,可按照喜好自由调配,情趣盎然。

两人对面坐下,见锅中汤已经滚沸如浪涌,便搛肉去涮。薄薄的羊肉卷搛入水中,涮上一涮,鲜红肉色变得熟白,果然有“流云拨霞”之意。

羊肉韧糯,豆腐嫩而滑,菜蔬亦爽口,太好吃了!

苏蘅埋头吃了一顿,抬头却注意到薛恪碟中的调料十分简单,唯有酱油与橙齑,只在骨汤锅中涮菜蔬吃,显然还是个涮锅子保守派。

她便在辣锅里煮了片鱼鲙,举箸送过来,自信表示:“尝尝,我做的底料,包管好吃!”

薛恪就着她的筷子吃了那鱼鲙,微笑颔首,“果真好吃。”

苏蘅微微地仰着脸看他,从前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仪范清冷,此刻从氤氲的热气里看他,怎么越看越温存了呢。

不知是锅中水汽熏的,还是地龙太暖热的,苏蘅两颊又飞上桃花色来。。

“我吃饱了,”她干脆扔下筷子,胡乱道了一声,“今日身上染了吃食的味道,我先去沐浴了,你慢慢吃。”

第59章笑向檀郎唾

苏蘅不习惯除了阿翘阿罗以外的人服侍,几个小丫头备下了沐浴热汤、肥皂团、洗面沤子、刷牙子、牙粉等沐浴之物①便退下了。

没有婢子服侍,苏蘅洗得慢。加上她的长发又多又密,费了老半天功夫也只能把洗完滴水的头发绞得半干。

等她洗好披上素洁的淡樱草薄罗衫出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闺中地龙烧得本来就暖和,加之身上还有湿蓬蓬的热气,苏蘅便也没有再披外袍。

洗完了澡,将半干的长发松松挽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进了卧房,薛恪坐在美人榻边的交椅上,绯色公袍照例换成了柔软洁净的白色襕衫,看样子是洗漱完毕正在等她。

手边的案几有一沓微黄的纸,他正低头细看上面的内容,眼神专注,玉色面容沉静若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朝中不太平,他是今上身边的要臣,消瘦了些许。此刻半垂着眼,眼下有淡淡的青痕,不知是累出来的,还是黑压压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风吹过芦苇时倒伏的暗影。这模样本该是落拓的,但因着他极漂亮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倒显得眼眸分外深邃。

这双眼睛的主人觉察到她走出来,便微笑看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专注认真比平时显得更为克制禁欲,苏蘅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鲜少这样独处过的。

从前的时光,要么是他们俩冷面相对,一个清冷疏离,一个满不在乎;好容易景况稍好些了,他又变得这样忙,待在禁中内省的时间比在家中还要多。

苏蘅定了定心神,才不想让薛恪看出自己刚才没出息地因为美色而失神的样子。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赤脚趿拉着绣鞋,走到他身边低头看那沓纸,没话找话,“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公文?”

薛恪将那沓子纸递给她,温声道:“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苏蘅接过来,还没细看便忍不住先笑了,“人家都送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什么的,你送我……房契?!”

定睛瞧,可不就是房契么?

这房契上的房产是西京洛阳的一座宅子外加田产,看位置靠近邙山之麓。

房契上,白纸黑字明白无误地写着苏蘅一个人的名字。

西京洛阳虽不似东京这般热闹,但胜在清明盛丽。也正因为远离繁华喧嚣,乐得清静,加之山川秀丽,且气候温和,从前朝以来,那里便一直是贵臣巨室的理想居所。

连司马光、文彦博、富弼等国朝重要官员亦不能免俗,辞官退隐之后纷纷在洛阳购置田产,习承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

“独……独乐园?”苏蘅瞪大眼睛,被这房契惊得有点结结巴巴,傻乎乎微微往后仰,不敢直视那房契似的,“莫不是司马文忠公的独乐园?你……买给我了?”

薛恪颔首。

司马文忠公便是司马光。

苏蘅原先还在书上读过司马光晚年记叙独乐园七景的诗,虽然也知道这园子是几经转手,不可能是从司马家后人手里买的,但现下忽然说自己成了这园子的主人,焉能不惊?哪能不喜?

“你哪来的钱?”

苏蘅还是脱不开上辈子小市民的性子,又惊又喜之后,脑海里立马冒出这个问题。

随后,她又做了更深入的联想。

少女的脑海轰然,声音清脆,脱口道:“薛恪,贪污是犯法的!受贿也是!我们把园子卖了,把钱还回去,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的礼物!”

薛恪见她憨态可掬,不由默然微笑,“正当所得,绝无欺瞒。”

国朝官员的俸禄一向颇丰,除了负担金水官邸诸人的月俸以外,他不应酬,无交际,亦无任何费钱的嗜好,甚至连吃穿都举子时无异,剩了些银钱。加之三甲及第和宫中赐婚的赏赐,他分文未动,这所有的积蓄,才堪堪够买下这座园子送给她。

“你原先说,喜欢田园农家之乐,想去汴京或洛阳的郊外山脚住下。”薛恪简练地解释为什么送这份礼物的因由。

若是此去幽州不回,身死以后,这宅子便算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薛恪静静看着苏蘅。

其实他也有一点点私心。若他离去,不知道十数年以后,她看见园中花草葱茏,会不会想起自己。

苏蘅却全然不知薛恪所想,听罢他的解释,一颗心放松下来,欢喜得不能再欢喜。

不是因为她喜欢园林田产,而是因为他居然将自己随口说得愿望记在心里。

那日在村边野店中,她只说了一次,他便记住了。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也在惦记着自己更美好的事呢?

“谢谢你,我很喜欢!”苏蘅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房契折好,收到妆奁的最里层。

她眯着乌浓的笑眼,宝鸭斜飞,愈发衬得素颜如绣面的芙蓉般。明亮的笑意像水花儿似的溅出来,只有下巴上的两个小梨涡能兜住。

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方才挽起来的长发又松落下来,几缕半湿发丝搭在脖颈后侧的肌肤上,痒痒的。

苏蘅坐在妆台前,胡乱拨了拨颈子上的头发,试图再绾起来,但无奈总有几缕漏下来。梳篦之事一向都是阿翘的活计,此刻婢子不在,苏蘅越梳拢,手臂越酸,怎么都不成。

有人伸手帮她。

光洁的铜镜里,薛恪站在苏蘅身后,轻轻帮她拢起散落的丰密青丝。

薛恪显然对于此种富有闺情的事体十分陌生,因此动作轻柔却生涩。他修长的手指上有薄茧,为了拈起发丝而不得不轻触她娇嫩的肌肤。她雪白肤色有透明质感,几分热气一熏,便出来红润血色。微湿的领口露出一截肌肤如白玉,婉转地消失在樱色罗衫之下。

苏蘅抬眸,眼儿弯弯,两人的目光便在镜中相遇。

他离得这样近,手指拂过,颈后那一块小小的皮肤登时绷得紧紧的。苏蘅的脸又腾得热起来,呆呆的小鹌鹑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只轻声叫了句,“薛恪。”

舌尖上含了一点蜜,这时候叫他的名字,千言万语都在其中。

忽然,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这一触即发的暧昧气氛顿时被打破。

婢子在门外道:“相公,郡君,这是早先吩咐送来的吃食。”

盘中是蔷薇形状的滴酥鲍螺,旁边是两个小金樽和一壶配餐的蔷薇露。

有点懊恼,又有点郁闷——她怎么忘了,早先还吩咐了宵夜将她做了一整天的“生日蛋糕”送来啊!

怎么送得恁的不是时候……

不过,送都送来了,好歹也是自己做的吃食,到底不能浪费了。

苏蘅深呼吸,摆正心态,认真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原先在古书上看到,过生辰时吃点心吹蜡烛,许愿便可以成真,这才叫人送来的。”

古书什么的自然是假,想让薛恪陪自己吹蜡烛是真。

薛恪也没有面上他看起来的那般镇定。他一贯由着她,只微笑着,没有多问,吹熄了其余的烛火,只剩两盏灯移入屏风内侧。室内只留一星灯烛。

美人塌上,两人同坐一边。

烛光盈然如豆,近乎黑暗的环境中,只堪堪够照出两人的面容。

他侧首注视着她,见她双手合拢,认认真真地对着烛光默然闭眼片刻,许下愿望。少顷,她睁开眼睛,吹熄了那烛光。

凭着云母屏风后朦朦胧胧的光,她拉拉他的衣袖,得意笑问:“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不知道。”薛恪温柔地回答她。

“除了祝愿大家身体康健,平安喜乐之外,我还多许了一个——”苏蘅的声音拖得长长,笑眯眯的双眸若水,“我请求上天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心脏随着她这突然起来而又毫不掩饰的表白而剧烈跳动,某种情绪涨满整个胸口,在喉咙里也能听到回响。

他几乎费力地按捺下心中漫延的喜悦,不动声色问道:“若是我离去呢?”

苏蘅只当他是玩笑,一面咬了口香甜的滴酥鲍螺,一面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你若是离去,我就追过去,把你抓回来。”

天真烂漫又霸道,这便是他的阿蘅。

屋内晦暗,反而衬得窗外愈亮。窗边植有腊梅与翠竹,稀薄冷淡的月光与雪光照进来,地上如同凝了一滩初春融化的冰水,但见水中梅枝竹影摇曳。

她唇边沾了点奶酥,犹不自知,极可爱,令人忍不住想要一尝芳泽。

“怎么……”

苏蘅见对面的人凝睇着自己,有了先前脸上沾墨闹出的糗,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摸脸。

还没等她的手举上来,便被他捉住。

薛恪将她带进怀中,低头轻轻将那么点奶酥吻掉。略带清冷气息的吻随后又落在她的眉心鬓间,他仿佛对待世间最珍爱的宝贝,克制而温柔。

这吻却随着她的回应而变得激烈,周身的温度亦仿佛逐渐升高,意志力如同春水般涣散,头晕目眩。苏蘅仰起头,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水盈盈的杏眼直视着他的眼睛,从唇齿厮磨的急促呼吸中逸出来情不自禁的表白,“薛恪,我好喜欢你。”

樱色罗衫在纠缠中松开了一大半的领口,不知是因为冷,亦或是紧张,她在他怀中轻轻颤抖,于是愈发环住了他的脖子。

少女的小脑袋在怀里蹭了蹭,她软糯沙哑的声音像是导·火索,呼吸里带着甜甜的香气,脑海中轰然一声,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那一刻瞬间瓦解。

薛恪唇角浅浅勾起,展臂将她紧紧禁锢于怀中,打横抱到内室的拔步床上。帷幄温香,芙蓉帐暖,绣床斜凭娇无那。他的吻顺势往下,她则顺从乖巧地闭上眼睛,听见他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有最后一点清明,低声道:“阿蘅,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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