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着急,才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宫来找他。
“师兄,你不要糊涂了!杀了那个狗皇帝,我们才能回去复命!”千羽见他默不作声,情绪激动道。
他已经三番五次触及师父的底线了,如果这次再失败,他会没命的!
“是不是那个妖女蛊惑你!”千羽突然想起,他性情改变违抗命令,都是在遇到那个妖女之后才发生的。
“我去杀了她!”对,杀了她,大师兄才会变回原样,一切才会回到正轨!
阿竹看着她眼中的杀意与暴戾,脸色一寒,只见月色虚影并着冷光一晃,一缕发丝轻飘飘地被削落在地。
寒天出鞘。
她呼吸渐喘,脖颈擦过刀锋,一条血痕划现。
“没有她,你现在不能说话了。”
绝命寒天,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寒天出鞘,必有亡魂。
“她从来不会干涉我的决定,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遵循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阿妩是温柔的,遇到她他才懂的,自己也是个有思想的人,她会尊重他的想法,会和他聊一切,却从不会干涉他最终的决定。
“我不是机器,也不是七杀楼的一炳刀,我是个人。”他望着千羽,一字一句道。
千羽呼吸一窒,她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在七杀楼中听到的话。
“程辞是没有感情的,他只是一个复仇工具,他感受不到的……”
刀刃从脖颈间移开,千羽跌坐在地上,她望着神色冷硬的男人,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不知道,心底的悲伤从何而来。
第二日,三人进宫。
白梨拿着一个放着药丸的木盒,周清妩瞧着阿竹,也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药丸里加料。
这次小太监带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殿前,四周空旷,几乎看不到人。
皇帝说,在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笛声,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进入殿内,依旧很空旷,房梁高悬于头顶,一眼望去几乎是七八个人也够不到它。
殿内设了两榻,一个老御医上前接过白梨的药盒,凑近鼻子去闻,周清妩看了眼他的动作,又继续抬头望着房梁,龙舌癫无色无味,就算是银针也辨不出来。
阿竹看着他将药丸递给皇帝,垂下了头。
要开始了,无关人员都去了隔壁的偏殿里,这里只剩阿竹、皇帝和白梨三人。
“过程会有些痛,我点了一支香,可能到时会有些昏沉,但可减轻你们的痛楚。”这是她从周清妩手里讨来的。
皇帝笑呵呵地服下药丸,“白姑娘,你尽管放手大胆做,朕不会怪罪于你。”
白梨没有回答他,只是皱着眉点上了香,没过多久,白烟就在殿中缭绕开来……
她事先服过药,见差不多了,便拿起来了手中的笛子。
笛声断断续续从隔壁传来,周清妩有些紧张,茶水一盅接着一盅。
而一旁的太子揉着这些天酸痛的肌肉,也若有所思地抿着茶水,他在想着昨夜那柳莹玉出府的事。
属下说,她与九弟碰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梨脸色苍白地从殿内开门出来,周清妩连上前扶住她,把一旁小太监手里事先准备好的大补汤端给她。
“辛苦了,你好好休息。”直到把她扶到偏殿,她才着急地去找阿竹。
阿竹满头大汗苍白着脸坐在榻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伸出手,缓缓将虎口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神不知鬼不觉……
反正蛊毒也解了,阿妩不用再担心了……
只要下手,他就能完成十几年来的夙愿……
从此撇掉过去,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的手越手越紧,人皮肤温暖的触感与颈间脉搏的跳动一下下刺着他的手,突然,他仿若惊醒般,猛地收手。
他倏地站起来,将颤抖地手藏在身后,最后深深地看了虚弱的皇帝一眼,走出了殿内。
从白梨走后,也不过几秒,他开门后,伺候的宫人鱼贯进入殿内,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十几秒内,发生过什么。
“阿竹,你感觉怎么样?”周清妩跑到殿门前,刚好看见他走出来,急忙上前。
“我很好,阿妩不用担心。”他扯了扯嘴角。
“那就快把这大补汤喝了!”小太监手里还有两小盅补汤,她拿起一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啊——我喂你。”
阿竹脸上有些泛红,他看了周边死命低头的宫人一眼,拉着周清妩的手,“我,我们还是去里头罢。”
周清妩想了想很有道理,便顺着他往偏殿走,她瞥了眼他出来那处,心下了然。
看来第三盅不会浪费了。
阿竹,他也有爹疼了……
太子回到东宫,就有些心不在焉。
“九弟和父皇的病好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沈瑶替他宽衣。
“父皇,待他过于特殊了。”至少那么多年,他也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皇子那么好过。
沈瑶的手一顿,“他是你弟弟,看起来也单纯老实,他不会动摇你的太子之位的。”
李元柏握住她的手,抱住她,手抚过她的肚子,他皱着眉,他知道那里有一条刀疤。
很多事,她都不知道。
第68章
蛊毒解了之后的那几日,是周清妩和阿竹最快乐的几日,他们一有空就会去东宫,有时候带着白梨,有时候大黄也会跟着一起去。
宫里没人敢阻挠一只主人手里有一块金腰牌的狗子,它自是耍得快活,一天到晚也不见只狗影。
只是这两天,它跟着周清妩呆在东宫的时间居多,周清妩觉得它应该也喜欢凑热闹。
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以为然,还是人多热闹。
地主斗厌了,用白玉做的麻将就问世了。
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皇家工匠就是不一样,这奢侈程度,这效率,简直了!怎么夸都不为过!
规则不难,解说几遍上几次手也便渐渐熟悉了。
东南西北四风头,缺了一个,阿竹就被拉来凑数。
他夹在三个女人中间,尤其是两边都是大嗓门,反正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太子有时处理完公务,也会上来围观,挤在沈瑶和阿竹中间。
“二筒。”白梨打出一牌。
“碰!”
“四筒。”
“碰!”
“六条。”
“碰!”沈瑶咧着嘴,周清妩边摸着牌边抬头看了眼她。
“哈哈,胡了胡了!”沈瑶狂笑着一拍桌子,一条腿豪迈地放在太师椅上。
不会吧……
几个脑袋凑过去一看,果真,居然是九十番啊。
“承让承让。”沈瑶抱拳,合不拢嘴,太子想让她将腿放下去,也被她瞪了一眼。
“不行,重来重来……”
……
周清妩和阿竹几乎天天都待在东宫,阿竹跟在太子身边的时间居多,而周清妩不是打麻将,就是聊天。
大黄神出鬼没,有时在脚边,又有时不见狗影。
终于有一天,她饭后在东宫溜达时,发现了一件令她震碎了三观的事情。
“不是吧……”她呆住了。
听到她的声音,草丛里的两只狗快速分开了,大黄吐着舌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摇着尾巴过来蹭她。
周清妩看着不远处动作矜持的长毛狗儿,抖着手,一把揪住了大黄的狗耳朵。
“不害臊!”刚脱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赶紧敛声,四处张望了一番,拍了下它的狗脑袋,自己也蹲进了草丛里。
“你这条狗命还要不要啊!”不仅老牛吃嫩草,还搞狗搞到皇宫里来了。
“你很能耐呀!”还是太子妃的狗,它可以不要脸,但是她要脸啊!
做贼一样压着它到家,迎接大黄的又是一顿胖揍。
晚上,周清妩钻在阿竹怀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阿竹摸着她微凸的肚子,叹气道:“确实是它做错了,狗是我们家的,该我们去道歉,但是阿妩你想,万一它们是在处对象呢?”
周清妩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手放在他手背上,“你说万一你掌下是个闺女呢?”
万一往后她也带了个不知哪里来的臭小子……
后半句话她没说,但阿竹快速领悟了,他想起周清妩操起扫把时自己劝说的动作,动作一顿,改口道:“阿妩你做得对,是该好好教育它,让它长点记性!”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压着大黄负荆请罪去了,太子妃闻言气得手抖,随后又是鸡飞狗跳一场人狗大战,当然这是后话了。
暗夜,飞羽殿中飞入一只鸽子,千羽睁开眼,犹豫过后,还是将筒中的纸条取了出来。
看到纸条上的字后,她脸色一沉,迅速穿戴好夜行衣,往宫墙方向赶去。
程如海站在宫墙里,见到她,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蠢货!”他丝毫没有手软,将千羽扇飞在地。
“程辞呢!”他喝道。
千羽抹着嘴角的血,扶着墙爬起来,“师父,他……”
程如海突然神色一凌,狠厉地掐住她的脖子,“你居然背叛我!”
夜风猎猎,他的话音刚落下,只见百米内,宫墙上突然就出现了数十道黑影。
千羽呼吸困难,脖颈青筋爆出,她抓着程如海的手,艰难道:“我……没……”
程如海突然将她甩开,他眯起眼睛,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
就在他抽剑的那一瞬间,墙上的两道人影一齐动了,他们飞身跃下,从左右两边分头夹击。
不远处的楼阁上,书生望着底下的情形,突然一笑,他就知道,依陈如海自负的脾性,他不会带着其他人手,因为在程如海眼里,其他人都是他的累赘。
天罗地网,二十名大内高手,让他插翅也难逃!
程如海本就旧伤未愈,在他们接替式的轮番打斗下,很快便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继续打!”大内高手中有人发号施令,程如海手中的剑被人踢飞,他就像一个沙包,被人一拳一脚揍到口吐鲜血……
“这个女人怎么办?”
“一同带进地牢!”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锁链抽动的声音响起。
鞋面踩在水渍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一步步接近最里面的牢房。
“给我托起来,钉在架子上。”开路的人指挥道。
钉入骨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程如海猛地挣扎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球几欲爆破。
“老实点!”开路人在地牢里呆惯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就是几鞭子下去。
“把手筋和脚筋都挑了。”淡淡的声音出现在地牢,带路人一愣,只道是。
“是你!啊——”铁链敲在架子上“砰砰”作响,程如海全身青筋凸爆,看起来十分可怖。
等他像全身瘫痪一样软在型架上,只有钉子和铁链将他固定住时,书生才挥退旁人。
看着他这幅惨样,书生心里爽快,“想不到吧?对人施刑惯了的程楼主,也会被人行刑?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他将程如海粘着血的蓬乱发丝捋到一边,不出所料,看到一双饱含恨意与杀意的眼睛。
“‘别这么看我’。”书生一笑,“突然想起你将我父母杀害,从我家人的尸体中把我带走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风水轮流转,同一句话,我们都说了,你说巧不巧?”
看到程如海惊愕骇然的目光,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书生“嗤”地一笑,“你就是这么自负,可别小看了孩子的记忆,就算你喂了药又如何?该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
仇恨的种子,终于在今日开花结果了,想起父母那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想起那双护着他却被砍掉的双手,他突然转身,狠狠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不是想让程辞手刃皇帝吗?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他们已经父子和解相认,程辞永远不会杀了他!”
“你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怎么样,唾手可及就在眼前,却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我就是要让你尝一尝绝望的滋味!”
程如海像疯了一样摇头,“不能和解,不可以,不可以……”
书生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已经没了耐心,一个反手,将尖刀刺进他的腹部。
“扑哧”一声,刀尖更入一寸,程如海直挺挺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以……原谅……伪君子……”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几个字后,他便瞪着眼睛,不再动弹了。
粘稠的鲜血从他嘴边滴落,滴到了他的胸膛上。
书生松开手,正欲离去,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他怀中露出的白色一角。
他皱眉,抬手将这块布抽出,却发现是一块写满血字的布。
而内容……他的眉头愈发紧皱。
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耳尖一动,蹙着眉快速将布片攥在手心收进了衣袖里。
“人死了?”铁门打开,一只金色的靴子踏入牢中。
书生转过身,“死了。”
说罢,就擦着他的身体走了出去。
只听甬道传来一声“后会无期”,人便消失了。
皇帝的视线在刑架上那人的腹部转了一瞬,挥了挥手让人处理了,随即也离开了地牢。
第69章
皇帝年纪大,蛊毒解去后的恢复力不比年轻人。
吃了几日药膳,面色一天天好转起来,周清妩将枕包从他手腕下取出,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也和他闲聊了几句。
得知她有回去的打算,皇帝突然不出声了。
gu903();“明日叫上宁宁,和朕一起吃个团圆饭罢。”最终,他叹了口气,也没多加挽留,似乎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