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过隧道返回房间
道斯特感觉很疲惫,他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算一切都是被决定的,那他至少也在被决定的情况下拥有暂时休息的自由。
哈,被决定的休息的自由。
真是一个讽刺又轻浮的说法。
道斯特慢吞吞爬过衣橱。
他抵达了自己的卧室。
大半个月没人居住的房间撒发着灰尘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休息。
‘我要先清理一下房间……切,日子还在继续啊。’
他这么想,皱着眉将脏了的床单塞进洗衣机,换上衣橱里干净的黑白相间的版本。
洗衣机轰隆隆作响,让独自呆在屋子的男人开始有些烦躁——思索片刻后,银发男人干脆借此进行了个彻底的大扫除,他将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整起来,又重新清理了桌面地面和稀奇古怪的卫生死角。除了需要家政维修的马桶间,其他位置基本都回复到可以住人的状态。
‘行李还在港黑那边,晚一些再让中也帮忙带回来吧。’
这么想着,道斯特轻叹。想了想,他又顺路把家里散放的装备进行重新收纳:
毕竟他以后都会留在港黑打工,这些武器也会转由组织统一提供吧?
越想越觉得浪费,银发男人不禁叹气:
‘我到头来还是浪费了一大笔钱,真是的。’
瞄了一眼堆成小山的武器,他稍微有些不舍。但短时间内,他恐怕真的不再需要它们,唯一对得起过去开销的处理方案,就是做好保存。
‘……以后搞不好还能二手出售,那防潮工作就很重要了,幸好家里还剩下塑料袋和牛皮纸啊。’
感慨似的将□□拆成零件,道斯特认真把它们收纳进对应的盒子。
而在这个过程里,整齐堆叠在小木桌上的两个手账本不巧被撞落在地上。
一粉一蓝。
粉色的属于过去的道斯特,蓝色的属于现在的他。
道斯特弯腰,捡起两个本子。
“啊,我都忘记当时把它们放在这边了。手账啊……”
他先是看着蓝色的、购自于滚石书店的笔记本,蛮复杂摇头,
“……这个的话,或许,我应该把这本手账放到隔壁,也算是留给石察卡当个纪念。”
而粉色的,记述了名为道斯特的个体的他所未知的记忆的本子,则被他顺手放在床头。
“至于这一本,就留给中也,反正看起来和推理故事差不多,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温习一遍。有故事怎么能没有酒呢?哈,看来晚餐前的大采购势在必行啊!”
道斯特嘀嘀咕咕,慢慢觉得心头的压抑渐渐退散。在出门前,他还顺路将洗干净的被单晾到阳台。出门时,他久违地套上鹿头皮鞋,脚步轻快地外出购物。可下午一点的太阳实在是太毒辣,加之超市里意外拥挤,以至于他在抢完折扣酸奶,鸡蛋,与其他几种制作简易土豆沙拉的蔬菜后,就逃难似的匆匆回家。
一进门,道斯特就发现了另一件糟糕的事情:
阳台栏杆上面一干二净,大风居然早就将他的床单卷走了!
男人来不及换鞋就冲进房间,愤愤然搜索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这也太倒霉了吧?啊啊啊!”
银发男人抓狂,他絮絮叨叨折回厨房,一点点将袋子里的食材塞进冰箱。
冰箱里一下子饱满到炸裂:为了晚餐而添置的肉蛋奶,土豆沙拉里面必须的土豆和番茄。为了塞进去为调侃中也而准备的草莓酸奶,他还不得不丢掉一排容纳润滑油的旧瓶子。
看着重新布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道斯特非常满足。
于是,他最后一次通过衣橱进入到隔壁的房间,认真将蓝色笔记本黑白相间的床铺上。
“再见了,石察卡。虽然我的生活是被安排的,但是接下来……你说得对,我会很幸福。”
道斯特复杂的抚摸着天蓝色的笔记本,当他重新走回到日常生活的节奏里,当他再度返回到人群中,他发现马克贝斯或许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因为他追寻的,从来不是真相。
他的心,索取的其实是爱——追寻真相,是研究员们赋予达姆斯塔特的意义,是石察卡留给道斯特的意义,却不是中原中也交给J的意义。
对抗混沌的方法,确实是不停寻求信息。
但对抗虚无主义的方法,却是释怀与爱。
也许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要执着的完善自己的故事;他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可能还是在他人的掌控之下;但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他已经满足。
道斯特感觉心里的空洞被填满,他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密道的隔板复原。
然后,没甚所谓的躺在单人床上的银发男人掏出手机,给远在港黑的恋人编辑了短消息。
再然后,他疲惫地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放到了笔记本的旁边。
安睡吧,J。
道斯特的故事,即将开启。
(二)从大门离开房间
道斯特感觉很疲惫,他决定离开。
就算一切都是被决定的,那他至少也在被决定的情况下拥有暂时休息的自由。
这样想着,他快速冲向大门,在扭开把手后,他头也不抬地冲出去,恨不得直接逃离出整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可当他走出几步,当他被玄关的高低差绊了个踉跄时,他才发现,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门后的世界平平无奇。
这是一个大约20贴的空间,其中玲珑分布了简单而常见的1DK设计。小而精致的浴室、洗手间、厨房,分布在道斯特的左右手,更深入一些的是洋室设计的起居室。洗手间的门虚掩着,卧室的衣橱门也打开,他视线尽头那张黑白相间的单人床的床单看上去乱糟糟,似乎有人刚刚在上面打了个滚。
‘这是我刚才呆过的屋子。’
道斯特愣在原地,他扭头,在他身后的大门的外侧,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是我呆过的屋子?’
银发男人开始迷糊,他前进了两步,认真检查了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与他记忆里的细节一样,这里就是纳尼卡的房间!
‘还是我的记忆出错了?’
道斯特松开手,任由手里的瓷碗摔在地面上。
‘我要再看一看。’
这样想着,他匆匆离开厨房,冲出了房间的大门。
然而,他看见了厨房地面的瓷片。碎裂的瓷片溅射状躺在地板上,无辜地看着失手的主人。
‘等等,我究竟是在哪个房间?这里看上去就是纳尼卡的屋子……它大概是我呆过的屋子?’
道斯特心跳加快,他咽了咽口水,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敞开的衣橱——他觉得自己不再关心石察卡的问题,他更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银发男人将莫大的期望寄托在衣橱,他毫不犹豫拉开隔板,连滚带爬地挤进漆黑的隧道。
下一秒,他推开柜子的大门,整齐的房屋环境似乎在告诉他,他成功——等等?
这不是道斯特的房间。
银发男人心底发凉,他环顾了整洁干净的屋子,非常确定地退后。
这不是他的房间。
经历了近一个月的闲置,他的房间不会如此一尘不染。
但这看上去,非常像道斯特的房间。嗯……也很像石察卡的房间,或者说纳尼卡的房间?
道斯特开始不安,他决定还是回到最初的位置。
于是他摸索着,谨慎地爬回隧道里。
在一两秒的黑暗里,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屋子!FUCK!!!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该死的黑白床单?!
他深呼吸,哆哆嗦嗦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第一位的号码。
万幸,号码对面很快接通,他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哆哆嗦嗦在求助:
“……我,我是J——等等,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J.J.道斯特,你是谁?
一样一样一样,道斯特疯狂开始奔跑,他尝试着打开了所有的门,所有的窗,甚至是通风管道。可每一次,他只能找到一模一样的道斯特的房间,区别仅在于,它们是整洁的?凌乱的?久未住人的?刚刚途径的?
电话另一端也是无穷无尽的道斯特,或惊慌或癫狂,在疯狂求助和痛哭流涕后,道斯特甚至开始安慰起道斯特。
“你会好起来的。”
“你会好起来的。”
“你会好起来的。”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道斯特发现让自己获得宁静的方法:他将自己蜷缩在衣橱洞穴的黑暗里,一动不动。
狭窄而空气不流通的黑暗空间是如此令人平和,就像母亲的子宫,无偿庇护着她的孩子。
在无限的房间里,道斯特再也不用为了意义和价值而感到痛苦。
他被编篡的人生似乎恰恰好停留在最微妙的位置。
他是说,这种黑暗多妙啊……
他不需要再思考,也不需要纠结。
在这份最原始的深刻中,道斯特只要张开眼,或者闭上眼,好吧,道斯特只要是道斯特,他就是幸福的。
幸福的道斯特,快看,这次幕间休息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说不清在某个时间——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故事的尽头的开端,你就要踏上旅程。
嘘,安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害怕挨揍的话痨君,这是故事的黑暗真结局,TE。后日谈分选项有两个,时间意义的循环和空间意义的循环。唔嗯,注意,按照本文的世界观,每次时间充值都会发生微变——故事里的时间不是我写错了啊,那就是代表着倒流和乱序意义的。
总感觉这么下去你们会想打死我,捂脸。
我稍微缓缓,今天还有支线二,是选择打电话给中也的支线啦,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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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终章-支线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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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接上文,从无限城折返,抵达公寓部分】
老旧公寓的楼梯间漫长得令人绝望,银发男人一步步穿过整条走廊。
他记得藤间先生的事件里,中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他记得在森鸥外失踪后,他们一同在自己的公寓里苦思冥想森前因后果……而现在,穿过藤间先生的工作室,穿过他自己的安乐窝,他来到了最后的关底,也即是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是标注为‘纳尼卡’的房子,也意为:不知道内容物的房子。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凝视着普通的门,银发男人选择在开启大门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他回想起德国旅店的床边,橘发男人忐忑而真挚的那句“第一次旅行,如果只留下这样的回忆,未免太可悲了”;他回想起在前往疗养院的车子里,橘发男人果断却温柔的安抚“人的记忆并不是一种加法,它是意义不明确的各种可能性的混合”。他想起了持续在记忆全过程里的点点滴滴,于是他忽然微笑:
是的,如果自己人生的关键时刻,连唯一的见证者都不在身边,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这样想着,道斯特拨通了电话。
在简短的滴声后,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仓促而又充沛到震耳的质问:
“喂!J,你在哪里?!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在哪里!电话也打不通,你究竟怎么了?快点告诉……”
中也在喋喋不休。
‘他好可爱,关注着J.J.道斯特的人,不,看不到达姆斯塔特,看不到道斯特,仅仅关注着J的人,原来真的存在啊……’
泪水轻轻从男人的眼角滑落,但他知道,这不意味着悲伤。这份感动是真实的:即使他是连通着混乱与秩序的生命体,即使他是被注定以无意义存在的生命……唯有这份爱是货真价实的。
‘谢谢你,马克贝斯。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会放弃登上无限城的最高层了。因为就算是我们这些人造物,也有权在玻璃箱里获得独属于自己的理想国。’轻易想明白通讯中断的始作俑者,道斯特捂着嘴,努力压抑住汹涌上来的悲鸣,‘仅当我意识到这一点,虚假的人造物才能在这梦中主动去追寻我的电子羊——我的,中也啊。’
“喂?你怎么了,J?我好像听到你在哭……等等?你在哪里?不要乱动!我这就过去啊!等等我!”
中原中也似乎陷入了慌乱。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机车发动的呼啸。
道斯特的掩饰非但没有消除掉对方的担忧,反而增添了更多的惊惧。
这种生动而鲜活的反应,催促着银发男人尽快作出反馈。
于是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
“——我在家,中也。我会等你,所以,一定要过来!”
‘一定要在我身边,中也。有了你,就算梦境再冰冷,我都能忍受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