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TXT全集下载_25(2 / 2)

余震 青江一树 4839 字 2023-09-04

gu903();江原呼吸间的热气淡淡洒在颈脖间,不到痒的程度,反而暖的有点温柔。顾律不作声地叹了口气“你睡着了吗。”

江原听见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又闭上,顾律把他的腿向上托了下,话中带了点清淡的笑意“背上睡觉舒服吗”

江原还是没说话,顾律知道他没睡着,江原睡着了一般呼吸很沉,给人一种喘息很累的感觉,说实话他不仅抱着江原不吃力,甚至背着他也不用费力弯腰,江原太薄,只要乖乖地好好趴着,基本不会从背上掉下来,他晃了晃背上的人,说

“你以前也背过我,记不记得?”

江原半眯着眼睛看顾律尽在眼前的长睫毛,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小的时候,你第一次跟别人打架,为了那颗被抢的大宝石,我追了别人好几条街,你跟着我一起追,结果我们没抢到,都被打了一顿,那天是你背我回来的。”

顾律声线一顿,深夜的秋风似在追光,路灯下不知是一连串呼出的白气,还是风的影子,他极其小心地将那一声苦笑收了回去。

“你以前,你以前把我背起来就跑,我那时候还没你高是不是?”

“我记得你的背很烫。”

“没人背过我,不知道原来背着是那样”

“什么样”

顾律偏头靠了靠江原的脑袋“没睡着为什么不说话。”

“......”

“不什么样,就是烫。”

胸口烫,到处烫,那颗卖不掉的心脏像被狗咬了一样又惊又疯的跳个不停,第一次向他这个主人现出了它的存在感,年幼的顾海茵不知道该捂住哪里,才能让它安静下来。

顾律能想象到,在遇到自己之前,江原大概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儿童,顾律没有见过梁纪口中更早的那个破败的小孩,他遇到时,江原已经是被梁纪养成一朵娇贵的小花朵,这不太能形容第一次见面的感觉,曾经的顾海茵几乎长在难民窟,见过的所有小孩,都没有江原精致和干净,也没有那双漂亮到发光的大眼睛,他被许景行从淤泥里拎出来,又几次漂洋过海的经历了一遭,尽管年纪不大,也已经不得不对大多数事情都能做到波澜不惊,但梁纪把他捉过去丢到江原面前,他意识里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自己的脚藏起来,他的鞋太脏了。

拼了命不想自卑的人,才是最自卑的。

年幼的顾海茵,在还不知道什么叫自卑的时候,就已经觉得离他近一点都会把他弄脏了。

“这样啊.我快忘记了。”

“别忘。”顾律弯了弯腰又把他贴近了些“你一定不知道,我打过多少架。”

“在我四岁以后,父母遗弃,我就知道不打架是连衣服都没得穿的,不打架我们都会吃不饱。”

他说的“我们”大概是在说他和许宣,江原将下巴磕在顾律的颈窝,那里比较暖,顾律说话时每一根经脉被扰动的频率都经过了江原的默认,而他却有些匪夷所思的走神,甚至不由自主地对顾律竟然在讲述他从未听过的故事而感到无比陌生,乃至于怀疑他的目的性。

顾律向来废话极少,江原觉得有些奇妙,连睡意都消失了,饶有兴趣道“然后呢”

顾律显然不知道江原在想什么,他始终认为他和江原的差距很差,江原小时候就很难跟打架这种事情扯上关系,江原的性格阳光,是个很聪明灵动的人,在顾律眼里,他打架是打不过别人的,吵架可能也吵不过,顾律很难想象.....

“然后呢?”

顾律被催促一声,很快回过神“哪有什么然后,然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只有五年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顾律又笑了声“我要是知道九岁以后会遇到你,我那五年一定会好好学着打架。”

“五年?”

那疑问似的尾音细听有些发颤,顾律紧了紧双手“是啊,四岁之前我没有觉得我过得不好。”

“九岁之后,我也觉得我过的很好。”

“是吗”

“是,包括那十年,那十年,我希望你过的不好,也希望你过的很好。只有你过的不好,我才能心安理得的觉得我还能等得到你回来,可是,只有你过得很好,我才能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

“.....”江原趴在顾律的背上,竭力控制自己失控的鼻息,他望着惨白的路灯,刺的他一阵阵头疼。

江原怕冷似地缩了缩脖子,好在他不需要露出什么表情,茫然过后,他仍是把心上那点抽搐的疼痛给静悄悄的压了下去。

江原不是个容易喊疼的人,对他来说只要不宣之于口,无论多疼,就都不算疼,他被迫跟大多数人不一样。那些会疼的人,露出疼痛的表情就会招来安慰,也许还会越安慰越委屈,当然,只有被万千宠爱着的人,才真的懂什么是委屈,那是种肤浅又矫情的难过,它的出现就是为了去获得接收人的安慰的。

江原不行,倒也不是不想要,他是没对象。

他只在江晴身上尝过短短的亲情,却又是在那样健忘的年纪,还没有学会委屈,就跟在顾律身后跑了小小半辈子。而顾律像一块含在嘴里的糖,又那么甜,他满心都是喜欢,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疼。

等到糖化完了,吃光了,那些疼来了,江原仍是不知道委屈。他最多只会撇撇嘴,耷拉下眼睛,在别人看来那就是委屈的表情,但其实不是,他就是馋。

馋那点糖,馋那点疼,不要糖更甜一点,但望它化的久一点,哪怕疼一点,也不是不行的。

甚至到现在,他还是那么馋。

顾律偶尔的友好体贴,甚至是交心般的善言,都是糖,至少像糖,甜的过了界限,失了分寸,最值得同情的大概就是无论多少次,江原都会义无反顾的沉溺其中。

就像今晚的顾律,他像一朵云,江原伏在他的背上脑子里觉得他像洁白的云团里伸出了柔软细密的绒毛,还有触手,想用一种十分温柔的方式诱惑他心甘情愿被捆进去。

顾律这已经是惯性作案,当真是十分讨厌。

他趴在这方背脊上允许自己眯了会儿,又怕自己真的睡着,顾律时不时说两句话,江原半梦半醒,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自己睡了还是没睡。

从这一天之后,顾律看上去果然轻松了很多,单方面那种,江原还是每天晚上都枕在顾律的肩膀上,等他觉得手臂麻了,就顺理成章的被他卷进怀里,这一定是个相当温馨的场景,要是江原睡着了做梦梦到,能称作美梦。

但没睡着的话,那就有点痛苦。不能动。

而且通常白天顾律会很忙,他不在家的时候江原会睡觉,活到这份上,上不上进已经不太重要了,能睡着这件事才会让他在这一天过的比较充实。

江原一般不怎么在镜子前抬头,这天他莫名其妙一抬头,在某一瞥的过程中发现那里面的人不面熟,在说服自己去细看后更是觉得这人陌生到心惊肉跳。太丑了。

丑到他迅速的低下头,在僵立的沉默中惊慌不已。

梁纪突然弹出了个视频通讯,江原慌乱之下没敢接,少顷,他回拨过去梁纪开口就问“你怎么了”

梁纪已经五十九岁了,江原算过,他能等到今年腊月,到腊月,梁纪就正式六十岁了,得等他过完这个整生日才行,梁纪已经是个彻底的老年人了,屏幕来电显示的备注是“阿兹卡班的囚徒”,江原翘了翘唇角,冒出句带笑的甜腻“我很想你。”

梁纪大概是愣了,不走心的笑起来,听上去有些疲惫“你最近好不好”

“还好,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问问你,顾律跟你说什么没有?”

“说了不少,奇奇怪怪的。”

“有没有...”梁纪迟疑了会儿,还是问道“有没有提到许宣的事”

江原的表情有一瞬的怪异,他想到几天前收到的一条短讯,也记得清顾一说的话,更何况顾律这几天来太过正常从而显得很不正常的样子,他奇异的笑了下,语气竟有些轻松“他终于消失了,对不对?”

“顾律告诉你的?”

江原摇头“我猜的。”

如果江原能看见梁纪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的眉头皱了有多深“你不要出门,知道吗?”

“许家的事你听说了吧,许宣应该被谁扣住了,倒是一直跟着他的一个手下跑了。许景行找过我,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接触,所以...”

“那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梁纪沉默了会儿,敷衍的笑了笑,低叹了声“上一代的事情,真是没完没了。”

“顾律找过你么?”

梁纪没回答,只是反复关照他不要随便乱跑,江原认真听了会儿,一如既往的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江原又翻开那条信息,他用混沌的脑子沉思了很久,盯着那条讯息看了又看。

那是条充满诱惑力的彩讯,漆黑的水泥毛坯房子,平方不大,像地下室,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坐在轮椅里望着墙上狭窄的气窗,是个背影。

发来的讯息也只有两个字“买吗。”

早在几天前江原收到这条讯息时,还真的就立马把自己账户上的钱整理了一遍,论谁也想不到,许宣被绑架,绑匪竟然会放着顾律这种有钱人不选,而想让自己交赎金。江原简直要被许晟气笑了。他只在十年前见过许晟,如今仍然像只貔貅,还是只喜欢钱。

不过他能猜到是谁,估计顾律也猜得到,许景行更加猜得到。但是江原想不通为什么许景行非要去跟梁纪扯上关系,甚至让梁纪担心到不断嘱咐自己要当心。

在江原看来,更诡异的大概就是顾律,他不知道顾律对他这些甜言蜜语的温存里,有几分意思是在希望自己能帮他们牵住梁纪。

他不太能想这些东西,他其实恨不得许宣死了才好,主要是觉得买他可能会有花销,而对许宣,花一分钱,都很贵。可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许宣死了的消息,甚至还跑了个手下,那必然是许晟那只抠精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要么就是被许景行,或顾律抓到了谈判条件。

也就唯有在许宣这件事上,他是不考虑顾律的,可他又生怕顾律会来向他求援,但顾律这样一直不说还对他很好,江原又会觉得不劳而获,总是忐忑着等,他也不知道等什么,好像约莫仍是那么个一拍两散的结局,临界点依旧是许宣。

反正大家都知道许宣被许家扣着,许宣跑不掉一时也死不掉,顾律不问,江原不说。反正总有期限,反正最坏,也就那样。

这么一想,江原就积极了许多,烈士总会从容的赴死,在这之前,他就当是坦然的享受了。

第69章一年之秋

顾律家的做饭阿姨轻声细语地谢过林望带来的甜品点心,脸上堆满笑容。不等他开口询问,许叔朝他抬手指了指客厅。

林望换了鞋,绕过客厅两端的隔断,不由自主也放轻了脚步踏下台阶。

沙发上的人正睡得无知无觉,手臂贴胸靠在一起,两只手互相搭着压在半张脸下,他似是把自己的四肢都集中在了一起,林望看不出来他是要堆起点暖意还是想要安全感。

江原半趴着,将眉眼都缩的很低,尖尖的下巴上没有什么肉,睡觉竟然还会裹着嘴唇。

林望蹲着看了他一会儿,抬了抬他的脸,心上蓦地有点酸麻,他瘦了啊。

林望眉上轻皱,极小心地抽走了江原背后的沙发靠枕,腾出了些空间把人慢慢挪动了睡姿,他动作既慢又轻,江原只是在沙发上左右蹭了蹭脸。

他是嫌自己头发痒,林望也替他拨了拨,江原应该是睡得很熟,所以短暂的犹豫后,林望又把江原的一只手臂也给顺利的抓了出来。

林望仍是动作小心地捏着江原的手掌,另一只手将他的袖子给捋了上去。

“林望”

林望看的专注仔细,不妨背后有人发出声音,他吓了一跳,手掌一抖,江原就已经把手臂收了回去,俩人都没再出声,看着江原表情挣扎了下,他眼睛睁了一半,顾律已经弯腰坐了过去,林望看着顾律光明正大的把手伸到江原脖子后面捏了捏,又柔声道“怎么这么困,再睡一会儿。”

“林望?”

江原脸的旁边就是顾律的膝盖,林望坐在茶几上与他对视,干涩地笑了一声“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好久,只是每次轮到林望来见江原的时候,基本江原都不太清醒。

“我们有事要说,等下就去楼上,你再睡会儿,嗯?”

江原也没心情疑惑,他总觉得右侧脑袋有点疼,要是顾律不在他还能问问林望。

“好。”

顾律又在他颈上揉了揉,他身上有一点若有似无的须后水味道,细究的话闻不到,只有俯身的时候那点秋天的冷才像是被室内的温度化开般在鼻尖萦绕了一瞬间。

顾律一上楼,他就睡不着了,右侧脑袋忽然像神经突然紧紧收缩一样迅速抽疼了一阵,江原表情扭曲的被抽了口气,半晌后睁开眼不断深呼吸。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越来越厉害,江原被折磨的有点受不了,但他只要一想到顾律早晨起床对他说“你看,好几天都没有梦游了”时的表情,就不得不放弃似的松掉一口气。

“他身上..没有印子了。”

顾律嗯了一声,他给林望端了杯茶,两个人都没选择坐下,而是站在长方形的窗口看楼下那片曾是泳池的绿草地,那片绿草地竟也隐隐透着要枯黄的趋势,今年的秋天那寒意来的格外猛烈。

“腿上也退掉了,我觉得他好了很多,最近也没有再梦游。”

“好不好短时间是看不出来的,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同意我说的事情。”

林泽几天前给他传了份邮件,看上去像一份方案,是针对了江原动过手术后的身体以及存在的精神问题作出的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又严肃又离谱,顾律意外的同时几乎快要认为他不声不响去了趟国外也是为了江原。

“你对江原是不是太关心了。”

林望一怔,目光投向了窗外,江原大概是被吵醒后没有继续睡觉,正在院子里看荷花池,落山的残阳经过了院子,给所有光景都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林望看什么都像是发光,他无奈的摇摇头“关心的,不过你应该不想听我说喜欢他。”

顾律锋利的眉骨上挑,抬眼片刻已将眼中深重的颜色敛了下去,林望果然回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顾律不太舒坦。“有什么就说好了,到头来你知道的都比我多,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瞒住一件事总比了解一件事要更难,背着秘密的人更痛苦,就像江原的病”林望轻吁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了两瓶药递给顾律“治标不治本,厌食只会越来越厉害,考虑我说的话吧,我拜访过我父亲的朋友,是个中医大拿,也请教过林乔的导师。我想治好他不会很难,顾律,你总得为他做点什么,而且,你得承认他确实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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