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秋聆低下头,呆呆地望着扎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
怪不得夏昱不愿意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确令他内心非常动摇。昨天他还跟夏昱说,等他们都离了婚就一起离开D市,这个约定恐怕难以兑现了。
况且,他和秦翊辰的事,也还没能解决。今晚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一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临时起意的报复,并不能彻底断了他和秦翊辰之间的因果。
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了。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值班的医生进来了,问秋聆:“您和秦先生是夫妻关系对吧?”
秋聆点头:“是。”
“您也在休养中,本来是不打算打扰您的。但是我们联系了秦先生的父母之后得知他们都在国外,一时没办法回来,秦先生本人也还在昏迷中,只好先跟您说明一下秦先生的病情了。”医生说。
夏昱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秋聆望了会儿夏昱的背影,然后才道:“您说吧医生。”
医生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秦先生患了脑肿瘤。具体是恶性还是良性,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按照他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是恶性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怎么会是脑肿瘤……
听到医生的话,秋聆怔住了。大半个月前陶平跟他说秦翊辰晕倒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病。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秦翊辰没有跟他说实话,还说只是因为劳累。
“那、如果是恶性的话,还有的治吗?”秋聆问。
“还是能治的,需要动手术,越快越好。”医生说,“拖得越久只会越来越糟糕。”
两人就秦翊辰的病情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医生离开了。
夏昱从门外进来,看到秋聆沉思的模样,问:“怎么了?”
秋聆摇了摇头,勾起唇角笑着对他说:“我有点睡不着,能陪我看会儿电视吗?”
“好。”夏昱关上病房门,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小,拿着遥控器问,“你想看什么?”
“看新闻吧,比较催眠。”秋聆想了想,说。
于是夏昱摁着遥控器调来调去,才终于找到一个在播深夜新闻的电视台,然后坐到秋聆的床边去。
秋聆把脑袋枕在alpha的肩头,视线虽然落在了闪烁不停的电视屏幕上,但却并没有把播放的内容看进去,只是自顾自地在想事情。
他抬眼去看夏昱被罩在光影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心中阵阵发酸。
“秋聆?”夏昱察觉到秋聆的视线,疑惑地侧过头看向他。
“我真的、真的……”秋聆的声音有点哽咽,“不想离开你。”
夏昱垂下眸,揽住他。
两人沉默地相拥着。
“我帮你把身体擦洗一下吧。”夏昱轻轻抚摸着秋聆的黑发,“免得睡觉难受。”
秋聆小声道:“好。”
夏昱倒好两盆热水,然后把秋聆抱进卫生间里,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洗完了皮肤,换了套新的病号服,然后又将人重新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夏昱自己也要洗澡,待秋聆闭上眼,就进卫生间里去了。
秋聆却在他关上门后,掀开被子,悄悄地下了床。
第62章唯一诉求
秦翊辰的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安静到秋聆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床上这人的呼吸声。
他带着浑身的伤,一动不动地站在凶手的床前。
“秦翊辰。”他喊了一声,但没有得到回应,应当是真的还在昏迷中。
眼前的alpha脸色很差,嘴唇很干,即便没有意识也紧皱着眉头,似乎非常痛苦。
秋聆抬起手,模仿着秦翊辰平常打他的样子,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但力道很轻,只发出了一丁点微不可闻的响。
他终究是不肯伤害别人的。
尽管这一巴掌很轻,但秦翊辰却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忽然醒了过来。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让双眼聚焦,看清床边人的脸。
“秋聆……”秦翊辰哑声叫着妻子的名字,想去握秋聆的手。
秋聆退了一步,避开了。
秦翊辰的目光落在秋聆平坦的小腹上,问:“我、我们的孩子……”
“没了。”秋聆平静地回答。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孩子?”秦翊辰握紧拳,砸了一下床。
秋聆垂眸道:“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恨你、讨厌你,我一点都不想要你的孩子。”
现在,他不愿再伏低做小,不愿再委曲求全,彻底撕破脸之后,他终于敢说出自己的心声。
秦翊辰望着他:“那你现在来做什么,趁我没力气的时候杀了我吗?”
秋聆摇了摇头,道:“我只有一个诉求,就是离婚。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走法律程序,起诉离婚。正好我身上有伤,可以让医院开证明。”
秦翊辰果断地说:“我不同意。”
“那就等着我的律师函。”秋聆的声音很轻,却非常坚定,“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多少精力多少次起诉才能成功,我都会跟你耗下去的。”
秦翊辰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秋聆低头看他,“医生说你得了脑肿瘤,先治病吧。”
秦翊辰道:“我知道。”
在美国第一次晕倒的时候,他就在医院做了周密的检查,确诊了脑肿瘤。但他没有告诉秋聆,也不肯在美国手术。因为他的omega就要到发情期了,他不愿意让秋聆靠抑制剂度过,所以必须及时赶回去,不能在国外拖延。
但后来他通过监控发现秋聆越来越频繁地出门,就开始怀疑秋聆出轨,再加上脑肿瘤压迫脑部神经,导致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记忆也产生了错乱,便渐渐地把自己原来的想法抛诸脑后了,只想着要快点回去捉奸,好好教训秋聆一顿。
“那你为什么不在美国做完手术再回来?”秋聆蹙起眉,“我真的不懂你。”
三年多来,他们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做最亲密的事情,却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过彼此。
“有的时候我也不是很懂自己。”秦翊辰似乎把所有的怒气都在几个小时以前的那场殴打中耗尽了,此刻竟看起来无比的平静。
“你爸妈应该后天就能到D市。”秋聆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他,便没有别的话想说了,转过身准备走,“我走了。”
“秋聆。”秦翊辰喊住他,“你说你讨厌我,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所以我宁愿冒着被你打死的风险,也要跟他在一起。”秋聆背对着他说,“跟他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很开心。”
“他那个老婆可不好惹,季允言的大名我也听过。你们不可能的。”秦翊辰想让秋聆知难而退,于是又说了一句。
秋聆没搭理他,直接走了。
回到病房之后没多久,夏昱就洗完澡出来了。他从装水果的塑料袋里挑出一个橘子来,剥开来,一瓣一瓣地喂给秋聆吃。
等秋聆吃完了,夏昱便拿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净嘴角。
深秋就要到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即便关着门窗也有凉意。秋聆身体不好,又才流过产,有些畏寒。
他把两只手缩进病号服长长的衣袖里,对夏昱说:“你抱抱我吧。”
于是夏昱便搂住秋聆的腰,把人圈在怀里。这时,他才发现秋聆身上裹挟着寒意,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秦翊辰醒了。我刚刚去跟他说,我要跟他离婚。”秋聆把下巴抵在夏昱的肩头,喃喃着,“他说他不同意,我打算起诉离婚了。不过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没有请律师,也没有钱。但我觉得我必须要跟他表明我的态度了,只好打肿脸充胖子。”
夏昱紧张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他病得厉害,非常憔悴,都起不来床了。”秋聆心里有太多事情想跟人倾诉,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医生跟我说,他是脑肿瘤,可能是恶性,要做手术才能活下去。”
“我刚去跟他说他得病了,他说他知道。明明知道却不尽早做手术,我真的搞不懂他。”秋聆叹了口气,“……也不想搞懂。”
“有些人没有必要去搞懂。”夏昱轻轻拍他的头。
秋聆在夏昱怀里蹭了蹭,又说:“其实我不是没有咒过他去死,但是当他真正生病、真的有可能会死的时候,我还是会心软,会劝他先治病,明明他对我那么坏、那么残忍。”
“你说,我这是不是圣母病?”他问。
“不是。”夏昱收紧了手臂,抱紧怀里这具纤瘦柔软的躯体,“善良不是病。”
“夏昱,你真好。”秋聆把脸埋进alpha的胸口,闷闷地说,“你总是安慰我。”
夏昱伸手抚摸他瘦削的后背,说:“不是安慰,你真的很好。”
秋聆趴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夏昱以为秋聆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许久以后,秋聆轻声说:“夏昱,我想和你睡觉。”
“不可以。”夏昱皱起眉,“你才流产,至少要养三个月。”
秋聆却不听,自顾自地说:“我发情期要到了,要不你标记我吧?”
“真的不行。秋聆,你身体吃不消的。”夏昱劝他,“别想这么多了,先把身体养好。”
秋聆在他怀里摇头,然后说:“夏昱,陪我做点什么吧,至少让我觉得我们还有希望。”
夏昱心乱如麻,但还是揉着秋聆的脑袋说:“我明白你在害怕什么,但是现在真的不可以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太晚了,睡觉吧。”夏昱亲了亲他的耳廓。
第63章会面
夏昱在病房里陪了秋聆一晚上,就趴在秋聆的床边睡着。
其实另一张病床是空着的,没有人睡,夏昱却不想去睡那张,不想和秋聆分开。只有感受到秋聆身上的温度,他才能觉得安心。
第二天早上,秋聆比夏昱更早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弯身去看夏昱的睡颜。夏昱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上去要更显年轻一些,此刻alpha的神色安详而平静,看起来像个懵懂的少年。
“夏昱……”秋聆用气声小声地喊他,夏昱却依旧沉眠,看来昨晚的确是很累了。
于是秋聆又伸出手去,用指尖戳夏昱挺拔的鼻梁、干燥却柔软的嘴唇,以及温热的侧脸。
这样一番捉弄,夏昱不醒也难了。他眼睫微微一颤,唇瓣一张,轻轻咬住了秋聆在他唇上作乱的指尖。
“哎呀,你醒啦?”秋聆无辜地望着夏昱眨眨眼,好像刚才拿手指不停戳夏昱的人不是他似的。
夏昱松嘴,坐起来,转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说:“不是你叫醒我的吗?”
秋聆笑了一下:“我想跟你说话嘛!”
虽然被故意弄醒了,但是夏昱并不生气。他很喜欢秋聆这种偶尔的小任性,也乐意被秋聆捉弄。
“想说什么?”夏昱问。
秋聆亲了一下他的脸,说:“想说我喜欢你。”
夏昱忍俊不禁,把秋聆揉进怀里,不舍地抱着,问:“中午想吃什么?”
“都可以,清淡一点就好。”秋聆笑弯了眼,“夏大厨做什么我都爱吃!”
夏昱放开秋聆,抬手帮他拨了下鬓边的乱发,说:“那我回去一趟拿些东西,中午再过来找你。”
“嗯。”秋聆点了点头。
结果夏昱起身正要走的时候,秋聆又忽然从身后拉住他的手,问:“你没戴眼镜,看得清路吗?”
其实秋聆只是不舍得夏昱走,才又找了个话题挽留。
夏昱回过头笑着说:“其实我不是近视眼,眼镜是平光的。”
“啊?”秋聆仰着脸问他,“那你干嘛戴眼镜哦!”
“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夏昱解释道。
秋聆撇了下嘴角,道:“说出这句话反而显得你很幼稚诶!”
“我就是幼稚。”夏昱捏了捏秋聆的鼻子,“如果不是因为生活太难,谁想变得成熟啊。”
秋聆“哈哈”笑了两声,说:“也是哦。”
夏昱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季允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资料,季夏茗不在,应该是已经被送去了幼儿园。
“你不去律所吗?”夏昱问。
季允言说:“才出差回来,休息几天。”
“哦。”夏昱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拿了身干净衣服进浴室里去洗澡。
平常家里也没别人,因此夏昱洗澡的时候没有锁门的习惯。
夏昱站在淋浴下冲热水澡,洗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门把响了一下,似乎是被人拧动了。正要回头去看时,就被季允言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你干什么?”季允言怀着孕,浴室里地又滑,夏昱怕他摔倒,挣都不敢挣。
季允言浑身上下都被淋浴冲湿了,黑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纤长的眼睫上都沾满了水珠。他问:“你一晚上都在医院里陪他,是不是?”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季允言心中分明是知晓的。
夏昱回答:“是。”他已经和季允言撕破脸,连谎言也变得没有必要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