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哭声撕心裂肺,很是刺耳,可四周一片黑暗,也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苏呈听得心烦意乱,他不喜欢哭声,但通常是因为听着不舒服,还是第一次,哭声让他这么烦躁。
他在黑暗中四处飘荡,急切的想要找到声源。
但哭声时远时近的,根本无从判断,就在苏呈准备放弃,捂耳朵装听不见时,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刺眼的白光迫使苏呈闭眼,等再睁开,周围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从摆设来看,应该是一间客厅。
客厅的中央,几个衣着花花绿绿的大男人,正押着个小男孩儿,哭声就是这小男孩儿发出来的。
从脸来看,小男孩儿年龄应该不大,但看身高,应该有八九岁的样子。
没错,这是个娃娃脸。
水嫩嫩一张小脸,唇红齿白,皮肤滑嫩,虽然已经过了幼童的年龄,看上去却依旧像个年画娃娃。
大概正是因为长得太可爱,那几个男人的咸猪手,正在他脸上胡乱的摸着。
小男孩儿一边哭,一边想要躲开男人的手。
奈何人小力微,根本躲不开。
苏呈眉头紧蹙。
他只能听见男孩儿的哭声,但仅仅是画面,也能想象出花衣男人们正发出怎样猥琐的笑声。
花衣男人们的手越来越过分,从脸颊不断往下,最后伸进男孩儿的衣服里。
男孩儿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不断的哭喊着。
“爸爸、爸爸……救我、救救我……”
苏呈捂着心脏。
哭声就如钢刷,狠狠的从他心上刷过,留下浸血的痕迹。
顺着男孩儿的呼喊,他看见了另外一群人。
两个同样花衣服的男人,正推搡着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人。
居家服男人不断的想要冲过来,却被两个人轻易的推回去,撞在窗台上,反复几次,男人扶着腰,却依旧在往这边扑。
无声的寂静中,可以看出男人的焦急。
突然,不知是谁的手,伸向了男孩儿的裤子。
哭声戛然而止。
男孩儿惊恐的睁大了眼,漂亮的眼睛如同洋娃娃。
湿漉漉的睫毛微微翘起,深棕色的瞳孔放得极大。
一眨不眨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瞳孔下方浸出,顺着下睫毛往下掉,无声的砸在脸颊上。
在这静默的长镜头中,苏呈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来。
缺氧的窒息感越来越重……
然后,是从灵魂深处爆炸开的恶心感。
视线里,穿着家居服的男人摔在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的怒吼。
换来的,只是花衣男人们更加放肆的大笑。
男人急疯了,他反身爬上窗台,蹲在防护窗上,嘴里大声的说着什么。
花衣男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男人的手颤抖得厉害,却坚决的伸向了防护窗,那里有道狭窄的小窗。
男人的头已经伸到窗外,但花衣男人们任然在笑,站在阳台边的那个,还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男孩儿的哭声终于回来,但刺耳的声音好像能撕裂头皮一般。
苏呈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脑子胀裂般痛得厉害。
“啊——”
随着一声高亢的惊呼声,世界都安静了。
客厅里一片混乱,再没有人去管晕过去的男孩儿,几个大男人扑到窗台前。
好似受到什么力量的牵引,苏呈也身不由己飘了过去。
他的视线从敞开的小窗扫过,那扇原本留着用来紧急逃生的小窗,如今却成了命丧黄泉的大门。
视线往下,那个跳楼的男人还在空中,急速的坠落使得他像一只断翅的小鸟,敞开的衣襟在风中胡乱的扑闪着,手臂还保持着伸展的姿势,像是想抓住什么。
努力瞪大的眼中的惊恐和懊恼都化作泪水,飞洒在空中,晶莹透亮。
却再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最后变为一片模糊的血红。
如同炸裂的西瓜。
“怦——”
那个巨大且温热的西瓜就炸在女人脚边,点点殷红滴溅在她白色的长裙上。
女人有一头漂亮的长发,长发在空中轻轻飞起,最后悄然落下。
……
“吧嗒——”
任昕亦生平第一次摔了东西。
那些畜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不过是欠债……
“难怪他那么排斥与人接触。”
任昕亦捂着额头,修长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
等等……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还会为了那个家伙感到气愤。
明明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
就算有这样的童年阴影,就可以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这个世界上,悲惨的远远不止他一个。
谁又比谁更好过,不过是表面光鲜靓丽……
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幸福!
何况,他若是真有那方面的童年阴影,又怎么会随便和男人上床?
就为了报复自己?
真是太可笑了!
任昕亦扯了扯嘴角。
却又立马意识到,即使是在反问的自己,情绪也依旧在被对方牵扯。
这样被拿住软肋,不能冷静,情绪失控的自己,让任昕亦感到陌生,也让骄傲的他无法接受。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左右自己的情绪。
陈敬不能。
任启明和顾蓝不能。
他苏呈……也不允许。
惊疑、恐惧、气愤,这种种负面的情绪统统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是任昕亦,怎么可以被这些没用的情绪,而搅乱前进的步调。
要冷静、冷静……
任昕亦揪着额发,用力到手指关节泛白的程度。
有点痛,但疼痛刺激着神经,渐渐的,缓解了情绪上的焦灼。
这时的任昕亦,就像是刚刚做完移植手术的病人,出现了明显的排异反应。
从身体到灵魂,都只想把那个异体彻底的排除生命。
让那个总是撒谎、装失忆,还敢强吻自己,谎称和自己上了床的男人,彻底……彻底的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消失殆尽。
……
苏呈从噩梦中惊醒,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的落泪。
所幸周围没人,总算是没人看见自己如此脆弱狼狈。
更幸运的是周遭挺暗的。
只有枕头边心电监护仪的红光和滴滴声,有规律的响着。
一切都很好。
苏呈习惯了这种阴暗的环境。
而习惯……会让人感到安心。
但脑中反复出现的画面,哭泣的男孩儿、跳楼的男人、长发的女人……又叫他不能放松下来。
尤其是那个女人。
他明明没有看清她的样子,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那是他的母亲——陈秀萍。
被剪去长发前的陈秀萍,她的模样渐渐与女人的身影无缝重合。
是陈秀萍!
苏呈倏然起身,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
他大张的嘴呈现出受惊过度的表情。
就这么呆坐了三秒,记忆终于如潮水般全部涌入脑中。
他想起来了,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被自己……被还是小男孩儿的自己,所埋葬的记忆。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掉得厉害。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
“还有人在等着我……还有人在等着我……”
苏呈嘴里低声念叨着,快速的把身上碍事的线和管子统统拔掉。
最后只剩下手背上的注射针,顺着输液软管往上看,点滴瓶中,还有大半瓶透明的液体。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效的。
苏呈微微蹙眉,只考虑了一秒,就一把拔了针。
手背上还留着用来固定注射针用的胶带,苏呈按着胶带,等了一分钟不到,就迫不及待的下了床,拉开床边的柜子。
手机果然在里面,按开一看。
大大的8:43下面,显示的是11月4日,星期五。
苏呈瞳孔微缩,不敢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已经是4号了。
可他从医院出来的时是1号。
苏呈捏着手机,全身忍不住抖,担忧、害怕、恐惧,各种情绪纷沓而至。
不能再耽搁了,他得回去,回母亲身边。
母亲还在等着自己。
来不及找衣服,甚至来不及找一双鞋,苏呈就这么光着脚往门口冲。
刚到门口,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你看紧了,可别出什么事儿了,到时候不好跟老板交代,我得去放个水。”
另一个声音很快回应。
“你就放心去吧,我守着,跑不了。”
苏呈愣在门口,他们口中的老板是任昕亦吗?任昕亦要关着自己?
为什么?
因为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苏呈回头看了眼,这应该是一间vip病房,只有他躺过的那一张床,若不是加了那些检测仪器,真的很像普通客房。
走到窗边一看,还好,窗户没有焊死,往下看了一眼,应该是四楼。
苏呈抿着唇,神色坚定。
很好,不算高,摔不死。
……
第30章
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任昕亦把散落在办公桌上的纸页收拢,还没找到先前那页继续看,就先看到了一个名字。
强子。
艹。
忍耐了许久的任昕亦,难得爆了句粗口。
刚刚做的那些心理建设都白搭了。
任昕亦很想再摔一次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
是陈敬,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煮了咖啡送进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任昕亦习惯了他的不言语,所以并没有叫住他,只是刚才那口气还憋在心头,上不来又下不去,难受得很。
他端起咖啡,发泄似的喝了一大口。
嗯?
并不是自己常喝的蓝山咖啡。
任昕亦皱着眉头又品了一口,热烈的果香和浓郁而明亮的花香在口鼻间绽放,适度的甜味刺激着味蕾。
这种味道,喝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
原来是它。
艾丝美拉达庄园的瑰夏咖啡,号称世界最贵的咖啡,没有之一。
当初买回来,就喝过一次就丢储物柜了。
相较而言,还是更喜欢不加糖和奶精的蓝山。
适度的酸味和苦味中带着果香味的蓝山,虽然没有瑰夏咖啡的细致,却更符合任昕亦的口味。
陈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任昕亦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咖啡,在袅袅白气中微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办公室。
手里最昂贵的咖啡,墙上肯宁家定制的机械挂钟,沙发、办公桌……都是名牌私定,这里的一切,都在述说着一件事。
他任昕亦,值得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而不是苏呈那样的骗子。
好像终于都想明白了,任昕亦松了口气。
可脑海中却有另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声。
“不是,不是……”
可到底不是什么呢?
任昕亦听不清。
好烦!
挂钟的滴答声好烦……
饮水机咕嘟的水声好烦……
还有电脑主机的轰鸣声、楼外汽车的喇叭声、人群的嘈杂声……
好烦!
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好烦。
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过。
手指无声的敲在桌延的小羊皮上。
烦躁如同涨潮,一点一点将人淹没,想要破坏和爆发。
但长久的习惯,又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
“滴滴……”
手机就是在这时响的。
屏幕上只有一个字,思。
任昕亦微微蹙眉,情绪的跌宕使得他不想接电话,但手机响完一遍后,又不屈不挠的响起第二遍。
任昕亦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接了电话。
“喂。”
“哥,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是在忙吗?”
“没。”
“那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我这儿出了点儿事。”
电话那边,说话的人语速飞快。
在任昕亦开口前,那边又补充了一句。
“拜托了。”
任昕亦深吸了口气,努力将所有混乱的思绪甩开,看了眼时间。
“二十分钟。”
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资料装好,塞进办公桌下的保险箱。
那边的人明显松了口气,连说“谢谢”,然后很快挂了电话,看起来确实挺急的。
任昕亦锁了保险柜,提着外套往外走,在门口碰到陈敬,索性叫他开车。
他心里没来由的烦得很,现在又要赶时间,安全最重要。
陈敬的车一如既往的开得很平稳,这会儿又过了下班高峰,他们一路压着时速限制,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乔木居。
下车时,任昕亦多看了陈敬两眼。
“什么事,说。”
他们太熟了,即使陈敬掩饰得很好,任昕亦依然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陈敬果然有话想说,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道。
“等您下来我再说。”
任昕亦点点头,没再多问。
思思就在门口一直等着,看见任昕亦,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