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这两道题做完,时间才只过了一个时辰,他将手中的笔搁下,准备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再做那道试帖诗。
而他对面的那位学子自他动笔后,额间的冷汗就一直泌出,他见贾瑾几乎就是没停歇的下笔,更是惊叹不已,等贾瑾搁下笔,那学子才缓过神,他这一个时辰光顾着看他去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去做试题。
而贾瑾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转去做试贴诗,县试第一场考的试帖诗是咏竹,贾瑾于诗文一道上并没有什么慧根,只是试帖诗自有它的格律要求,贾瑾拼拼凑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做出一首还算工整的试贴诗。
等最后一个字落下,贾瑾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又检查了一遍籍贯、名字、有无犯忌讳等,皆是没有错处。
这试题一答完,贾瑾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这才有空取出考篮中的点心,就着给的清水慢慢吃起来。
诸事完毕,只等着考试时间到。
贡院外,贾琏与带来的护院家仆早已等候在外面,也不怪贾琏对贾瑾这般重视,为他跑前跑后,皆是因他知道了贾瑾与四皇子关系不凡。
从那群来保护他二人的护院口中得知,四皇子极为看重贾瑾,贾琏先时以为是元春的缘故,毕竟贾瑾也算的上是四皇子的小舅子了,后来才发现不是。那领头的护院说四皇子极为喜爱贾瑾,责令他们保护好贾瑾,若是贾瑾有所损伤,他们这队人也不用回去复命了。
这话说明什么,说明贾瑾与四皇子早已相识,指不定元春能入四皇子的眼还有贾瑾的缘故。且贾瑾做为贾家这一代第一个科考的人,在贾琏看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至于他,他这个人读书已经是不成的了,于经济仕途上也没什么心思,将来就想守着传下来的爵位安生过日子,因此选择一个人做靠山,自是重要!
随着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有收卷的人员上前将贾瑾的试卷弥封,贾瑾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其余的学子一起出了贡院。
贡院外,贾琏见一个个学子鱼贯而出,找了一会儿这才找到贾瑾,贾瑾的身量还未长好,在一群学子中并不明显。
贾琏看贾瑾面色还好,也不敢问他考的如何,接他上了马车这才往贾家的院落赶。
等进了贾瑾的房间,贾琏这才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瑾弟这场可是有把握?”
贾瑾这次倒是没有逗他:“这首场录取还算宽泛,自是有把握的,只是······”
见贾瑾还有未尽之言,贾琏连忙问道:“可是瑾弟有什么不妥?”
“倒是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这几日琏二哥若是方便,可否帮弟弟打听一下这新任的知府大人?”
贾琏听见,松了一口气,他拍着胸脯应道:“就这事,包在哥哥身上,哥哥读书不行,这些跑腿打听的活儿还是干得的!”
而贾瑾打发贾琏去查这事自也是有他的一番用意。
金陵做为旧朝古都,自是有一番天然的优势。金陵地势险要,可攻可守,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且因金陵富庶,每年上缴的税银都十分可观,因此每任的金陵知府无不是圣人的心腹。
前任的知府虽是圣人心腹,暗地里却早与甄家勾结,这次甄家倒台,这人也被查了出来。
原想着继任的应该也是圣人的什么亲信,只是这次试题中明晃晃对上位者的打脸,贾瑾便心中有了猜测,他让贾琏去查,不过也是求个心安罢了。
在贾瑾等待县试第一场发案的日子中,京都的四皇子府,徒晏清收到了一份来自宫中的密报。
将手中的密报递给坐在下手的一位中年男子,徒晏清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的的敲击着扶手,似是在考虑什么难事。
而那位中年男子看完密报,却是面露喜色,只是见徒晏清紧抿的神色,他还是小心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对徒晏清道:“四殿下,这宫中的密报若是无误,何不趁着这次圣人病体未愈,将刑部尚书也换成我们的人,这样六部就有四部都是我们的人手了。”
徒晏清没有应答。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机关算尽步履维艰,如今终于到了要取得成果的时候,他却没了成事后的那种喜悦,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感。
他的父皇终究还是老了,在九皇子和甄家的事了结后没多久就病倒了。
密报里说元嘉帝这次病倒其实是在气急攻心的情况下厥了过去,虽说最后还是在太医的全力医治下保住了性命,只是醒来后这手脚却已经有了些不利索,换言之怕是中风了!
一个帝王,若是连自己的腿脚都不能控制,那又何谈处理朝政国事。而对于元嘉帝这样一个对权力掌控如此痴迷的帝王来说,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更是无法忍受。
徒晏清原以为他知道这事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那样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能下杀手的人,如今有这样的报应,不过是天理循环,恶有恶报罢了!
只是他突然想起年幼时,大皇子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元嘉帝面前时的场景,那时候元嘉帝还只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父皇,没有被权利的欲望迷了双眼,那时的他拉过自己的双手,宽阔有力的大手轻抚他的发顶对他说“朕的老四都长那么大了啊!”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只是世事变迁,一切终是变了!
徒晏清垂下眼帘,无身的叹了一口气,再抬头眼神却已经无任何对旧日的留恋:“吩咐下去,刑部换上我们的人······”
等待发案的日子对于贾瑾来说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对于贾琏却是有些忙碌。
自从得了贾瑾的嘱托,他三不五时的就往外面跑,没几天就将新任的知府大人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还别说,这新任知府还真跟四皇子有些渊源。
这新任知府姓方,也是金陵人士,只是这方知府年幼变丧了父母,一直都是寄居在金陵的伯父家。而他那位伯父便是那位写了折子给圣人想要揭发甑家恶行,最后却让自己锒铛入狱的官员。
方知府年少便被伯父收养,伯父待他便如亲子,且他年少成名,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举人。只是伯父入狱后他们一家投告无门,方知府原想去敲那登闻鼓,却不知如何被四皇子得知,四皇子赏识他一身的文识又赞他一身的傲骨,多番为他周旋,这才让他伯父在牢中没有多受磋磨。
这方知府是个感恩的,去岁他在会试中一举夺名,之后又在殿试里拿了个二甲传胪,只是他考了殿试后却没有领任何官职,如今倒是被派到金陵做知府来了。
既已知晓了方知府的底细,贾瑾便放下了心,等了几日终于是到了第一场发案的日子。
一大早贾琏就拉着贾瑾来到贡院的门口,这贡院左边有面案墙,便是发案时张贴名单所用,此时距离发案的时间尚早,只是那里却是已经聚了许多人,这其中不乏还有来参考学子的家人等,因此整个贡院门口熙熙攘攘,跟那集市也没什么分别了。
贾琏带着两个体型壮硕的护院各占了一个位置极好的地方,贾瑾原想着不让贾琏过去,奈何贾琏兴致颇高,倒是比他这个参加考试的人还要上心些。
于是贾瑾只好一人去了不远处的茶馆,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贡院那里终于是有了动静。
只见那里人头攒动,推推嚷嚷好不热闹,榜单一被贴好,每个人都争相往前挤,恨不得立时就找到自己的坐号。这发案的名单上只写坐号不写姓名,贾琏与那两个护院早就领了他的坐号,此时挤在人群中,贾琏便不住的向前看。
“天字四号,第一名是天字四号······”
贴近名单前的几个人中有人忽然叫到,这让还一个劲儿想往前挤的贾琏忽的停下了脚步,半响,他忽然喊道:“中了,中了,我弟弟是第一名!”
不远处的贾瑾:这哥哥有些丢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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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怼(倒V)
自从上次发案贾琏闹出来那番动静后,贾瑾就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实在是那日的贾琏兴奋的很,扯着周围那几个学子的衣裳一个劲儿的絮絮叨叨。
这才是县试的第一场考试,贾琏就表现的像是他已经金榜题名了一般,实在是让贾瑾觉得有些……难为情!
幸好这难言的情绪很快就被第二场到来的考试揭过。
县试的第二场称为初覆,若是按着其他州县的科考方式,第一场考试排名前十的几位学子都会被提坐堂号,也就是说他们的座位都会挪到很接近主考官的位置,以便主考官对学子进行进一步的观察,若是能得考官赏识甚至可叫来面试一番,若是满意,当场取了这场考试也是有的。
只是金陵因着考试学子众多的缘故,历来主持县试府试的都是一人,且科考地点在贡院的缘故,倒是没有提堂号的习惯,但是知府却是会来巡视考场,若是在作答时有主考官站在身边观看,对作答的学子心理也是一番考验。
有了第一场考试的经验,第二场贾瑾很快便寻到座号坐下了。
这第二场考试只用写一篇四书文,一篇孝经论并且默写一段圣谕广训即可。
孝经论和默写圣谕广训倒是不难,只是看到这四书文的题目,贾瑾的嘴角就是一抽,这方知府是与他们这些学子有什么仇怨不成,竟是出了一道截搭题给他们。
这四书文的题目是:“中立而不倚强!”贾瑾初看见这题时也是一愣,四书文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是哪里有这么一句话。
只是将这题目细细一品,贾瑾便有些明白过来,这话出自中庸里的“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原意是对为人处事的坚守自己的原则,不偏不倚的处事态度的一种夸赞。
这题让他们写的其实是一种处事态度的讨论。
只是这方知府也不知什么恶趣味,好好的一道题目硬生生被他改了意味。
这题单从字面上来看,可以理解成为人处世应该中立,不倚靠强者的意思。学子们若是按着这意思写大部分可能都会往处事需中立,不可畏强权便攀附这方面写,这样便与原来的意思大相径庭了。
贾瑾心中好笑,只是心中既已知晓题目出处,因此倒是没有停歇,思考了片刻就开始动笔。
只是写着写着,贾瑾的头顶上方突然遮下一片阴影,贾瑾的视线下移,一双白锻黑底的官靴映入眼帘,贾瑾的笔尖微微一顿,并没有多少停歇,反而是一副“你爱看就看”的阵势。
方知府在贾瑾身边站了许久,见贾瑾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倒是对他有些佩服!
不愧是四皇子殿下看好的少年!
当他看到贾瑾第一场写的那两篇四书文时就十分赞叹,他不否认他出题存在着私心,毕竟虽说陷害他伯父锒铛入狱的是甑家的人,但是若是没有元嘉帝对甑家的放纵,那么甑家又何至于嚣张跋扈至此。
同时他也存在着一丝试探,他被派到金陵时曾被四皇子邀去谈过一回,四皇子对他特意嘱咐,要他关注一个叫贾瑾的小少年,言语间看的出四皇子对这个少年的宠溺,原先他还心中不屑,以为是哪家的子弟托到四皇子这儿让他给这人开后门。
只是两场考试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贾瑾的文风犀利,有着少年人的傲气,却又有着圆滑人的世故,他竟不知这小少年竟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来。
方知府不禁对四皇子钦佩起来,也就四皇子这慧眼识珠的本事,才能寻到这样的明珠。
原本因着来报四皇子相助之恩的方知府这才坚定了效忠四皇子的决心。
远在京都的徒晏清并不知因着贾瑾的缘故,为他拉拢了一位扬名后世的贤臣的忠心。
如今的徒晏清正忙着清剿九皇子残余的势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因九皇子的倒台,他的势力仓皇溃散,但还是对徒晏清有着不小的影响。他也深知如今的状况只是一时,除非他那位父皇龙御归天,要不然等他稍稍好转,怕是第一个就要对他下手!
这几日宫中听说进了好几位方士,怕是他父皇还未死心,现在已经剑走偏锋起来,寻那些毁人根基的丹药上去了。
徒晏清心中嗤笑,他这位父皇需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位听话的好儿子,既然如此,那他便再忍下去又何妨。如今大半的朝堂已经落入他手,只不过是怕他父皇手中还有什么暗招,又碍于孝道的缘故,他才选择了以退为进,反正蛰伏了那么多年,还怕再等些时日嘛!
京都荣国府
这两天贾史氏又叫了人来接黛玉过来,因着前段时间推拒过一次的缘故,黛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如今家里的一帮子女孩们正齐齐聚在贾史氏的院子陪着老太太玩笑。
许是见到这些女孩儿们高兴,今日贾史氏倒是难得有了笑意。
因着贾赦之前闹出的动静,贾史氏是生了好一顿闷气,她怪老大不跟她商量便急急的上了折子把金陵老家的人告了,若是以她以往的处置方式,她一准是要偷偷处理的,毕竟族中出了这些人,于整个贾家其实也是脸面无光的。
当她知道贾赦的爵位被降为三品将军时,她的内心是极为惊惶的,她还以为是圣人厌弃了贾家,但是过了这些日子,除了贾赦爵位被降外,对贾家倒是没别的惩罚,贾史氏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等后续金陵老家的作恶之事一件件传来时,老太太这才被吓了一身冷汗,而甑家的倒台则彻底让老太太乖觉了下来,为此贾赦还难得的被贾史氏叫过去安慰了一番。
饶是如此贾史氏还是恹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这两天才好转些。
gu903();贾史氏见几个小姑娘嘻嘻闹闹的玩成一片,其中又以黛玉的出尘之姿最为夺目,她心中便不可遏制的冒出了些小心思。如今贾赦虽说被降了爵位,但因着元春的缘故,倒是也没有多少人看轻他们家,只是这荣耀毕竟是全府的,于宝玉却没太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