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王妃,您身怀有孕,还是和我们先撤离去安全区域再行打算吧。”暗卫统领抱拳请命,无数正在向王府和其他屋内涌入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看向沈姣。
片刻后,乌泱泱的人群开始嘈杂。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不担心自己成为弃子,百姓可以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沈姣是这座城唯一能拿的了主意的人,倘若她退却了,青城的百姓就都完了。
她想起顾启的话,药物治疗尚需时间,可对百姓来说,信仰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她三指并拢对天,望着面容各异的百姓道:“我沈姣以性命和腹中孩儿向神明起誓,无论死生绝不抛弃青城百姓。”
停下的脚步这才重新响动起来,城墙上的士兵一接着一个来报情况。
十五里、十里、八里……五里。
“撤回来,所有守城的将士都撤回来。”沈姣看着自己的袖管,定了定神。
阿坝吉握羊骨刀的手微微颤动,再次向沈姣确认:“现下他们还没有进城,更改主意还来得及!”
“我相信你的刀,也相信东宫暗卫和青甲卫的实力,别让我失望。”沈姣从下而上抬起眼,目光格外郑重。
阿坝吉握刀的手一紧:“我阿坝吉的刀只输给过你男人。”
所有的声响仿佛都在青城消失,只有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
不过片刻,便有人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看来我很快也要做叔叔了。”
沈姣顺着声音抬头看去,看到的正是裴谦的面容,他嘴角扯着一抹冷笑还不忘向她问好。
“五殿下说笑了,腹中孩儿能不能出生如今不也要看殿下的恩泽能不能庇佑他么。”沈姣眼风一转,“爽快些吧,我和你们走,不要伤及无辜。”
裴谦爽朗一笑:“在城外看到嫂嫂撤走守城卫队时,我还想,嫂嫂使得是不是空城计。原来是我狭隘了,嫂嫂要做的是流芳千古的大善人啊。他们这样如蝼蚁一般的性命,值得吗?”
“民心所向才能处高位而无忧,殿下能来到这里,不正是说明民不归心纵然高位也要狠狠跌下么?”沈姣上前一步,任由风吹动她的衣袖发丝,直直看向马背上的裴谦。
裴谦抬手扯了扯衣领,冷冷道:“你越要激我发怒,我越不会称你的心意。”
他翻身下马,拨开要替沈姣绑住双手的士兵:“你终究是我的嫂嫂,这样的体面我还是要留给你的。”
就在裴谦挽好最后一个绳结的同时,沈姣的袖口蹿出一支短箭。说时迟,那时快,事发突然裴谦被短箭逼得向后退了两步,生生用手臂攥住迫使它停了下来。
却不料早已有所准备的阿坝吉,握着羊骨刀毫不犹豫地劈头向他。
与此同时,数百的东宫暗卫和青甲卫从房檐的隐藏中跳下,顺手将事先预备的黑豆撒了个干净。
一时间烈马嘶鸣,更有扬起马蹄便将兵士掀翻在地的,马儿争相乱踩乱踏,护住街坊的将士们高举着刀剑冲入这狭窄的战场。
正当阿坝吉的羊骨刀只差一毫就要砍在裴谦头颅上时,街口猛地射来一支羽箭正中裴谦肩骨,逼得他倒下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刀。
阿坝吉立刻用刀背将裴谦抵在墙角动弹不得,和已经退在王府门前被暗卫护着的沈姣一起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人骑着白马,面容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清晰起来,正是已经走了五个多月的裴谨。
第46章正文完
阿坝吉制住刀下的裴谦,冲着尚在混战的人群连喝三声:“你们的主子已经被捉住了,不想死的,即刻放下手中刀剑投降!”
他的声音回荡在城中,继而便是叮铃哐啷一阵丢盔弃甲的声响。
沈姣在看清裴谨面容的瞬间泪眼模糊,在视线里晕出一层一层的水花,连裴谨何时靠近都不知道。
当裴谨将她揽在怀里,把她的耳朵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去听心脏有力的跳动时,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然而泪水还是将裴谨胸口的衣衫浸湿了好大一片。
裴谨心疼地揽着她的腰,俯身吻去她的泪珠:“姣姣,我回来了。”
说罢,他伸手抚上沈姣明显隆起的腹部轻声安抚道:“爹爹回来了。”
沈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到四肢一阵无力,难以控制地晕过去。
裴谨眼疾手快地将人揽在怀里,大喊道:“顾启!”
顾启听到呼唤,连忙飞奔而来搭上脉,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大碍,只是忧思劳累过度,我开个安胎补气的方子喝下去就没事了。”
裴谨微微弯腰,将沈姣打横抱起,大步迈进了青城王府。
此时四周都是方才进来避难的百姓,外面的动静他们全都听见。沈姣如何向敌军要求保住他们,又如何反戈一击他们都清清楚楚。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浪叠一浪的人潮便在两边跪了下去。
裴谨小心翼翼将沈姣放在榻上,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走出去疏散了跪着的百姓。
阿坝吉来请示他怎么处理裴谦,他沉眸想了想道:“先用铁链锁着吧,过几日我带回京交给陛下发落吧。”
“既然承诺你的事情已经完成,那阿坝吉就告辞了。”阿坝吉抱拳向裴谨示意,转身就要出城。
裴谨唤住他:“我替你的族民们请了一道旨意,在青城设立物资交换点,以后每年你们都可以用牲畜的皮毛来置换你们所需的药品、调料甚至粮食,至少不用再听天由命。”
褐族作为游牧民族,与中原地大物博的生存方式完全不同,药品调料和粮食都是最为珍贵难以获得的。往常他们只有在遇到过路商人时才能举全族之力买上一些。
一旦没有商人过路,这些东西便成了无处可寻的宝贝。
阿坝吉回过头,郑重地向裴谨抱拳开口:“多谢!”
“是我和青城的百姓该谢谢你,回去吧,你的妻子一定也在等你。”裴谨冲他扬了扬手。
看着阿坝吉的身影渐远,裴谨转身回了屋内。
顾启开的方子已经熬好端来,松香正在喂沈姣喝下。裴谨快步走过去,接过药碗,朝松香道:“我来吧。”
“好。”松香将药碗递给裴谨,自己转身扶起沈姣。
一碗汤药喂下去,沈姣似乎看着能比先前好些,裴谨守在她床边,轻声对松香道:“你下去休息吧,我守着她就好。”
松香点点头告退,留着裴谨一个人在屋子里照顾沈姣。
五个月没见,裴谨的思念早就如抑制不住的藤蔓一样疯长,他十指扣着沈姣纤细的十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刚才被许多事情牵绊着,他还没觉得什么,可是此刻陡然寂静下来,他想想刚才的画面都觉得后怕。
倘若他晚来一些或是阿坝吉手上失误,又或是裴谦警戒心再强一些,他便可能会永远失去她。
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扣住沈姣十指的力道,将头埋进臂弯。
“你有点弄疼我了。”沈姣略微虚弱的声音响起。
裴谨将脸庞从臂弯中抬起,看着悠悠转醒的沈姣,将她扶起抱入怀中:“姣姣,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从明天起,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姣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我们回京吧,我想阿阳了,也想干爹干娘,还有魏绵。”
“好。”裴谨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都听你的。”
修整了三日之后,裴谨携沈姣一起离开了青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临走时,青城百姓苦苦相送,直走出十余里仍然不肯归去。
阿坝吉也骑着马儿远远地来给他们送行,马背上还驮着他的妻子和儿女。
因为一直照顾沈姣这胎的缘故,顾启同他们一道回了京都,只等安安生生照顾沈姣生下孩子再去四处游历行医。
路上沈姣才有时间询问裴谨京都的状况:“所以荣妃……”
“荣妃自知无力回天,派遣了五郎那支队伍出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我们的队伍刚至城下,还不等阿阳他们替我们打开城门,荣妃便一跃而下。”裴谨垂着眼淡淡诉说。
沈姣掌心覆上裴谨的手背拍了拍。
从皇帝接荣妃入宫起,这一连串的错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荣妃也好、裴谦也好都无路可退。
回到京都的第二日,皇帝召见裴谨。
大病这一场,皇帝看上去像苍老了十多岁,鬓间的白发甚至已经难以掩盖。
他望着裴谨鲜活的面庞,挣扎着坐起身,青筋暴起:“那个贱人和她的儿子呢!”
“五郎也是您的儿子。”裴谨跪在塌前,腰杆挺得格外笔直。
皇帝看向他,目光漠然:“你想保住他的性命是不是?”
“是。”裴谨答的坦然,“荣妃娘娘殁了,您一手造成的恩怨就该到此为止了。”
“你可知道,他几次三番想要你的性命?你是储君,是他觊觎你的位置!”皇帝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起来,每个字都带着不解和困惑。
“可这份觊觎的勇气,是您给的。”裴谨抬起头,凝视着皇帝的双眼。
皇帝心头一哽,无力地倚在靠垫上喘气:“朕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捱了,天下的事情终归是要你来决断。朕记得,你从十岁起就不把自己当成朕的儿子,这么多年了君臣父子,朕和你之间只有君臣。朕想听你叫一声父皇,一声就好。”
“陛下可知,这世上有的东西补得上,有的东西却补不上。”裴谨垂下眼,“您多少年没替母亲擦拭过牌位了?多少年没去看过她立在清山的衣冠冢了?可笑的是,您同母亲仍是大端开朝以来最恩爱的帝后。”
皇帝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
良久,他看向裴谨的身影自嘲地勾起嘴角:“很快就不是了。传位的诏书礼部已经起草好了,中书省会挑个好日子昭告天下。这副担子,从此以后由你替朕担着。你,会比朕做的好。”
裴谨叩头退出,看着天边那一团火烧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恭顺十七年除夕,沈姣胎动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皇帝的退位诏书也随之颁布天下。
恭顺十八年二月初二,文帝正式退位,新帝登基。
新帝改年号仁和,平南阳侯府沈家一案,册太子妃沈氏为后,不置六宫,自此开启大端又一盛世,史称仁和之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结束啦,感谢一直陪我走来的各位姐妹,咱们有缘下本再见!
第47章番外一
恭顺十一年的初夏,大端闷热的不像话,高高的日头挂在湛蓝的天空上,连片遮蔽阴凉的云朵都找不出。
偏生这样燥热的日子还是每年第一批官员进京述职的日子,年仅十岁的裴谨穿着赵应特意给他选的绯红锦袍,站在御花园最高的那座假山上,看着几道宫墙那侧鱼贯而入的紫衣官员。
“他们怎么站得那样整齐,像是御膳房送来的栗子糕,吃了一块才许取下一块。”裴谨站在假山上,小手挡在眉宇上方,避开头顶直刺来的日光。
“呆子,因为皇帝只有一个,见了一个才能见下一个;你的嘴也只有一张,吃了一块才能吃下一块。”
裴谨仍眺望着那边,略有些失落道:“可我一口气可以吃两块栗子糕。”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不知何时爬上来站在他身侧的小姑娘。小姑娘头顶扎着一个小揪,小揪上插着一根碧莹莹的发簪,剩下的头发拢在脑后辫成一条辫子,一甩一甩的。
“你会爬山?宫里的姑姑嬷嬷们都不会的。”裴谨有些惊奇地打量这个小姑娘,宫里除了他们几个皇子,从没有见过姑娘也爬山的。
无论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宫女还是上了年纪的姑姑、嬷嬷们都是不会的。
“爬山算什么,在家的时候我还上过树呢!”小姑娘得意地撇撇嘴。
裴谨愣住了,他原以为爬山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看着又漂亮又软糯的小姑娘竟然还上过树!
“那,你是怎么上的树?”裴谨合上吃惊的嘴,赶忙请教秘籍。
“就这样那样,然后那样这样,就——”
“就上去了?”裴谨攥着小拳头紧张兮兮地问。
“就摔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笑得蹲下去。
“啊?”裴谨眉头皱起看着小姑娘,“那你一定很疼吧?现在还疼吗?”
小姑娘仰头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一眨,结果被毒辣的日头刺了个正着,捂着眼睛哎呦叫了一声。
裴谨连忙将挡在自己眉宇上方的两只小手并成一块,挪到小姑娘额头上:“这样你就晒不着了。”
“那你不就晒着了吗,呆子?”小姑娘眼睛微微眯起,露出笑起时两个可爱的酒窝来。
“我不怕晒。”裴谨说得异常坚定。
“好了好了,我们下去了不就不晒了么?”小姑娘拎着裙子,三下五下蹦下了假山。
两人躲在假山的阴影下时,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上去,小腿自然悬空地面随意晃悠起来。
边晃腿裴谨边问道:“你有弟弟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有啊,他比我小三岁,嗯就是有点儿爱哭,上次我从树上摔下来,他哭了一天都没吃饭。”
“摔得不是你吗?他为什么会哭?”裴谨似乎很是惊奇的样子。
“担心我呗,还非要学武说将来要保护我。”小姑娘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然而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那你爹爹呢?会因为你爬山上树不高兴吗?”小裴谨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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