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别人想搞你。从了吧。”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唐影等了一会儿,又等不到回信。她抬头,桌子对面Michelle已经无限贴着许子诠,十指纤纤替他理根本不需要理的领子,一边理一边腻腻赞叹:“小哥哥,可不可以碰一下你的喉结……”
一顿饭吃了一小时不到,终于结束。三人走向商场门口的时候,Michelle早已忘记唐影是自己闺蜜的设定,只顾粘着许子诠说话,从自己家的两只猫胡乱扯到区块链、MCN和粉丝经济,又说起贵族家世,比如自己家在美国有一座哈利波特式的建筑古堡。正当许子诠刚开口问两人怎么回家,Michelle脚下精准踩空,伴随一声尖叫——
她成功崴了脚。
似乎是真的疼,也不排除她平日修习过戏剧表演课程。Michelle眼眶泛红,浅棕色美瞳下的泪眼汪汪望着许子诠,就连下巴里新塞入的假体都有戏,维持出一个凄苦弧度。
她一手抓着许子诠衣角,呜咽恳求:“小哥哥,我起不来了…”
许子诠无奈看了唐影一眼,伸手拉住Michelle,下一秒,她稳稳当当将自己泼进了许子诠怀里,发出“丝丝”诱人抽气声:
“诠,送我回家好不好?”
声音酥到唐影都腿软。
Michelle身形本就矮小,圆乎乎的肉弹。如挂件一般坠在许子诠怀里,画面实在有些香艳。
此刻许子诠面对的考验有些像千年之前的柳下惠,只不过——历史上下五千年,坐过龙椅的男人有332个,坐怀不乱的男人却只有1个。唐影这才悲哀承认:他只是一个男人,会犯所有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何况他还是一个喜欢美女且对美女来者不拒的男人,他犯错的机会,甚至远远大于普通男人。
心酸起来。
她在一这个瞬间不是没有想过,也像Michelle一般崴个脚或者摔个跟头,哭哭啼啼与她争宠,你敢露个乳沟我也可以撩个大腿,大不了就在此地纠缠,看许子诠更心疼谁。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诫她,和傻逼较劲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愚蠢与无力程度可以类比做在互联网上和陌生人真情实感地吵架。但凡你认真地将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当成敌手,就不得不和他们使用同一套规则,而在他们的BGM里,没有人能够与之为敌。
她不可能为了许子诠放弃自己的腔调与底线。而许子诠,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应对。
女主角没有义务与群演争宠,属于女主角的腔调,是在发现男主角犹豫时,当机立断,帅气转身离去。
所以最后,她对着空空水泥地面开口,没看许子诠也没看Michelle,尽量轻松语气:
“行吧,那你送她回家。我先走一步了。”
第48章所以我们的暧昧快到保质期了么?嗯,今晚。
唐影是蹬着共享单车回家的。
不是她不想打车,实在是打车还得等上10多分钟。她放了话,表情正巧是三分凉薄、三分嘲讽与四分漫不经心,这时候就应该利落离开,给这对男女留下潇洒背影。而不是在一旁可怜巴巴等着滴滴司机。
她的背影挺拔又绝决,不敢回头看一眼,她也幻想过,如果这时候不小心也摔一跤,许子诠会不会扔下那颗肉弹冲向自己,再珍惜抱起?
只可惜唐律师天生下盘稳健,健步如飞。走到下一个路口,刷开单车。夏夜的北京适合骑行,她蹬地用力,耳边风呼呼吹着,导航里的女声冷静指挥。大概是车旧了,她踩着双腿发酸,接着很快,这酸涩蔓延到了眼睛,她的眼睛也开始泛酸,在夜里悄然变红。
唐影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她疲惫进屋,甩了包躺在床上。她以前总开玩笑,说床头的台灯是这个房间最贵的家具,价值10069.99元——
毕竟上面的挂坠是10000元的卡地亚:从许子诠手上薅下来的友谊之戒。
在过去的早睡的迟睡的每一个夜晚,唐影都会轻轻拉下台灯,手指触碰冰凉戒指,在夜色闯入眼前的时刻,小声说一句:
“晚安,许子诠。”
而此刻,她侧过身子,将台灯上挂着的戒指取下,松松套在指间。
一路的伤心让她忽然决定软弱,比如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到家后,仍有期待,唐影又将许子诠从微信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而他此刻在做什么?和小网红拥抱、接吻、送她回家?回她家?或者没回?直接在她的楼道里畅快打着野炮?
唐影没有想太久,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脑内剧场。她心里一动,迅速接起,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来电显示,却在听到电话那头“喂”字的刹那,露出失望神色。
是房屋中介。
“美女,房子续约那个事情……”
“怎么了?”唐影与林心姿的房子下周就要到期,她已经与中介商量续租已经与中介约好明天去签约。
那头解释:“我们这房子不是租的嘛?结果房东前几天回国了,说急着卖房,宁愿承担违约金也要把房子收回……”
“……所以?”表情像海潮,一点点从唐影的脸上褪去,留下凝重。
“这个续租的事情,可能不成了……”
“那你们现在才和我说?房子下周到期我现在去哪里找房子哪里搬出去?!”她着急起来,噼里啪啦就是一串,同时脑子迅速划过法律谚语“买卖不破租赁”,一边抓着手机一边就翻箱倒柜翻出租赁合同试图找到相应条款与对方辩驳。
“这个……确实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没有想到,但不是还有几天嘛,最近房子好租,美女您搬家最多一天就行,我这边也给您物色物色好房子……”
唐影没再听了,她认真翻着合同,可惜无论是违约条款还是合同期限,都没办法找到论据——对方属于合法不续租,房屋到期,她就得走人。
巨大的绝望感向她袭来,她垂了手指,“叮当”一声,友谊之戒落在地上,滚入了桌角里。
她心里挂念合同与租约,失魂落魄俯下身子去捡,大概是变笨,不小心撞了桌脚,差点掀翻小小桌板,桌上的水杯应声迎头砸下,堪堪避开她的头,坠入瓷砖地面,发出惊裂撞击声,霎时水洒了满地,玻璃屑四射,似乎也锐利撞入眼睛里,湿哒哒的地板和裤子,她趴在地上,莫名想要尖叫。好在坚强,她红着眼,跑到阳台去拿抹布,大概是脚步太急,又湿,不小心一打滑,终于整个人向前扑在落地晾衣架上,衣架倾翻,满满的洗好晾干的衣服、内衣、袜子,树倒猢狲散刷刷刷落在积了灰尘的阳台地板上。拥抱肮脏。
狼狈到了极点。
她已经心灰到麻木,缓慢地爬起,坐在在乱七八糟的地上,一件一件机械地从身下、地上,将落了满地的衣服袜子内衣捡起,有几件勾在在了一起,她也不看,就用力扯开,可这几件衣服像是与她作对,缠缠绵绵死活要黏在一起,像是臭不要脸的Michelle与许子诠。这个比喻太扎心,她更用力去扯,下死力,终于随着“刺啦”一声——
她猛地低头,发现扯裂的是新买来的真丝吊带睡裙,那条花呗三期免息分期花了2000元买的刚下了水一次都没穿过的裙子。真丝的,贵的,新的,毁了。
花呗却他妈的还得还。
这个细长裂痕如同稻草,终于压死了骆驼,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缺口,让一切抒发都有了理由,她终于忍无可忍,在一间马上就不属于她的老旧出租里,在一堆重新等待洗涤与清理的衣服堆里,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回荡在破旧的屋子里,起先有点含蓄,后来逐步奔放,世界被丢到脑后,再后来似乎嚎累了,她抽了抽鼻子,打算哭第二轮。就在抽噎酝酿的间隙里,她听见奇怪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是手机在地板上执着震动。
她吸吸鼻子,想着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更加糟心——比如客户来活了。等她从满地狼藉中翻出手机,见到来电显示那一刻,忽然更想哭起来,整颗心盛满的委屈与酸水,像鼓囊囊要爆裂的气球,被人狠狠捏了一肚子——
来电话的人,是许子诠。
“喂?”她瓮声瓮气。
那头默了默,只有两个字,“开门。”
许子诠本来带着半肚子气,好不容易打发完那个野路数,就打车来她家楼下,原计划抓她下楼喂猫的,没想到她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他见她房间亮着灯,直接上来,又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隐隐约约从屋子里传来嗷嗷呜呜声音,他还抬头四周看了看,以为是这楼太旧,水管漏风。
见到唐影的时候,许子诠没想到她的表情能这么委屈。
妆没卸,但已经花成了一团,穿着宽松棉质连衣裙光着脚,双眼红肿,抿着嘴可怜巴巴看着自己。他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抱她,心里满满想对她说的话,可他刚伸手说了个:“我……”,她就呜咽一句打断:
“你们打完炮了?”
他气又起,一肚子话咽下,伸出的手改为狠狠推了她脑袋一下:“你满脑子都是打炮呢?”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敲门你也听不见。原来在家哭呢?”
唐影只顾仰头看着他,几分不真实,想伸手戳戳他脸,又忍住。他就像她的电池,一旦出现,她又一点点活络起来,有了生命力与铠甲。
于是电量满格的唐律师抽了抽鼻子,委屈消失,腔调回来,语气也变得镇静,她抹了抹眼睛:“嗯,对,刚刚遭遇了一场都市独居女性的常规崩溃,中介说房子不让续租了,水打翻了,地板湿了,戒指掉进桌角下,洗干净的衣服脏了,新买的睡衣扯了……”她转身拿了拖鞋让他进屋。
许子诠点头,“因为这些?”
“不然呢?”她看他:“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啊,比如吃一些奇奇怪怪的飞醋。”两人对视,没等唐影反驳,他便屈着指头,揩去她眼角残余的泪。然后捏了捏她脸,将她往屋里推,“来,我先帮你一起收拾。”
许子诠做家务的样子像个值日的小学生,笨拙又认真。他们一起擦了地、扫了满地玻璃渣,唐影将需要手洗的衣服泡进水里,将机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最后许子诠钻进桌子下,替她找回那枚丢失的戒指。
他弹去戒指上的灰,用纸擦拭干净了递给唐影:“喏。”
这枚卡地亚戒指是那次在通惠河边,他居心叵测吻完了她,她从自己手上顺走的。后来在她家楼下,她主动吻了他,他也将她的戒指没收。圆环交换,是他们旖旎的契约。
结果此刻,唐影摇了摇头,说:“你戴上吧,本来就是你的,物归原主。”
许子诠僵在原地:“什么意思?”
唐影继续:“许子诠,我想了一下,虽然之前我们有过一些越轨行为。但折腾这么久,我想通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再把戒指带上,做回朋友最合适。我是恋爱菜鸡,不会搞暧昧,搞着搞着就把我自己搞进去。心姿说得对,我和你这样的老司机玩心很危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坐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半仰着头,一脸坚定看他,宣布一个结果。许子诠愣了一会儿,像是理清思路,然后,他收回手,将戒指放在唐影桌上,又随手扯了个垫子,在唐影面前坐下:
“你想清楚了?”
她很明确,郑重看他:“对,我不想搞暧昧了。退一步作为朋友最好。”
他也点头,表示了解,回应却比她还明确,他说:“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回朋友。”
“那你想和我做什么?”
她脱口,问完了才觉得这问题对于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充满了挑逗意味,许子诠动了动眉毛,笑起来:“这个问题……”
她赶紧改口,有些磕绊:
“不……我,我是说,那你什么计划,对于,我们俩?”
她的脊背一点点挺直,看着他,眼里有小心翼翼又无法掩盖的期待。
可他却犹豫了:
“我……”
这份犹豫被唐影敏锐捕捉。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点点坍塌下去,她心烦意乱打断他,“算了,别说了。”
她早该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撩拨,喜欢诱惑,却不喜欢束缚与责任。真想和你在一起的人早该在吻你那一刻就握紧你的手,优柔寡断不过是在找借口,爱你的男人从不舍得让你患得患失。女人所有对感情的犹豫怀疑与不确定,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这份爱情的答案,本就是一个否定句。
恋人未满这么久,是因为他只想暧昧。
唐影懒得多说,起身从桌上拿起那枚戒指,又掰过许子诠的手,打算霸王硬上弓就往他指尖套,许子诠没想到她直接上手,一边抗拒,一边惊诧:“你干嘛?”
“戴上!”
他不肯,她力气越大,他本坐在地毯的垫子上,被唐影一扑,两人顺势就往地毯上倒。哪怕人仰马翻,唐影还是要抓着他的手,双方像过招一般纠缠,许子诠忍不住伸手直接将她两只爪子束在身后,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拒绝我还是勾引我?”
此刻唐影已经居高临下骑在他身上,双手却被他往后捆着。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伸脚蹬他:“嗯我算是认清你了许子诠,你就是渣啊。喜欢全世界的小姑娘,来者不拒,还人尽可骑。既然不喜欢我,大半夜送上门来做什么?”
这个姿势别扭,脚上不好使劲,软绵绵踹着他的大腿外侧,手却被他抓着背在身后,怎么看怎么像一场旖旎审讯。
他被她那句“人尽可骑”震慑住,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我就是想见你。有话要对你说。”
“表白么?”
他被她的直白吓到,这姑娘永远不按套路出牌。才张了口,就听唐影面无表情接着说:“许子诠,不是表白就别说了。暧昧的话我不想听。撩拨是有赏味期限的,偶尔玩一玩可以,但只要过了保质期,再继续,只会让人恶心。”
他仔细体会了一会儿这番话,“所以,我们的暧昧快到保质期了么?”他看着她眼睛。
“嗯。马上就到了,今晚。”唐影很认真:“所以我不想再听什么’想见你’、‘我想你’,不想再接受作为恋人未满的任何亲昵与关心。我希望听到的,要么是我们在一起,要么是就做回朋友好不好。做朋友或者做恋人我都行,但如果你还想暧昧,那么我腻了,宁愿换一个人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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