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费南渡牵着薛眠往一对占据了桥栏杆旁一个视野极佳位置的年轻男女走去,嘴角扬了扬,带着点不明显的笑,边走边道:“做点坏事,一会儿别骂人。”
“……什么坏事?”薛眠被他说得一紧张,脱口就问。
“小坏事。”
或许是因为这人天生就自带一种压迫十足的气场,前面那些挡路的人群在见到这样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走过来时,纷纷投以一个长久的注目礼,然后便都悻悻然的、不情不愿的挪了挪身体,多多少少给出一点容人通过的空间。
于是,费南渡就牵着薛眠顺利走到了那对小情侣的身边。
“打扰一下。”
费南渡的声音一贯低沉明磁,给人一种严肃端重的感觉,这会儿倒是难得的扬了扬音调,听着是像在打招呼。
两名年轻男女都是亚裔面孔,听得懂中文,其中男生先回头看过来,目光稍露提防,谨慎问:“什么事?”
“二位是本地人?”费南渡唇边含着一点温和的笑。
“是啊,”男生再度以小心打量的目光自上到下逡巡了一圈面前的男人:“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别紧张。”费南渡保持着笑容:“既然二位是本城人,这样的花灯巡/游应该每年都能观赏到?”
“是啊,”旁边的姑娘也开口了,语气和她男朋友一样防备:“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费,来狮城旅游的。”费南渡脸上客气的笑意始终未退,继续道:“难得碰巧赶上过节,这是第一次看花灯巡/游。不过二位也见到了,这里人太多,确实找不到观赏位置。”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男生表示很莫名其妙。
“时间宝贵,那就开门见山了。”费南渡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朝小年青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想向二位借用你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为做补偿,我的助理会在金海湾酒店为二位预定三晚的豪华套房,费用我来,时间任意。如果二位不想选择今晚入住,现在去酒店前台做延后手续即可。”
脑中一道闪电劈过,薛眠直接听呆了。
跟他一样呆了的还有那个嘴巴张得能有乒乓球大的小姑娘。
还是小年青沉着些,虽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好歹还能接话:“真、真……的?”想了想,犹不相信:“你骗人的吧?”
确实像骗人。
毕竟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所以,为了打消对方的猜疑,费南渡直接掏出钱包,从里面取了一沓美金递过去:“这是打车费,如果二位还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就算不信,光是这足有一千美刀的现钞也够把观赏位置让出去了,怎么算都不亏。
小年青是个“懂事”的,立刻接过钱,囫囵谢了一声后拉着姑娘就要腾地方,忽然又想起什么,退回来问:“那我到了酒店跟前台怎么说?”
“费先生定的,”费南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有这句就够。”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千美刀买两个座位,相比较演唱会上应该是VIP前排了吧?
嗯,那不亏,谈恋爱就要豁得出去嘞~~~
观众A:喂!别忘了还有三晚的豪华套房啊!!!
观众B:那咋滴,人家花记几个儿的钱,你就酸吧!
观众C:嘻嘻嘻嘻……
小毒君:嘿嘿嘿嘿……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打榜去喽~~~
周三见哈!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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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谈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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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响起,百米开外的主街尽头,第一支花灯队伍终于走入人们的视线。
一尊近五米高的灯扎金身佛像被供在与辇之上,座前鲜花锦簇、青香高燃,两旁持护的民众手推与辇,顺着街道方向徐徐而来,引得四周掌声欢呼声雷动,人群纷纷对佛像或躬身作揖或闭眼合手默念祷告。
这是献给第一尊佛的礼敬。
薛眠虽然眼睛在看耳朵在听,可刚刚那个意想不到的小插曲也在脑海里撞着。费南渡发完手上的信息,见薛眠有些心不在焉,便道:“还没消化完?”
薛眠转头:“消化什么?”
“我以为……”一个久顿的暂停过后,费南渡带着些似认真的表情,道:“知道你看不惯拿钱办事,以为会不高兴。”
拿钱办事。
嗯。
向来是看不惯的。
“他们到了酒店后真的有房间住吗?”薛眠似乎不愿在刚刚的问题上停留太久,寻了个别的话题,转头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问。
“姜蒙会办妥。”费南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长街尽头。
声势浩大的花灯队伍已陆续而来,各种各样色彩斑斓、造型独特的彩灯占据着人们的每一寸视野。
突然,费南渡抬起双手,搭上薛眠的肩,将还侧着身体看着自己的人朝花灯方向轻轻一掰,转了过去。
周围太吵,交流不清,他便弯下腰,将脸靠近对方,眼睛看着主街街面,在他耳边轻声道:“别看我,看灯,错过可就没有了。”
热热闹闹的巡游队伍如一条蜿蜒不绝的金光长龙在宽阔的街面上穿梭游戏,全长不知得有几公里,引得四周的欢呼声呐喊声一直此起彼伏,再难停歇。
大约半个小时后花灯队伍才全部从长街上走过,继续前往下一站。许多未尽兴的看客成群结队追着队伍往前,天桥上拥挤的状况顿时有所改善,人流分散着从两边长梯下桥,没一会儿就只剩零零散散的十几个人在桥上流连,或是休息或是拍照。
晚风吹拂,夜色在繁盛的灯光浮影中显得斑驳迷离。一日的行程走完,说不累是假的,薛眠没忍住的连打了两个哈欠,头发出过汗,贴近耳侧的部分有些黏在皮肤上,便低下头伸手扒拉了两下。
那模样,活像只刚洗完澡甩头沥干自己毛发的奶狗。
费南渡斜靠在栏杆上,脸上无波无澜风平浪静,透过清晰的镜片,一双幽深的眼眸在安静的看着。
看着那幅画面。
以一种或温柔也或平和的目光。
“现在走吗?”薛眠抬头问。
“嗯,”费南渡收回目光,伸出头望了一眼桥下:“司机还有二十分钟,先下去等。”
静下来了的天桥上往来的路人已经不多,所以一些之前不曾察觉的叫卖声此刻便变得清晰了起来。
桥尾楼梯口坐着个约莫六十岁的华人大爷,支了个挺干净的摊子在扬声吆喝。薛眠路过时看了一眼,佛牌佛珠佛串,还有几个一掌高的青铜宝塔。
“喂,年轻人——”
大爷忽然开口,叫住了从摊位前擦过的人。
薛眠驻足回头,指了指自己:“您是在叫我?”
大爷手上摇着一把缺了个角的蒲扇,脸上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用另一只手对着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做了个“请看”的手势:“相遇即是有缘,年轻人,要不要空一空时间,与佛结段缘?”
当街兜售佛品,怕不是个神棍?
这样的贩子在国内的大街小巷里不是没见过,个个号称得道高僧,手上物件全是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开光而来,一副“碰到这么好的佛珠你要是不请回家你就真是暴殄天物瞎了眼了”的样子,以致路人的智商经常被摁在地上摩擦。
但那些假僧好歹还会剃个光头烫几个疖子再出来招摇撞骗,可这位大爷瞧着印堂红亮头发茂密,身上披的也不是袈裟,连外形都不肯下点本钱改造一下,未免太过糊弄观众。
不想理。
不过毕竟此刻身在国外,还是得顾着点国家个人形象,薛眠按了按本打算转身就走的腿,面朝小摊,故作如是道:“您能帮我跟佛结缘?”
“缘在己、在心,缘还在命。”大爷笑眯眯的摇着手上的蒲扇:“小伙子,我帮不了你跟佛结缘,这要看你自己。”
呵,这话倒是出人意料。
薛眠本以为既然自己接了茬,那这摊主下一步就该是极力吹捧他是如何神通广大,手上佛品如何灵力顶沛,却没想到对方给的竟是这样一个回应。
难道是个新招数,玩的叫作以退为进?
薛眠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正好司机也还没到,便对身旁道:“我去看看,你要不要……”
“好,”费南渡的目光穿过薛眠的头顶,落到了那排摊位前,唇边带着点笑:“去看看。”
不过一米长半米宽的一个塑料折叠板子,上面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各类佛品,三座青铜宝塔置在最左,中间是七八串不知是不是紫檀做的手串,最右摆着几枚金色佛牌,大小不一,样式也不尽相同。
摊位齐膝高,薛眠单腿蹲下,就着路灯亮光看了看那些佛品。他于这一道上并无经验,不识得真假,便随手取了一串珠子在手里,问:“那您说,我跟它有缘么?”
“我又不是算命的,小伙子你搞错啦。”大爷笑呵呵的用扇柄点了点他手里的佛珠:“有没有缘,你自己该有感觉的。别的不说,它合你眼缘吗?把眼睛闭上,感受一下。”
不用感受了。
不过随手的一拿一看,谈不上眼缘……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感受算不算对佛不敬了。
薛眠笑了一下,抬了抬手里的物什,又问:“不如您先告诉我,戴上这串珠子,它能保佑我什么?”
大爷哈哈一笑,手中扇子边摇边道:“那不如你先告诉我,我讲的话你信是不信?我这一面的宝贝,你又信不信它们是真是假?”
说假唯恐伤人,说真又无证据。薛眠扪心自问,却又不动声色,只笑了笑,将佛珠小心放回原位:“真真假假不妨碍结缘。老师傅刚刚说合眼缘,那我挑一件合眼缘的,即便假也是真了,对不对?”
“有灵性,有悟性!呵呵呵呵……”大爷为这一面之缘的年轻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见解之语而惊喜不已,不禁拍扇大笑道:“这里每天来来往往不下一千个人,今天是你我有缘了。来,我这小桌上的有缘物,你选一样中意的,老师傅送你了。”
“那怎么行,”薛眠婉言谢绝:“既然是相请有缘物,我也该拿出诚意来。”说着,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费南渡:“你……要一起看看吗?”
费南渡垂首对上他的眼睛,目光温和,淡淡一笑:“你选吧,我不用了。”
薛眠也不勉强,转回头埋首于那一小方天地中。其实摊子上的东西并不多,但既然点明了“眼缘”二字,他就想好好选上一选,挑一个真心喜欢的。
然后这次就看得慢多了,几乎每个物件上都停留了至少十秒,最后在一片泛着微微金光的佛牌里一眼相中了其中一枚。
半开半合莲花状的紫金色佛牌,形态栩栩如生,镂刻细节考究,莲座下方有一“卍”字,正是佛家最常用符号。
“看上这枚了?”大爷看着他笑了笑。
薛眠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紫色莲花上,心下微动,竟是越看越喜欢。
也许这就是他的“眼缘”了。
待又兀自欣赏了片刻,抬头问那摊主:“老师傅,这佛牌有什么说法吗?”
“有呀,”大爷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微眯着眼睛,食中二指敲了敲胳膊,不急不缓的介绍道:“这花叫‘愿果莲’,什么意思?莲在开花时花朵里的莲蓬跟着露了出来,虽然还只是个小嫩莲蓬,莲子青涩也没成熟,但花开果成,便是到了‘结果’这一步,称功德圆满了。这愿果莲说简单了就是保佑心想事成,当然了,保平安肯定也是有的,灵着呢。”
佛理高深,薛眠自问不是个有佛法根基的,但老师傅的几句话却让他瞬间懂了“愿果莲”的前因后果,不禁心怀敬意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位自得其乐摇着扇子的老人家。
之前读过的一些武侠小说里曾描述越是世外高人身手不凡,外表看上去就越是粗犷不羁,甚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前这位虽不至于此,但凭二人你来我往的一番浅谈,薛眠觉得此人应该不是个江湖神棍,还是有些“道行本事”的。
笑了笑,应道:“好,那这愿果莲我就向老师傅请走了。”
薛眠执意要掏钱,大爷拗不过,便象征性的从他手里抽走一张十元面额的美金,笑呵呵的挥了挥手:“结缘了,结缘了。年轻人,缘起时珍重,缘散时放手,大道法成,一切在心。再见啦!”
来接人的郑师傅已到天桥下,薛眠上了车,一坐定又忍不住拿出佛牌看了看,指尖顺着镂刻纹理细细摩挲,眼睛里似乎都带着光。
“这么喜欢?”一旁的费南渡见他如此,不免有些意外。
薛眠觉得这都不是喜欢了,应该就是老师傅说的“合眼缘”,或说是自己跟这枚佛牌有缘,嵌中了心意,点开了欢喜。
“嗯,”薛眠看着手上物什,不觉点了点头:“喜欢。”
gu903();得了一声“喜欢”,费南渡也没再多言,笑了笑,仰靠于座椅上阖闭双目,像是又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