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儿应该也不是曲皇后这一方干的。
剧本里的曲皇后虽然戏多,但演技不算好,识人也一塌糊涂,不然也不会瞎到派了个柳嬷嬷来将军府。
二皇子遇刺后,曲皇后数次在公开场合见到太子,都会劈头盖脸地骂。
那痛骂是发自肺腑的。
所以根据贝安歌对后面剧情走向的猜测,在太子和二皇子之外,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这神秘力量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小三”的主人——神秘组织“胭脂令”的令主。
密帝只有这两位皇子已成年,其余几位皇子年龄尚小,母妃也甚是卑微,还不足以参与到夺嫡戏份中。
所以这神秘力量也不可能是任何一位未成年的皇子。
到底是谁,贝安歌也不知道,她只能跟着剧中人一起去探寻真相。
好在前三十集的内容她记得非常清楚,比如二皇子刘惓是诈伤。他遇刺是真的,受伤是假的,为的就是挑皇后的怒火,搏众臣的同情,打击太子刘慎的形象,让密帝对太子刘慎的为人生疑。
贝安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既然已是“将军夫人”——哪怕是冒牌的,她的命运也和将军府休戚与共。
更何况,贝安歌虽然只看了三十集,但知道结局。
演太子的演员已经选好了,是当下最红的顶流小生,他不可能给人作配,所以太子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元阙是太子的人,这条大腿错不了。
她必须毫不犹豫地和大腿站一边,并且不遗余力地把大腿养壮。
思定,懒懒地起身,懒懒地梳妆。虽然贝安歌很爱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却没有去欣赏园景,她知道今天将军府一定暗流涌动,故此不往远处去,免得撞见来客。
睥睨众生的女明星,今日要当个稳重的将军夫人。
贝安歌披着白狐皮斗篷在怀玉楼的院落里走了走,静静地堆了个雪人。那雪人矮墩墩、胖乎乎,笑容可掬。贝安歌犹嫌素净,非让小厮去找了块木头,削成大刀模样,穿了根绳子挂在了雪人腰间。
满意,现在它再也不是雪人甲,而是个有故事有身份的雪人了。
元阙过来怀玉楼吃饭时,迎面就看到了立在院子里的雪人。天空犹在飘着细雪,雪人又被铺上一层,愈加圆润可爱。而那木头刀也因盖上了薄雪,而显得隐约有些生动起来。
出来迎接的妙意,见将军认真地望着雪人,大着胆子道:“是夫人堆的。”
就知道是她。
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大胆,敢给雪人挂一把木头刀影射本将军?
虽然元阙来晚了,但饭菜却是热乎的。将军菜单和夫人菜单依然分在餐桌两边,但乌鸡却只炖了一只,装在大煨罐里,香味扑鼻。
吃饭时,元阙突然道:“以后我有事,你可以先吃。”
贝安歌没在意,顺口道:“你也没晚很久,一家人肯定要一起吃饭啊。”
元阙的筷子顿时停下,在碗里寂寞地划了两个圈,才扒了一口饭。
这下贝安歌注意到了。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元阙冷漠的外表下,藏着难以言说的孤独。女明星会搞事,也会察人,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微微一笑,贝安歌道:“有时候父亲学堂有事,母亲就会将菜热了又热,等父亲一起回来吃。但母亲医馆有事,父亲虽也会等,就笨拙多了,他不会热菜,只会傻乎乎守着,还叫我不要偷吃。”
这是真实的记忆,贝家父母就是这样生活。所以在贝安歌的概念里,一家人就是要等齐了,一起吃饭。
元阙不说话,认真地吃着。半晌才抬起头:“三天后进宫,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题转得快,贝安歌一愣:“二皇子都遇刺了,皇后还有心情见我们?”
“就算她不见,我们也要进宫谢恩。这是规矩。”
好像的确是,古装剧里、包括贝安歌看过的一些文献里,常常是进宫谢恩的跪在某宫门口,或者运气好些跪到了殿内,但隔着帘子也见不到正主儿,对着那方向磕头谢恩,完事儿。
她可以不在,你必须磕头。
“那我不是露馅了?”贝安歌眼珠子转了转,“有啥办法让她没功夫见我呢?”
“你吃饭噎……”
话音未落,贝安歌威胁的声音已经传来:“夫君,说话考虑清楚哦。”
元阙扬了扬眉,冷漠脸抖了抖,改口:“……噎半死。”
“夫君啊,你可让我安心吃顿饱饭吧,啊?”贝安歌嘀咕着,恨恨地举起筷子,到大煨罐里夹了条鸡腿,“动不动就要被噎死,这个夫人不当了!”
这下元阙有点委屈:“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装个病吧。想来能唬弄过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没想出一劳永逸的法子之前,装病要留着关键时刻用。”
贝安歌缓缓啃着鸡腿,眼珠滴溜溜地转。
突然,她眼睛一亮,笑容在俊俏的小脸上绽开:“夫君,咱们搞一把大的,怎么样?”
“大的?”元阙心想你都敢冒充将军夫人了,你还有“小的”吗?
你把把都是玩大的。
“夫君先告诉我,二皇子伤势如何?”
元阙顿时警惕:“你问这干嘛?”
贝安歌知道他疑心重,尤其事关重大,他更有戒心。越是元阙有戒心,她越是放轻松:“你夫人可是天选之女,夫君不说,我也知道二皇子的伤势。”
“那你说我听听?”元阙的眼神,阴晴不定。
第23章
面对元阙莫测的眼神,贝安歌却扬了扬嘴角:“让我把这鸡腿吃完再说。”
吊胃口?
元阙不吃这套。
就算心里吃了,嘴上也不能吃。
元阙:“吃完也不必说了。”
一个鸡腿而已,而且还是细瘦细瘦的乌鸡。就算女明星吃相优雅,三两下也优雅地啃完。
贝安歌轻轻用帕子掖了掖嘴角,这回不能让嘴上的胭脂给糊了。然后道:“二皇子伤的是左臂吧?”
元阙眉头突地一跳,声音却冷冷的:“都说不必说了。”
“太医赶到时,二皇子侍妾已经替他包扎好了,是不是?”
元阙不说话。
“说伤情不重,不必小题大作了是不是?”
元阙眉头又是一跳,紧盯住贝安歌,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满是狐疑。
贝安歌依旧笑意盈盈:“二皇子神情甚为痛苦,但却让太医回去了是不是?”
这番描绘,仿佛她置身现场。元阙再也忍不住:“你怎么知道?”
贝安歌扬了扬眉。她怎么知道?她看剧本知道的呗?
但她不会这么说。
贝安歌缓缓道:“天选之女,自然能预知很多事。有些情节,我仿佛在前世是遇见过的。”
“来人!”元阙突然高声喊道,语气极为冷峻严厉。
妙如和妙意一脸惊惶地跑进来,只看到将军和夫人对面坐着,将军一脸“出了大事”的严肃,夫人却一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委屈。
“将军……”二人颤抖着。
元阙戳人的眼神扎到二人眼前:“昨晚到现在,夫人去过哪里,见过谁?”
妙意吓得瑟瑟发抖,不由望向妙如。
妙如虽也颤抖得厉害,却要胆大些:“将军……昨晚将军不是就在怀玉楼,和夫人一起么?”
“……”
元阙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每晚都是悄悄溜走的。但贝安歌没练过武,没这“悄悄溜走”的本事。
再说将军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守卫森严,也不可能有人凭空出入。贝安歌应该一晚上都在怀玉楼睡觉,没见过什么人。
嗯,这段掐了,不问了。
“起床之后呢?”他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当然,死神大人的温和,依然是零下,也就是极寒和普通寒的区别。
“就在怀玉楼院子里玩了会儿雪,没出去过,奴婢和妙意陪她玩了会儿……哦,对了,夫人叫阿贵寻了块松软的木头,说要削一柄刀,就是外头雪人上那个,阿贵就寻了块木头。除了这三人,夫人没见过别人。”
妙意生怕自己没出力,赶紧跟着点头:“对,就见过奴婢们这三个。”
“出去吧。”
元阙“普通寒”的眼神终于回到了贝安歌这里。
两个丫鬟不知就里,又担心夫人,退出去时忐忑地向夫人望了一眼,却见她还是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像没有被将军吓到。
终于屋子里只剩了元阙和贝安歌二人。
贝安歌“哇”地一声就哭了:“夫君你干嘛吓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就这样凶巴巴的。”
元阙也是始料未及,这女人怎么说哭就哭了?下雨还得先打个雷呢,你哭也不打个招呼,这叫本将军怎么应付?
“本将军……不信什么天选之女……”
语气已是弱了一阵。
贝安歌的哭戏是极好看的,五官不扭曲、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掉下,要哭就哭,要收就收,要挂到腮边绝不会流到下巴。也因为哭相太美,有位大名鼎鼎的苦情戏女编剧指名要她演自己的戏,并因此一炮而红。此后,她的哭戏就经常被网友制成动图,放在“最美的哭戏”那种话题里。
此刻在元阙面前,她只要动用演哭戏的五成功力,就足以让元阙这种只会在战场上打仗的粗人手足无措。
“夫君……呜呜……你信不信不打紧,可是……你不该吼我啊……呜呜……还在丫鬟面前不给我面子,我以后……呜呜……怎么有脸见人啊……”
哭得抽抽答答,泪珠儿挂到唇边,把胭脂都给化开了一小团。小表情委屈万分,长睫毛颤颤的,还时不时给元阙投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我只是证实一下,现在……证实过了,我信你了。”
元阙僵硬地说了一句软话,发现半点用处都没,贝安歌好像哭得更伤心了,眼圈都开始红肿了呢。
真是……元阙知道如何让对手死亡,但真不知道如何让夫人不哭。
正愁着,看到桌上那只吃了一半的乌鸡,还有一只腿呢!元阙双眼一亮,这可是救命大腿!
赶紧掰下鸡腿,往贝安歌碗里一放:“这只也给你,别哭啦!”
我就缺你一只鸡腿哦!亏这个粗人想得出来。贝安歌又好气又好笑,又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不过,心里到底是领情的。
抽泣的力度小了点,声音却还是委屈的。贝安歌低声道:“人家……真的是天选之女,人家……大华国来的,人家……真的仿佛身临其境。”
小肩膀随着抽泣,还一耸一耸的,真是我见犹怜。
再怎么不相信“天选之女”,元阙也不敢再招惹她了。更何况问也问过了,从昨天二皇子出事到现在,贝安歌的确哪里都没去,见过的三个人也都是府里信得过的下人。难道……她真的有些灵通?
虽然心里已经后悔,但元阙嘴上还是不能太认输,有些疑点还是要问问清楚。
“你不是最爱在府里瞎跑,怎么今天就没出院子?”
贝安歌眼泪汪汪看着他:“二皇子出事,今天夫君在府里见好多重要的人,所以我才没乱跑,不想给夫君添麻烦。”
哦哟哟,元阙你罪恶不啦。人家这么为你着想,你还凶得出来?
元阙是凶不出来了。
不仅凶不出来,声音还越来越温柔了。
自己都没发现。
“那你说说,还见到二皇子什么现场了?”
“伤心。没面子。说不出来。”
“……”
元阙一头汗。女人太难搞定了,这是什么世界级大难题,还是让本将军去打仗吧。
当然,身为智勇双全的将军,元阙也不会就此认输。
硬着头皮道:“那我等你消气。坐这里等。”
第24章
不把元阙这肉眼看不见的愧疚,放大十倍来利用,贝安歌就枉为女明星。
她哭了很久,元阙也坐了很久。
元阙抱着他的破刀,看似老僧入定,其实一直在密切观察贝安歌,盼着契机赶紧出现,好让他“趁虚而入”。
贝安歌才不给机会。哭着哭着,她声音越来越小……
元阙以为她终于气消了,心底石头落地,长舒一口气道:“贝……”
才说了一个字,发现不对。贝安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元阙陡然紧张起来,豁地起身。却见贝安歌枕着胳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睫毛上还挂着泪。被泪水浸润的睫毛,显得又黑又长,密密地挤挨着。
元阙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女人,只有她除外。
她苍白得好似晕厥,又安然地好似沉睡。元阙轻轻地喊:“贝安歌?”
没有回应。连沾了眼珠的睫毛都没有动一动。
这女人哭晕了?她气性这么大的吗?
对待晕厥的人,元阙只有一个办法——掐人中。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拇指,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但却有着练武特有的老茧。说实话,他很怕自己一个不慎,将贝安歌掐死……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四根手指托住贝安歌精巧的下巴,拇指伸到她人中处,均匀的鼻息温温地呼在他手指上,如兰如馨。
这是杂念。
元阙稳住心神,鼓起勇气,将拇指按下……
“嘤宁”一声,贝安歌身子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夫君,你在干嘛?”
吓得元阙赶紧缩回了手:“醒了?醒了就好!”
心里却嘀咕:本将军手指还没发力,这女人怎么就醒了?还好还好,她这样温软,本将军要真发力,会不会把她掐破?她这么爱惜自己的容貌,万一掐破了……
元阙浑身一凛,万一掐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万幸啊!
贝安歌根本没晕,她也听到了元阙喊她的那一声贝安歌,但她就不回答,她要看看元阙急不急。只是贝安歌也没想到,一喊不应,元阙居然就直接动了手。
元阙带着老茧的粗砺皮肤碰触到她上唇的一瞬间,贝安歌突然有一种遭遇了电流的感觉,让她再也装不下去。
此刻,她幽幽地“醒转”,抬眼望着元阙。
死神大人好像脸红了呢。
“往后可不要气我了,我会晕的。”贝安歌娇娇柔柔,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哼,反正只要元阙听得清就可以。
元阙当然听清了,他竖着耳朵呢。
女人这种东西如此娇嫩,比嫩豆腐还吹不得拍不得,他也是始料未及。
毫无哄人经验的大将军,本着家宅安宁的原则,下定决心,付出最大努力。他指了指掰给贝安歌的那只鸡腿,很有诚意地道:“气消了吗?气消了就吃鸡腿吧。”
就缺你这只鸡腿哦!贝安歌内心又吐槽。
但是又能怎样,算了吧。对死神大人不能指望太多,一只鸡腿用了两次,也是死神大人最至高无上的歉意了吧。
再说了,自己这场哭戏,要搁电视剧里,也能撑一集了,该收手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