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在你的心里,为我留一个位置么?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角落。”
“你是在向我表白么?”
这句话柳曜刚说完就后悔了,声音有些怯懦,害怕得到任何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不是,只是因为你很好看。一开始就觉得你很惊艳,生病时的你,逞强的你,认真的你我都仔仔细细的看过,而且日渐沉迷,觉得你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好看,那就是盛世美颜,真的好好看………”
“后来,我自己都不确定了,我也在跟自己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如果说我很抱歉呢?我还并不确定自己的取向,可能跟你一样,也可能跟你不一样。现在我的生活也不允许我考虑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我没钱,没有家人。我得还债,舆论和生存的压力都压着我。我是一头可悲的病马,低着头往坡上爬,身后还拉着数不胜数的悲哀。我想抬头看看月亮,但我一抬头就有鞭子抽着我的皮把我往前赶。我逼着自己活在每一个当下,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
司朗看着身旁的这个男孩,阳光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在柳曜头发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双眼睛向前望着,却折射不出一点希望。长长的睫毛随着风轻轻颤动,在眼睛下投出一圈柔和的阴影,双手松松的握着空了的罐头瓶。
那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哀伤。像是赶路人途经歌女的小楼,也会因那恓惶的歌声而变得怅惘。
司朗多想把这男孩抱在怀里揉一揉,揉一揉那颗皱巴巴的心。
“走吧,我们去医务室换药。”
司朗抬手拿走柳曜手里的空罐子,丢进了垃圾桶里。二人并排朝着医务室走去。
“脱了。”
“把袖子挽上去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脱衣服?”柳曜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司朗。柳曜就像是小孩子刚吃完棒棒糖,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许多戒备。呆呆的。嗯,就是呆呆的。
司朗看着这个吃完橘子罐头就变成小孩子的柳小呆:“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
司朗把自己的双手洗干净又消了消毒。弯着腰小心翼翼的给窝在沙发里的柳小呆拆绷带。司朗麻利的拿着镊子夹着棉花球给缝线的刀口清洗消毒。
“药。”
“啊?”
“药!”
“我在呢?”
“不是喊你,让你把那边的药递给我。”
“………”
柳曜白了司朗一眼:“下回把话说全了。”
司朗拿着棉签,把药膏轻轻的敷在患处。偷偷瞄了瞄正噘嘴害臊的小呆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拿着棉签的手。
“我的手,好看么?”
小呆呆把头抬起一个角度,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好看啊。柳曜心里说。
那乳胶手套恰到好处的戴在那双手上,能看见精心修剪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和手背上清晰养眼的手筋。就连拿着棉签轻轻擦拭的触感,都让人觉得好舒服。
上完了药膏,司朗拿干净的绷带把伤口包扎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哪有这么系结的?”
“怎么了?我觉得很好看啊?蝴蝶结跟你很配啊。”
“………换一个。”
“换什么?”
“换个别的系法啦……不是还有水手结啊,双套结之类的么?随便换哪一个都行但不要这个。”
“那你求求我。”
“………神经病!”
柳小呆同学脱离了呆萌状态,橘子罐头药效到期了。又重新变成了“真·看你不顺眼·柳霸道”,推门走了出去。司朗脱下手套看着柳曜的背影,低着头偷偷笑了。
“又帅又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教室开始准备午睡。午睡可以说是一中的别具一格的校园文化。一中校长经过长时间的累积经验与视察,发现学生普遍晚上回家学到凌晨,严重导致失眠不足。下午上课的时候学生尤爱犯困,导致课堂效率下降。
但如果把固定的午休时间分成两部分,二十分钟让学生吃饭,四十分钟留给学生睡眠,让学生中午养精蓄锐,下午就能成双成倍的提升学习效率。
多么人性化的校长啊,柳曜心想。
这个校长从当上一名小小任课老师开始就从来没有霸占过学生一节体育活动课。像这样关心学生不仅仅是只看学生成绩的老师,真的值得大家尊敬。
靠窗的位置好处就是阳光永远非常充足。回到座位的柳曜枕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阳光肆意的在安静的校园里弥漫。从高一到高三所有的学生此刻都趴在桌子上安静的休息,沐浴着同一温度的阳光,感受着同样清凉的风。
巡视的教导处主任在干净的走廊里慢慢走着,她脚上没有穿鞋,高跟鞋拎在手里,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溜达着。
校长透过监控看下这一幕,欣慰的点了点头。
司朗靠着窗户,眯着眼睛看着教室门口。
教导主任的身影刚消失,司朗把手轻轻地向同桌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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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午休
“手我是有的,就是不知该如何碰你。”
————顾城
司朗的的指尖悬在空中,在阳光中伸展着,指尖透出粉嫩的颜色。双手向着那熟悉的呆毛不自主的就伸了过去,刚要得逞,柳曜动了一下,把脸转到司朗这边,用手挠了挠鼻尖就接着睡了过去。司朗收回了手,浅金色的眼睛近距离的注视着这盛世睡颜。
这就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孩子。
那天司朗独自一人在家,从电话里听李娜说出这个消息,已经记不得当时的震惊和哑然。
第一次和这个男生见面的时候,最引人耳目的就是他的身形容貌。后来渐渐的发现,这个男孩身上存在着一种更吸引人的东西。那是一种矛盾美,是两种完全对立的东西冲撞在一起,彼此互不相容却偏偏寄宿在这一具身体里的一种畸形美。
这些对立面和不共存体,无时无刻在柳曜的体内进行着博弈。
说是悲哀也可以吧,事物的味道他品尝的太早了,生活的各种酸甜苦辣灼烧了他年轻稚嫩的舌头,让他对味觉失去了本该有的敏感。
面对着一个手持凶器的歹徒,他会与他搏斗;但如果对面是一个带着假笑面具的骗子,也许他并不会察觉其中的危险。柳曜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生活要求他背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社会阅历所能提供的负荷。
他只能逼迫自己的精神世界快点成熟,但由于前十八年在父母的保护下不谙世事,在起跑线就能预知到他的计划并不成功。要成为一个像柳政泽一样的男人,他还差得很远很远。就在这命运的猛烈苛责和越来越高的期望负压下,他用一具年轻的身体承载了一颗满是擦伤的心。
只有在梦里,在梦里,他才有资格简简单单的做回他自己,做一回十八岁该做的梦。
司朗是个敏感的人,他能读出柳曜身上存在的这些危险的因素。醒来是一个人,睡觉时又是另一个人。身上散发着不同的气场和不同的味道。
清醒时,身上仿佛长满了有毒的刺,周身弥漫着冷冽的冻伤的味道。
睡着时,身上的刺就变成金色的的毛绒,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橘子清香。
“原来你那么喜欢吃橘子罐头啊。”
司朗轻轻笑了。
他趴在桌子上和柳曜脸对着脸,听着同桌均匀的呼吸,期望最能好做一个彼此交织的梦。
在这四十分钟里,柳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见在他的人生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这个人的样貌,判断不出这个人的性别,但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明亮到能看见那柄一直插在他心脏上的匕首。
这个人站在柳曜面前,迅速果断的拔出了那被血水渗的发红的匕首。心脏上剩下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洞,被风一吹,发出低低的呜咽。那人伸手往天上一够,摘下了一团亮晶晶的东西,伸手将心脏的空洞堵住了。
“好温暖……好温柔的光……”
柳曜的心脏被堵住了。没有穿透的空洞也没有淋漓的血,取而代之的是发热的光,从内核散发出来,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在鹅绒床上做梦一般,获得感代替了可怖的空虚……
一滴眼泪顺着柳曜的脸颊滑落下来,柳曜却没有可以忍耐,任泪水在这个人的面前流淌,然后让他温暖的手掌拭去滚烫的泪痕。
“你是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心里呢?”
“是一个你爱的,并深爱着你的人。心里总空荡荡的让人难受,只要多一个你爱的人就能填满一整个心房。”模糊的身影说完这句话,走远了。
“广阔无垠的大地,因着他的声音而颤抖,翻滚着的海浪,因着我的祷告而趋于平静,披荆斩棘,我与你同在……”
起床歌响了起来,温柔的歌声在柳曜耳边低吟。他不愿睁开眼睛,他想留住那个模糊的人影,想问他更多的问题。
柳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那把匕首还在那里,没有光,也没有温暖。
柳曜把脸从校服外套里抬了起来,满脸是失落和遗憾。“梦总会再有的。”柳曜安慰着自己。
“醒了?”
司朗仍然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柳曜从美梦中苏醒,迷茫,之后变得遗憾甚至懊恼的过程。
“嗯。”柳曜揉了揉眼睛,怀里抱着校服外套发着呆。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相继起来了,从书桌里掏出上课的书本准备上课等三分钟的起床歌播放完之后,语文老师白老师卡点走进了教室。
“都起来精神精神啊!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移动的“大丹田”声音一响,班上的人基本上都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这节课我们学《岳阳楼记》,把书翻到第四十八页,我找人起来朗读课文!顾萱!”
顾萱是班级里的语文课代表,她站起来流利的把这篇文章读了一遍。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这句话是个省略句,翻译过来,就是天上的方位属于翼、轸两个星宿的分野,地上的位置连接着庐山和衡山……”
“哎,柳曜,”司朗拿语文书挡着脸悄悄地跟同桌讲话“你知不知道星宿的传说啊?”
“什么传说啊?”
“额……就比如说每个星宿都代表着前世的一个投影。比如说,我是12月15号出生的,是射手座。我前世的身份其实是一名将军。你呢?你是什么星座的啊?”
“哦,我是处女座。”
“哦?处女座啊……处女座前世是军师!说不定咱俩前世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呢!你想啊,军师辅佐将军功成名就,听起来挺酷的对不对!”
“如果没有功成名就呢?你战死在了沙场上,而我因计划失策领罪被处死。”
“……想点好的嘛,小朋友,万一……”
嗖!一个粉笔头飞过来砸在了司朗的语文书上,打断了司朗的话。
“听课!”白老师瞅着司朗和柳曜。“你俩上课再讲话就出去讲吧!”
唰!一片回头声。
柳曜和司朗:“……”。
司朗的话没有说完,后半节课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听课了。
白老师兢兢业业的在台上讲着这篇文言文,柳曜在下面认认真真的做了笔记。密密麻麻的,甚至在书的插画上都写满了。
“叮零零零!”下课了。
柳曜起身找白老师讨论了一下刚才有几个句式结构的问题。司朗顺手拿过来柳曜刚才上课所写的笔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什么课堂笔记,这分明是一小章对这篇文言文的即兴临摹。而且柳曜的书法也甚是了得,写的是稍微向左倾斜的瘦金体,一撇一捺之间都有着遒劲的力量透过纸背。
柳曜用文言文,对仗滕王阁序的行文格式写了一篇描写大海的文章。虽然上一节语文课通过柳曜的那场“即兴赏析”可以看出来柳曜在语文尤其是语句研读和情感表达这方面是十分厉害的,但在司朗读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是暗暗的大吃了一惊。
在海城生活了十九年的司朗从这篇即兴的文章里读出了一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海。
那个大海更辽阔,更深邃,在海底藏了更多的秘密。从天河里倾泻而下,在日月流光里辗转生辉。月亮被海浪嚼碎变成星星,一颗一颗组成神明的模样守护着这片大海。
柳曜问完问题回到位置上,把自己的语文书从司郎手里抽回来:
“看得懂么?”
“当然能看懂了……只不过……真想亲眼看看你写的这个地方。”
柳曜看了司郎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我能带你去,不过你怀着怎样的心情,就看见怎样的景。同样的角度看到的景色在每个人眼中都是千差万别的。”
那你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司朗没有问出口。想必当时是正在渴求期待着什么吧。
“对了,我上课说的那个话题还没说完呢。”
“讲到哪了?”
“你给咱俩的前世设定了个非常悲惨的结局……”
“本来就不一定吧,在那种时代背景下我感觉你是一定会被杀头的那种人。
“……”
“万一和相爱的人死在一起呢?”
“这个结局我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将军所骑战马被锁链缠住后腿,将军摔下马背,眼看着敌军将领的毒箭瞄准将军就要射来,军师护在将军身前,一记穿心箭射穿二人。在殒命的前一秒钟,二人约定来世相逢。”
“足够浪漫。脑洞够大。”
“……”
战火纷飞的年代,狼烟四起。市井小民抱头逃窜,长安街上的红楼歌舞喝茶赏曲的盛世佳景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城外将士们身中毒箭倒下去之前流下的裹挟着泥沙的泪。
司将军手里提着武器冲锋陷阵,在沙场上飘扬的红色披风已经千疮百孔。银色的铠甲上溅满了血污。这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已经精疲力竭。北方之地,蛮夷之敌,一个月内数次侵入领地。对方的将领换了又换,应战的却一直是司大将军。本以为又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不料却没有防住对方的一记冷箭而翻身下马。
司大将军望着这破败的战场,我方将士已经血流成河,被兵器贯穿的尸体一眼望不到头,在司将军面前展示着无可诉说的悲凉。
对方蛮人的将领身披黑熊毛领,露出半只健壮有力的臂膀,搭起一只凌冽的箭,瞄准了司朗。箭头发出的银光令人胆寒,光线直直的射进翻身在地的司将军眼中。
战死于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嗖!”弦音响起,箭已离弦。
“将军!”
军师跨过遍地横尸,扑向了司将军眼前。箭贯穿了二人的心脏,热烈的血喷薄而出,交融在一起。
“来世,来世我们再相逢……”
“遗憾?军师……下辈子不想再杀人了,当个郎中吧,救人治病。”
柳军师点点头,二人再没有了生气。
来世,我们再相逢。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哈作者表示最后古战场这一段其实有很多地方可以描写的,但是根主线没什么关系,就简单描写一下,主要是体现两个人其实命格是很相合的。
读者可以脑补一下古代版的两位男主~
好了哦,今天的唠嗑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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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报名
我们所爱之物,
昭示着我们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