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楼云玑本来故作严肃的面容隐隐有奔溃的痕迹,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随后将身子朝楼显凑近了几分,神神秘秘地说道。
“大王兄,我近日偷偷溜去边界的蓉城瞧了瞧,发现那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特别多,稍后我送几件到王兄的府上,你帮我保密,千万不要让王上知晓。”
“你这性子,以为王兄不说,王上便不会知晓吗?”楼旋笑着摇了摇头。
“我之前不是装病才溜的嘛,万一王上怪罪,大王兄你……”楼云玑意味深长地说道。
楼旋好笑
看着他,随之叹了一声道:“知道了,若是王上要打你,我尽量去让他打得轻一点。”
楼云玑生无可恋地睨了他一眼。
在他们俩的后面,坐着两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也在悄悄嘀咕着,“这瑾皇他们怎么还没来?”
“这话今晚你都问了六遍了,我的公主殿下,你这几日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就一直想着这事?”谷兰音无奈道,她是丞相的独女,也是这次楼显立后大臣们举荐的人物之一。
谷兰音才情绝佳,容貌清婉还颇通音律,跟月国的四公主交好,俩人时常在一起练字品茗,倒也是宫中的一道佳景。
四公主楼云芊是月皇唯一的妹妹,从小到大娇惯着,品性倒还没歪,十八的年纪,五官小巧精致,灵动中带着一丝桀骜。
“哎……”楼云芊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王上驾到!”一道声音响彻殿堂,依稀可闻的探讨声瞬间静默下来,众人望着首位的方向,行礼问安。
同样坐在下方一直冷着脸的凤疏,听到这声音,她的面容才缓和了些,同样起身行礼。
待楼显刚刚坐定,门口接着又传来一声:“瑾皇陛下到,皇后娘娘到,陈国摄政王到!”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好奇的同时打量的居多,这三位的名声,这几年在各国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让他们不禁伸着头往那边看。
瑾之和白幻并肩而立,俩人皆是一袭绛紫,就连锦袍上绣着的连珠纹都是一模一样的,瑾之的颜色略深一点,白幻衣袍的左肩处开着一朵神秘妖娆的曼陀罗。
俩人都是天人之姿,玉冠风华,五官深邃分明,相衬相依,没有哪一方看上去比较弱,势均力敌偏偏看上去又是那样登对。
莫清言很有分寸得离他们比较远,狻猊暗纹的墨青色长袍让他本来就邪肆的容颜更添斐然,嘴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莫测的神色不容忽视的气场,不禁让众人也注意到了他。
他们往里走着,众臣也纷纷行礼,待楼显相邀他们坐到了位置上,众人也才慢慢起身坐了回去,不过此刻,殿堂寂静一片,一个个都坐直了身子,丝毫不敢怠慢,直到歌舞声渐起,方才松了一口气。
“瑾皇携着皇后远道而来,孤王敬你们一杯。”楼显端起桌上的酒杯,面含微笑道。
瑾之和白幻同样执起面前的杯盏,回敬楼显,互相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白幻本以为身为月国的帝王,可能跟瑾之一样,冷得方圆十里都结了霜,倒是不曾想,他看上去很亲和的模样,温润公子如玉。
在敬了瑾之他们后,楼显也和莫清言寒暄了几句,算是打了招呼,大殿之上,莫清言也规矩了很多,之前肆意的姿态收敛了许多。
楼显挥手,几位宫人上前,各端着一壶酒酿,在得到允许之后,优雅地放于桌前,替他们斟了一杯。
“这酒是丞相独女谷兰音亲酿的秋露白,朕素日甚爱,算是月国独有的佳酿,今夜给三位尝尝,还望几位喜欢。”
被楼显点到的谷兰音站起身来,温婉大方地朝他们行了一礼。
见此,凤疏的眸光不经暗了暗,掀了掀眸子扫了眼正缓缓落座的谷兰音,似接到了她的目光,谷兰音淡然一笑,风情万千。
凤疏嘴角斜斜一勾,并未将其放在眼中。
“怎么了?”楼云芊见她容色怪怪的,凑过去问道。
谷兰音笑而不语,给她夹了个她喜欢的酥点,调笑道:“没事,你不是一直都想见瑾皇吗?如今人都来了,跟传言一样风华卓然,你还看我做什么。”
楼云芊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兰音你别乱说,我只是好奇。”
“好好好,你只是好奇。”谷兰音之前也没料到这位公主的小心思,如今见她气恼,心下倒也明白了几分。
她接着小声道,“云芊,那位皇后娘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之前身为离霄国的国师,辗转于朝堂这么多年,手段非一般人能比,可得小心一些。”
楼云芊吃了一口菜,听到谷兰音说的话,她扬唇一笑,一双明亮的眸子更亮了些,“这些我都知道。”
见状,谷兰音只觉得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酒甚美!”白幻倏然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将众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去,她赞叹道,“这秋露白幽郁醇馥,香气浓烈,味香复合之感让人回味无穷,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这丞
相家的小姐手真妙啊!”
“哈哈哈。”楼显低沉的笑声在殿中响起,“皇后娘娘喜欢便好,逾时孤王再派人送些到二位的流月殿中。”
“月皇好意,本宫却之不恭了。”白幻放下酒杯,开心道。
谷兰音再次盈盈起身行礼,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臣女多谢娘娘夸赞,实在愧不敢当,这酒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法眼,也是这酒的福气了,娘娘既喜欢,臣女便多拿一些奉上。”
“姑娘客气,早闻姑娘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幻红唇微扬,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些,不过这酒,甚得她心,就多夸了两句。
瑾之看向身侧一脸兴奋的人,凤眸中含着无限纵容,他就着斟满的酒杯喝了下去,直觉这酒有些烈,并未有白幻说的那种滋味,见白幻喝酒时眸中发亮,他不免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真喝起酒来,他到底比不比得过这个小女人。
正喝着,白幻倏然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视线,她兴味地抬了抬眼眸,瞬间就对上了楼云芊的视线,白幻有些疑惑。
瑾之察觉到白幻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凤眸蕴着冷厉,让对面的人一下子就将头低了下去。
白幻勾唇,揶揄地看向身侧的男人,手中转着酒杯,眉梢一扬,“看来陛下,不管走到哪儿,都挺招人喜欢的。”
“又在胡说些什么。”瑾之抬手将她的酒杯放在桌上,语气幽幽道,“要论招人,朕可比不得皇后,就连被你暗算过的人,都能不计前嫌地与你谈笑风生。”
白幻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陛下,您还想着这事呢?都这么几个时辰了,按理说也该消化了才是。”
“消化?”瑾之薄唇轻抿,“除非他消失。”
“呵……”白幻满含笑意地看着瑾之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支着头道,“陛下,太小气了不好。”
瑾之佯怒地睨了她一眼,“究竟是谁先提出来的?”
白幻唇角微勾,“我不记得了。”
瑾之定定地看着这个耍赖的女人,慢条斯理地给她夹了一块豆腐,不急不徐道:“给皇后补补脑。”
垂眸看了眼碗里的豆腐,抬眸又瞥了眼这个别扭的男人,白幻忍俊不禁
。
“他们……好似不像国师说的那样。”楼云芊刚刚被瑾之吓得低下了头,后来依旧没忍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国师?她说过什么吗?”谷兰音对此并不算了解,她都心心念念在上首那个男人身上。
“之前国师说,瑾皇是为了除权,才不得已封了他国国师为皇后,毕竟自南襄侯败后,朝中国师一人独大,与其让她祸乱朝纲,还不如娶了她,让她没法再干预政事。”楼云芊将凤疏之前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谷兰音闻言,夹菜收回的手顿了顿,其实不光是国师,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今日见到帝后和睦,心中也难免觉得瑾皇在做戏。
只是这些,谷兰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样的话,皇后娘娘不是很可怜吗?”楼云芊闷闷不乐道,“瑾皇就连她的妻子都要欺骗。”
谷兰音看着有些奄奄的人儿,她附身在女孩儿的耳畔说道:“这样的话,你的机会岂非更大吗?”
“什么机会?”楼云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道。
“云芊不是想嫁给瑾皇吗?如此,只要叫你当了他贵妃,瑾皇陛下肯定会多宠你一些。”谷兰音轻声道。
她的话刚落,楼云芊顿时急了,“兰音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那你这么盼着见到瑾皇?”谷兰音问道。
“我是想见到皇后娘娘……”楼云芊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的碗中的鱼,极其小声地说道。
谷兰音没有听清,看着楼云芊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好多问了,她抬眸看向上首独酌的男人,起身上去给他斟酒。
白幻正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时,手中的杯子忽然被身侧男人给夺走了,白幻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陛下,怎么了?”
瑾之拿过酒杯之后放在自己的左手边,就是白幻够不到的位置,随后给她换了一壶清水,“不许再喝了。”
白幻呆呆地看着瑾之的动作,她,睁大了眼睛,“陛下,我都好久没有喝了,就让我尽尽兴?好不好?”
因为之前受伤,愣是在瑾之严密的监控下,一滴酒都没有沾,好不容易现在伤好了,又有此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才行。
瑾之挥手,让侍女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不容置疑道:“朕不准。”
白幻撇撇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在男人警告的眸光下,她端起一旁的杯盏轻抿了一口,随即也就放下了,好难喝啊!
见她一脸的苦涩,瑾之凤眸中划过一抹无奈,继续给白幻的碗里夹了些她喜欢的菜,以示安慰。
有些原则性的事情没得商量。
白幻也不指望这男人能心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手边放着的酒壶,这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弄得心里痒痒的,还不如看不见。
他们这边的动静其实并不大,只是碍于有些人一直观察着他们,见此,心里生了些异样的情绪,凤疏握着杯盏的指尖泛白,看着一脸忧伤的白幻,她微微勾唇,对着身侧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侍女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小半会儿,白幻一脸遗憾地吃着瑾之给她夹的菜,都觉得食不知味,吃着吃着,白幻抬眸,一脸无辜的看向还在给她夹菜的男人道:“陛下,我吃饱了。”
瑾之将手中挑过刺的鱼继续放到她的碗里,“你吃的太少。”
“可是我真的饱了。”白幻羽睫轻颤,将碗中的鱼喂到嘴巴里,慢慢的嚼着。
瑾之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你之前喝那么多酒的!这酒的后劲大,喝多了会不舒服,休息下,再吃点菜。”
说着,瑾之的声音也从最初的愠怒变得温和了许多,凤眸里多了一丝柔意。
“哦。”白幻对上瑾之略带的关怀的眸子,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没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幻总觉得刚刚的酒香愈发浓烈了几分,她倾身细嗅了嗅,瞥向刚倒满清水的杯子,鬼使神差地端起来珉了一口。
酒!
白幻魅眸突然明亮了几分,她诧异地看向给她斟酒的侍女,只见侍女朝她微微一笑,白幻心下明了,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白幻一心都扑在酒上,也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不怕死地继续喝着,装作一派淡然的模样,看似提不起兴趣,实则魅眸发亮。
对面的楼云玑目睹了白幻换酒的整个过程,放下手中的筷子,幸灾乐祸地说道:“这皇后娘娘似乎不太清楚瑾皇的脾性啊,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之作对,待会儿被逮到,瑾皇若是发怒
,你说我是求情还是不求情?”
楼旋也没有错过这一幕,他淡笑,眸光瞥了眼四周,“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吩咐换的酒?”
“不是皇后娘娘换的?”楼云玑意外的看向他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个胆子?”
“这里是月国,且不说这位娘娘胆大包天,这里的侍女可都是月国宫中的,她没有胆子自作主张,这万一讨好不成,反倒惹了杀身之祸。”楼旋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楼云玑听着,赞同地点点头,他轻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慵慵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随之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话锋一转,“我并不在乎这是谁换的,我只想单纯的看戏。”
难得有人敢这么忤逆瑾之,这场面刺激啊,期待得他如今都不想吃饭了。
凤疏静默地坐着,看着侍女一杯又一杯地给白幻斟酒,她面无表情地上扬唇角。
接着侧过头瞟了眼上面正伺候楼显的谷兰音,见他们说说笑笑的,锐利的目光一现,神色幽幽,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相比于他们,莫清言今日夜宴可算是安分多了,有人敬酒他一概接收,在一旁不知道和其他人正谈论着什么,好不快哉。
今夜月色皎洁,银色的清辉给周围的树木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添了一丝柔光,从殿中望去,能看到它静谧地挂在天边,漫漫黑夜里熠熠光芒。
夜里的凉风飘过湖水,在殿中流连,酒过三巡之后的众人,这清爽的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吹拂得他们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