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是是是。”
“高中生别早恋啊。”
“我们W中的。”
“哦。”
许欣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哭够了,拿走岑北亭掖在怀里的最后一只餐巾纸,擦干了鼻涕和眼泪。
“能走么?”岑北亭问。
“嗯。”
岑北亭送她,推着自行车继续走,一直走到了他们要分开的路口。
“许欣。”岑北亭突然开口。
“嗯?”许欣鼻尖依然是红的,红着眼睛望他。
岑北亭讪笑,说:“没什么。”
许欣说:“你还要什么想说的吗?”
这一次,岑北亭停顿了很久很久。
在狼来了的故事里,一个好谎言说三遍,就再也没有人会信。可是真话说三遍,不相信的人还是不会信。在父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后,岑北亭成长了不少,那少年的冲动和鲁莽,被小心翼翼的谨慎和冷静理智的权衡所取代,于是那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真的。
我是说真的。
“没什么,”岑北亭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他推着自行车,侧过身,一条腿撑在地上,歪着头,说,“许欣,那我走了啊。”
第27章chapter27
新学期许欣去了文科火箭班,班上只有四个男生,不爱运动,性格愤世嫉俗,最爱干的事就是在政治课上跟老师对着干。她也换了同桌,新同桌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女生,性格很好,说话永远温温柔柔的。同桌的英语也很好,有时候会和许欣在一起互考英语单词。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讽刺,岑北亭办理完转校手续的那一天,学校广播台放了一整天的vivalavide。许欣问广播台的女生,为什么今天放这个,她说她脱粉了,已经不喜欢之前那个爱豆。
高三的学习压力像溺水,学生浸没在用汗水和泪水的微咸的海里,争夺着那唯一破水而出,获取氧气的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岑北亭从加拿大来的信息没有断。
他嘚瑟地给他们看加拿大高中生的轻松惬意的生活,这对忙的焦头烂额的高中生是灵魂打击。
李晓侯每次都气得要死,但又把岑北亭发来的视频看很多遍,还给崔奥利和许欣看,并且点评:“啧,后面的外国妞真漂亮……”
高考成绩出来后,许欣和她的朋友们考得都还不错,贝博艺是市里的理科状元,崔奥利也进入了心仪的院校,李晓侯也不算差,考进了体校。
大家都很好,拿到成绩单的那天,许欣突然想到了岑北亭。
许欣恍然如梦地赶紧翻出了自己和岑北亭的聊天记录。
她惊讶地发现她和岑北亭的聊天记录突然断了。
她不断往前翻,好像时光倒流一样,看着两个人是如何渐渐变慢。
她以为她这么怀旧,而岑北亭那么洒脱,他们两个会是岑北亭最先遗忘,但事实上,是她冷淡了,她大多数时间在焦虑,铆足劲儿要离开这里,她等不了岑北亭那12个小时的时差,于是她回得越来越慢,最后她把岑北亭的回复空荡荡的闲置在了那里。
再次转回和他的对话框,许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告诉他自己考得很好?可他还记得自己么?记得那个他离开的时痛哭流涕,但在他离开后压根忘记回复他信息的人么?他有新朋友、新生活,从前的一切就像一张撕掉了的日历纸。
最后许欣退出了聊天页面,她赌气的想,为什么要说呢?毕竟他也没问……
“小许,这个case你跟一下。”早上七点,许欣的手机铃声就响个不停。
许欣叼着面包,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她打开冰箱,取出酸奶和麦片,“好,八点半……嗯,好。”
高中毕业后,许欣去了B市,大学毕业后,她辗转又去了S市。
她是一个执拗的人,习惯在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坚持,比如在李月华在她擅自填报外地大学指责她没良心后,她就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找李月华要过。虽然现在的李月华母凭子贵,舒舒服服地当着她的富太太,给她一笔生活费再容易不过。
她始终记得自己第一年到S市时的场景——她坐在高铁上,看着头钴蓝色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碎片,街景急速在车窗里倒退,被拉扯成一条条银色的放射线,这是一座用钢筋混泥土铸成的魔幻的城市,但她闻到了秋天的味道。
她一个人笨拙地拖着行李箱上下地铁,上百级台阶,一个台阶行李箱便磕绊一下,然后又是漫长而拥挤的交通运输,最好她筋疲力竭地终于来到自己租下的公寓前。
那条巷子很窄,弥漫着下水道的腐臭味,她抬起头,顺着外立面数自己的房间,她看见邻居的走廊上挂着换洗的衣物,一条条大人小孩的火红大裤衩,像一排红彤彤的灯笼。
当时她忍不住又发笑了——原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会去什么样的地方。
她进入S市最好的翻译社当同声传译。她还只是一个新人,虽然专业知识没得话说,但在实战检验上还有所欠缺。她目前能接到的工作任务多是商业会议的同传工作。她一边吃麦片和牛奶,一边搜索着这家科技公司的相关信息。
她了解到,原来现下最炙手可热的几款网络游戏就是由这家公司开发的,而且每一款都是原创,一经推出就受到网友热情的簇拥。
许欣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要点,手机闹钟铃声又响。她披上黑色西装外套,换了一双八厘米细高跟细带高跟鞋,将大波浪卷发规整地挽起,耳边别上一只银色的铂金发卡,在手腕上喷香水,夹着公文包出门,然后将车停在公司门外的咖啡厅前,买一杯美式咖啡。
**
红色法拉利呼啸而过,米其林PSS轮胎在地下停车场碾压出两道左右对称的磨痕,刺耳的发动机声停了下来,车门扬起,一个穿着深棕色圆头花纹乐福鞋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藏青色西装,系了一条钴蓝色领结,短发挑染成浅棕色,用发油随意抓了一个造型,一节精心雕琢的鼻梁上架了一面黑色飞行员太阳镜,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上方白皙光洁的额头,和下方鲜艳的嘴唇。
下车后,他斜依着车门,两腿大长腿交叉并着,掏出手机低头打游戏。
副驾驶门开了,一个满脸苍白的外国青年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他的五官及其深,眼眶凹陷,钳了一双浅蓝色玻璃弹珠似的眼珠,他苦着脸,一开口就是标准流利的东北话:“岑,你报复我?”
岑北亭食指托了托镜架,露出一双精描细画的桃花眼,长长的扇形眼尾张扬地向上挑,似笑非笑,他睇了一眼趴在地上嗷嗷叫的年轻人,调笑道:“才这速度就不行了?不哭着喊着要飙车么?飙啊,来,再飙一次。”
“别别别……”艾伦抱头大叫,“哥我错了,真的,我再也不开你车了,我发四。”
岑北亭切了一声,问他:“昨天开我车干什么去了?”
“我还能干什么……”艾伦讪讪。
开豪车能干什么?当然是泡妞去了,那些爱玩儿的小姑娘们,看见这豪车都走不动道儿了,狂蜂浪蝶似的往他身上扑,真得劲儿!也就岑北亭这种眼里只有工作,爱车如命的人,才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他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整着衣摆,“就……就……转转呗”
岑北亭没跟他计较,瞥了一眼时间,转身就走。
艾伦连忙跟上,说:“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待会儿我还要给你当翻译呢!”
岑北亭腿很长,走路带风,几步就已进入电梯里,他按下电梯上行键,对被拦在电梯外的艾伦一摆手,说:“呵呵,这次我有翻译。”
电梯门开,一群等候多时的工作人员蜂拥而至,他们每个人都在向岑北亭汇报工作——“岑总……这是新闻发布会的问题清单请您过目。”
“岑总,这是您下午五点去北京的行程安排……是的,采访时长一个半小时。”“岑总,陈董刚刚回复意见……”
岑北亭一一听着,取下墨镜,别进胸前口袋。他接过问题清单,扫了一眼。
厚重红木雕花会议室大门由两位礼仪小姐拉开,岑北亭被簇拥着坐到摆放好他名牌的席位上。
他坐下,拾起桌上的耳麦塞进耳朵里,低头看采访问题。
这是一次大型新闻发布会,除了国内的各大媒体,还有国际上的新闻机构。这帮人,提问出了名的尖刻。岑北亭身上除了年少有为这个标签之外,还有一个标签,他出了名的脾气爆,属火箭炮,一点就炸,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鲜明,想干什么干什么,毫无花架子,多次在公开场合和竞争对手对骂,和媒体呛声,所以首次回国召开新闻发布会,国内的媒体都摩肩擦踵,就等着岑北亭语不惊人死不休。
漂亮的美女主持人用英语介绍着在场嘉宾,金发碧眼的外国佬上台分享尖端科技。台下,岑北亭听得昏昏欲睡。
在国外这么多年,他英语还是很差劲儿,他记不住单词,听不明白这些人叽叽哇哇地在说些什么,如果非要听,必须全神贯注,费力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辨认,然后囫囵吞枣地大致猜测一个意思,幸运地是温哥华当地华人很多,即便一句英语都不会说,只要口袋里钞票足够多,也能像那批早期移民来的温州商人,活得相当滋润。
他无聊地转动着黑色水性笔,然后将印刷方块字上空白的地方一个一个描黑,他托着腮,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他一愣,背部猛地坐直了。
“MrCen.”
聚光灯打在了岑北亭的眼皮上,这一瞬,会议厅安静一片,灯光和录像机的低频噪声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夏天,他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周白薇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反复强调第三人称单数、时态。
他直愣的,调整着耳返位置,眼睛渐渐丧失了焦距。
毕竟这么多年,又有谁还记得清……
“Artisinfluencedbythecustomsandfaithofapeople...”她说。
第28章chapter28
“岑,记者提问。”艾伦在后台捏了一把汗,他对着耳麦提醒。
岑北亭回过了神,他揉了揉眉心,将笔掷在了桌上。
前两名提问的都是外国记者,他们问的大多是岑北亭对互联网市场有何看法,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就是想回去后抓着他的回答玩文字游戏,大书特书——“中国原创游戏是不是已经死了?”“中国文化产业是不是带着枷锁跳舞?”
这些岑北亭已回答了无数次,这次也张口就来,洋洋洒洒扯了一大溜,把记者们怼得无话可说。他语速极快,一点也没有给此时正在台后工作的同声传译半点机会。但无论他说得多快,多咄咄逼人,耳机里总是能第一时间传来那清脆温柔的声音。
她翻译得真好,她的声音真好听……
“Youarehelpless...”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岑北亭乘车返回公司。副驾驶座上,艾伦无力地双手抱头,低声斥责。
岑北亭却是无所谓地模样,塌着腰,没人形地倚在车后座玩手机。他头也不抬,嘴唇轻扬着,似笑非笑地说:“这里是中国,是我的地盘,说中文,别说你那鸟语,听不懂。”
“我说你霉救了!”艾伦冲着岑北亭的耳朵大吼,急得喊出了东北腔。
他忧心忡忡地在岑北亭耳边喋喋不休地叨叨着:“岑哥,哥,我的好哥哥啊,我管你叫祖宗成不成?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记者,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地。JimBan知不知道?”
岑北亭摇头。
艾伦摊手,一副就这意思。
“当年JimBan跟他前妻打官司,两人要分十个亿家产,拉拉扯扯闹了快一年,那段时间每家报社的头版头条都是这俩人,但是JimBan的前妻不松口,咬定了JimBan净身出户,后来你知道怎么?”
岑北亭已经放下了手机,闭目养神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嗯?
艾伦说:“无数记者长|枪短炮支在JimBan家门口,把JimBan的底子翻了个底朝天,发现他不仅养情妇,而且在还没发迹的时候,有过性侵丑闻,这个料被爆出来后,整个风向顿时变了,JimBan净身出户,你现在知道这个人吗?”
岑北亭终于懒洋洋地眯开了眼睛,随手将手机扔在了一边,手机屏幕的光亮了一会儿,然后瞬地熄灭了。
“我又没养情妇。”他不咸不淡地说。
艾伦几乎要窒息了,他在岑北亭耳边咆哮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啊?我的意思是你别他妈的瞎招惹记者!”
岑北亭没搭理艾伦,他嫌艾伦吵吵,他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街景一直在后退,跟着回溯的还有很久以前的记忆。
是这条街么?似乎是的,又似乎不是。
回忆里的,每一条街道都那么的似曾相识,他离开多久了?五年?七年?还是十年?再久远的时光,也忘不了那年路灯,他们多大?十七?十八?他抱着她,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手指将衣领抓出了折痕,滚烫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袖口,他手足无措,愣在原地,连安慰都不得章法。
那时他太没心没肺,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呢?她明明已经拒绝他了,不是吗?而且他会回来的,他当时那么的坚信自己会回来的。他只不过是出一趟远门,这里是他的家,他怎么会不回来呢?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以至于每次偶尔地想起这段回忆,想到的都是那段画面。
只是这么多年,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朱仪芳跟一个大鼻子老外再婚,给他弄来了艾伦这个外国佬弟弟;岑和正也再婚了,和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丫头片子在一起,这里还是他的家,他终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但却再也没有了家人。
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
他终于隐隐地似乎明白了,那时的她比自己成熟得多,所以她当时就很清楚的知道,有些告别,只要说出口,就不会有结果的,有的人说了再见,就再也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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