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曼真的太烦太烦了,他几乎每个月都往他这里跑,有时候还会借着各种借口在他这里住上两三个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威尔曼在一次不告而来时在城堡里撞见了弥厄尔,当时他差点让身边的侍卫砍了弥厄尔,幸亏叶柳园及时赶到。
叶柳园沉着脸和威尔曼发了火,两人差点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威尔曼在离开城堡后,不知道为什么听说骑马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那一年叶柳园清净了不少,但第二年,威尔曼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来找他。
叶柳园躲清静的最好方式就是去修道院住,威尔曼因为童年的阴影,不愿意踏进修道院半步。
在晚上,叶柳园依旧和弥厄尔睡同一张床,弥厄尔已经长得比叶柳园还要高了,长期和叶柳园的骑士团一起训练,让他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看得叶柳园非常有成就感。
这可是他养出来的孩子,他把他从一颗蔫哒哒饱受虐待的瘦弱小白菜,养成高大挺拔的梧桐树,谁能没有成就感呢?
在修道院住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的事,弥厄尔没提出不适,叶柳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四年的时间足够养成叶柳园对弥厄尔的习惯,习惯他总在自己身边,习惯他帮自己处理领地上的事物。
晚上,叶柳园放下带来的一本书,叹了口气,这本书是他从修道院的角落翻出来的古本,原以为会有什么线索,结果依旧没有。
“依旧没有线索吗?”弥厄尔靠过来问道。
四年,叶柳园在找圣物的事瞒不住和他形影不离的弥厄尔。
“是。”叶柳园掐了掐鼻梁,愁的一个头两个大。
“别着急,圣物遗失的时间太久了,不是一时能找回来的。”弥厄尔道,“睡吧。”
弥厄尔其实不太相信什么圣物,他不信神的存在,自然也不相信圣物存在。可他不能在叶柳园面前这么说,他知道他的以诺是位虔诚的信徒。
而且,就算存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也难保圣物被时间的长河磨灭,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柳园摇了摇头,他找了四年,自然也知道不急于一时,起身躺到床上,弥厄尔从另一边也躺进来。
叶柳园很快就睡熟了,弥厄尔轻车熟路地凑过去,双肘撑在叶柳园身体两边,压低身体轻轻埋进叶柳园的颈窝。
这个姿势能让他整个人笼罩在叶柳园身上,却又因手肘的支撑而不会有任何重量压在叶柳园身上,把人弄醒。
叶柳园金色的发尾被他抓在手里,埋在他颈窝里呼吸,每次都让弥厄尔兴奋到必须用尽全力克制自己。
有时弥厄尔盯着叶柳园的脖颈上的动脉,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咬进他皮肉动脉里,将叶柳园体内所有血液吞入腹中的冲动。
弥厄尔总是在恐惧,无名的,失去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从那里看到过那样的景象。
从这里,喷出的血,蜿蜒满地。
弥厄尔忍不住伸出舌头,在动脉处轻轻舔了下。鲜活鼓动的脉搏从他的舌尖传到心尖,让他的心与他的血共涌。
弥厄尔都会想起那年祝祷礼,叶柳园偷偷留下的沾着红酒的面包。
“这就是我的身体和我的血,拿去享用吧。”
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他吞咽了他的血肉,他们是一体的。这样的想法多少安抚了内心贪婪的魔鬼,让他暂时能遏制住对他的渴望。
他的,是他的,他的光,他的以诺。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柳园也没感觉到什么,就是莫名觉得昨晚睡得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毯子太厚了,或是天气回暖的缘故。
今天的安排是去孤儿院探视,叶柳园会跟着修士给那些孩子讲教经。虽然叶柳园不太赞成这种从小灌输的方式,但这确实是这个时代那些孩子能认字懂理的唯一途径了。
孤儿院没什么变化,有些孩子成年离开了,还有另一些新的孤儿被收养。
叶柳园坐在高凳上,捧着教经给周围围了一圈的孩子讲。那样子,颇有传说中先知布道的模样。
没过多久,费尔顿准时出现在叶柳园身边。
叶柳园早就注意到了,他只要到孤儿院来,三次里有两次会见到费尔顿,这比在修道院遇见费尔顿的概率还大。
叶柳园看着费尔顿主教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些思量。
费尔顿是修道院院长,又不是孤儿院院长,他对孤儿院这么上心,必然是有原因的。
想要寻找圣物,叶柳园不会放过身边任何一点线索和迹象。
叶柳园和费尔顿谈了两句,紧接着费尔顿状似不经意地加入了给孩子讲经的行列。
费尔顿全程盯着叶柳园,叶柳园脱不开身。他今天来孤儿院讲经,因为碰见费尔顿的概率太大,就让弥厄尔呆在修道院的房间了,要不然他还能让弥厄尔帮忙去探查一番。
一天的讲经结束,晚上回到房间,叶柳园提道:“我觉得费尔顿主教在隐瞒些什么,关于孤儿院。”
闻言,弥厄尔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叶柳园,垂眸道:“您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呢?”
叶柳园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清楚,要想办法去查探查探,可惜他盯我盯的太紧了。”
“弥厄尔,下次我去孤儿院,他很可能还来堵我,你能帮我趁机去费尔顿的房间,找找看有什么线索吗?我尽可能地拖住他,试探他。”
第24章应许之物(十一)
果然,下一次去修道院的时候,叶柳园撞上了费尔顿。这次叶柳园没有草草结束和他的交流,反而和他交谈起来。
两个人都谈的心不在焉,没一会儿就陷入无话可谈的境地,再强行扯下去,费尔顿就要生疑了。
叶柳园告辞离开孤儿院之前,费尔顿却忽然开口,道:“福斯特主教想要荣休了,在下个祝祷礼上,他会最后一次做主祭,并宣布这件事。”
“五年了,阁下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可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以诺阁下。”
叶柳园和擦身而过,闻言转头看向费尔顿的背影,费尔顿没有回头,他话说道一半,大步离去。
叶柳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某种预感,但仔细一想,却不知那点预感是关于什么的。
有什么即将发生了,他很肯定这一点。
叶柳园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弥厄尔能从费尔顿的房间中发现些什么。
——
另一边,留在修道院的弥厄尔见费尔顿紧随叶柳园去了孤儿院,绕过了其他修士,摸进了费尔顿的房间。
弥厄尔没从他费尔顿房中找到太多的线索,但他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
费尔顿书柜里、书桌上摆着的书虽然都是宗教类的书,看上去只是一个正常的主教平时修习看的书,似乎没什么异常之处。
但弥厄尔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那个关键——这些书和叶柳园常翻看的那些书惊人地一致。
这些书,或多或少都隐藏着关于圣物的信息,有些书甚至是叶柳园的书房中都没有。
圣物。
这就是这些看似平常的书最关键的联系。
费尔顿也在找圣物,弥厄尔默默将这个信息刻在心底。
既然圣物是叶柳园的目标,而费尔顿想要的和叶柳园冲突,他自然要尽力阻挠费尔顿,不能让他成为叶柳园得到圣物的阻碍。
除此之外,弥厄尔还从费尔顿衣柜中,发现了一件换下来的修士服。很奇怪,一个落地衣柜,里面却只放了一件穿过的修士服。
黑色的修士服下摆上,沾着狼藉的斑斑点点,那些干涸的斑点看上去十分的可疑。弥厄尔也已经二十了,自然轻易地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弥厄尔面露厌恶,将那件修士服放回了原位。
恰在这时他听见了外面靠近的脚步声,果断从另一面的窗户跳了出去,并弯下腰贴在墙角,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就有人推门进了屋,在屋内徘徊,脚步声来来回回,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挪动的声音。隐隐的哭声传了出来,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等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弥厄尔贴在窗口向内看了一眼,房内已经没有人了。而原本的衣柜挪动了位置,露出了一块方形的地砖。
弥厄尔眸色一暗,看样子那里没准有地下室,现在费尔顿人在下面,他应该找另一个时机进去看看。
——
和费尔顿分开后的叶柳园急匆匆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担心弥厄尔会不会和费尔顿撞上。撞上也没关系,他和费尔顿前后脚回到修道院,真出事了他也能保下弥厄尔。
费尔顿说了福斯特主教想要荣休,他不会在他即将继位成为教区主教的时候和他公然作对。
但叶柳园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回到房间,没等多久就等到了弥厄尔。
“怎么样?没事吧?”
弥厄尔摇了摇头,叶柳园才放下心,问:“有发现什么吗?”
“他在找圣物,他房间或许有地下室,找机会我再去看看。”
费尔顿也在找圣物。
弥厄尔带给叶柳园这个消息倒是让他惊讶,但叶柳园很快就意识到,也许他找到圣物的契机就在费尔顿身上,联想到他今天跟他说的话……
叶柳园有些明白了,也许费尔顿想找圣物,为的就是继位。而且他应该掌握了什么线索,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下次去,你要注意安全,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一样的,我帮你拖住他。不着急,狐狸总会藏不住露出尾巴。”
弥厄尔却没说什么,从背后走过去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压在他背上,在叶柳园看不见的角落轻轻用鼻尖顶了顶金色的发丝。
他想起他今天听到的哭声。
不,也许等不了了。
也许,他们已经晚了那么多年。
弥厄尔危险地眯起眼。
晚上躺在床上,叶柳园想着今天的事,跟系统说:“系统先生,我抓住了线索,也许我就要等到那个时机了。”
“恭喜您,叶先生。”
叶柳园睡着了,躺在旁边的弥厄尔轻车熟路地压过来埋在他颈窝。
只是今天有什么微妙的不同了,他想起在衣柜里看见的那件斑斑点点的修士袍,想起他偶尔撞见叶柳园换下修士袍。
明明不是一样的东西,前一个光是想想就让他恶心,后一个那片刻露在外的身体,却让他浑身滚烫。
弥厄尔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往下摸,却在碰到怀里的身体时僵住。猛地掀开毯子起身,热源忽然离去,凉风灌进被窝,叶柳园动了动身体,睡得有些不安稳。
弥厄尔又将毯子小心盖回去,坐在床边,解决了一下身上的热源。
这样的心思,不是第一天就有的,经年累月,心中无法抑制的渴望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日益猖獗。
夜色渐深,叶柳园睡得很熟,床边坐着的人却宛如一座雕像。
过了几天,祝祷礼快要到了,叶柳园怕生变故,找了个时机拖住费尔顿开始东拉西扯。弥厄尔就趁此机会潜入费尔顿的房间,搬开衣柜,拉开地面上门板,下到了地下。
费尔顿房间的地下室很小,但弥厄尔却从这里,窥见了这个孤儿院最阴暗的一面。
弥厄尔看到了被锁链锁着、蜷缩在的孩子,前几天的哭声应该就是来自于他。
弥厄尔走过去看了看他,还有脉搏,还活着,只是似乎昏过去了。
除了这个孩子,弥厄尔还在地下室找到了几卷老旧的羊皮卷。上面只有寥寥几行文字,剩下的全是各种符文。
仅有的几行文字也是不知多久之前的,弥厄尔本不可能看得懂的,但他之前在费尔顿书房中曾经翻到过这种文字意义的对照解析。
弥厄尔惊人的记忆让他还记得大半,大致翻译了一下,羊皮卷上那几行字是这么讲的:
“在这天来临之际,以先知及羔羊之血,主所应允之物隐藏在信仰之后。”
“当这天再度来临,以天主及圣母之名,再次献上洁白的羔羊,主所应许的证物就在那里,就在眼前。”
先知以及羔羊的血,在教义中,信徒往往自称为羔羊。
弥厄尔读过叶柳园书房里的书,自然也了解关于圣物往事。在战火波及到亚伦郡之时,一位虔诚的信徒带着圣物逃走,随后他连带着圣物一起失踪,圣物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此后成为了传说。
所以,很可能,当年那位信徒是用自己的血或什么秘法,以性命为代价隐藏起了圣物。而让圣物再次出现的方法,就是在特定时间再次献上一个人的生命和鲜血。
弥厄尔闭了闭眼,此刻,他才懂了。
他懂自己为什么被孤儿院收养,他懂自己为什么能活到十五岁,活到遇见弥厄尔了。
这一切,从来,从来就不是什么主或神的垂怜,从头到尾,他都不过是费尔顿准备的、让圣物再次现世的祭品!
洁白的羔羊,关键在于洁白对吗?
费尔顿如果没遇见他,估计会用其他信徒的血冒险一试,但费尔顿遇见了先天性白化病的弥厄尔。所以他收养了他,把他养在孤儿院,只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羊皮卷指的那一天,只可能是天主死而复生的那一天,也就是祝祷礼的那一天。一千年是一个循环,唯有千年一次的机会,才能说是“再度来临”。
弥厄尔放下羊皮卷,反身寻找工具,把锁了弄开,抱着那个昏迷的孩子离开了地下室。至于其他他都没有管,只要这个孩子从地下室消失,费尔顿一定会知道有人去过地下室,可他不知道是谁进去的,也绝不敢大肆声张。
弥厄尔将那个孩子安置在房间中,傍晚,等到了回来的叶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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