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飞升之后》TXT全集下载_33(2 / 2)

gu903();朱红的大门已经落了一层灰,落叶干草散乱地躺着,鹰徽把手上挂着破烂的蛛网。凰谦言推开了门,厚重的大门发出闷声,像是叩开了沉睡千年终被吵醒的幻境。

他回头,想将容晟长歌推进去,但伸出的手却被温柔而固执地拒绝了。

容晟世子却是慢慢地,拼命地撑起了身子。他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却依旧坚持着。

他的腿好不了,但不是彻底断了,而是很难能再站起来。而且每逢阴雨天,便是钻心刻骨的疼痛。

终于,他浑身颤抖地扶着了朱红的门框,几乎没有知觉的脚艰难地抬起,一点点地迈过了门槛。

一只脚落地,然后便是另一只。凰谦言一直在安静地陪着他,他知道那人有多疼,更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绝对不会去阻拦,更不会自作主张地伸手帮忙。

因为容晟世子,只想堂堂正正地踏过容晟府的门槛,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

在越过门槛的那个瞬间,容晟长歌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猛地扑倒在地上,额上的汗与眸中的泪还是砸了下来。凰谦言立刻俯身将他扶好,眼眶已是通红一片。

世子看着面前的妖王红着眼,却是笑了起来,他抽着冷气缓解着刺骨的疼痛,缓声道:“你怎么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样?”

凰谦言垂眸,却是小心地扶了扶他还在颤抖的腿,道:“因为,我突然在想……好像目前没地方去,世子能收留我几日吗?”

他看了过去,抽了抽鼻子,小声道:“没钱的那种收留。”

“好。”

……

还没等吃白饭的凰谦言将容晟府私宅打扫干净,陆望予便带着人登门拜访了。

传说中的妖王却丝毫不要面子,大大咧咧地将灰不拉几的抹布往红木凳上一擦,吆喝道:“来了呢,随便坐!”

陆望予微微扫了一眼,便看出了哪张是他确实擦干净,留着自己坐的。

自然也没人理他,三人安静地等着世子出来。等到容晟长歌慢慢从内厅里转出时,却见两人径直向他行了一个容晟府的军礼。

一位是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便是一直坚守着运输通道的朱掌柜。

一位是挺拔如松的青年,看起来还带着几丝少年的锋芒,却又莫名地沉稳,想来便是和少将军合力破解唤瑶的江安少侠了。

见到久违的礼节,容晟长歌却是莫名地眼热,他用唇边温和的笑意,来掩饰内心剧烈的波动。

似有万语千言想要倾吐,但到了嘴边,却依旧哑了嗓子,世子最终只简单地说出了一句。

“诸位,辛苦了。”

第94章四海平(四)

辛苦倒不算什么,容晟长歌的存在,便是给了剩下的人无尽的动力。他是南岭的主心骨,是永不褪色的鹰徽。

江安这次,也终于从容晟府的掌权人手中接过了证明,他终于成为了南岭真正的一份子。

那张焚毁的契约,虽然没了接收的人,却依旧被履约了。

瑶阁也千里迢迢地远赴南岭,他们驻扎在了涿州郡,与容晟府旧址遥遥对望,只是时不时先派出队伍刺探情报,却不轻易地整队出击。

两边像是狭路相逢,虎视眈眈的恶狼,谁都赤红着眼,心中知道一定要将对方彻底撕碎,但谁都在警惕地徘徊,小心的试探。

这是一场最后的决斗,将一战定生死。

凰谦言却是早出晚归,他开始亲自指挥队伍,处理情报。

天知道,他之前最多是在虚狱里,带领浇水小分队去浇灌幼苗。结果一朝妖王真正成王,他就要带领着一群从来没打过打仗的士兵,开始艰苦卓绝的战斗。

虽说他勤勉好学,举一反三,但没学过就是没学过,不会就是不会。

在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后,他灵机一动,便将无所事事的容晟府世子带在身旁了。

针对这一举动,别人还没出声,容晟长歌倒是先反对了。

他紧锁眉头,满脸的不认同:“你是妖族的君主,处理的也是军机大事,怎能让我一个外人参与?”

“而且我还是人族,人妖两族矛盾已久,你这般任性妄为,不怕下面有异议吗?”

凰谦言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满脸无辜:“没有啊,大家都很欢迎的!”

他扫了一眼议事厅里的众人,竟是直接询问道:“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容晟长歌心口一滞:“……”

议事厅里的“将领”们正在为究竟要回防虚狱,还是调集兵力前来南岭而发愁。大家都是第一次打仗,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这里最靠谱的就是看起来就厉害的世子了,众人连连摆手:“没意见没意见!”

“世子啊,咱们都不会打仗……”一个络腮胡的大汉脸都皱成苦瓜了,“虽说你是人族,让你教我们对付瑶阁是在是为难了,但你看这情况,我们这也不行啊。”

他看着容晟长歌依旧沉默着没有发话,突然感觉自己还是太过分了。

之前殿下就特意交代过,说瑶阁虽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世子毕竟还是人族,若是他不愿,便不要强求。

络腮胡大汉退了好几步,建议道:“要不世子就偷偷指点一下,我们是要增兵来此处,还是立刻回防虚狱。剩下的,我们就自个儿商量……”

容晟长歌都要抚额长叹了。

重点不是这个……我作为人族,你们让我参与妖族的军机大事真的好吗?

世子从小阴谋诡计接触多了,君臣相间的故事也见得不少,虽说他们容晟府为虚狱坚守了千年,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遵循着自己信奉的道义。

如今,容晟府已破,他这个所谓的世子早就是个摆设。

他知道,若是他在此时提出要求,说要再新建一个南岭的庞然大物,妖族必然会因为这份恩情而欣然同意。

但他已经失了兴趣,没了想法。容晟府的退场,便是最好的交代。

若是容晟府再度辉煌,妖族与人族能否容下这样的眼中刺,肉中钉,都是未知数。

曾经,作为容晟府世子的他,从来不明白容晟府坚守南岭的含义。但他却因为祖祖辈辈传承的信念,依旧还是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直到一日,他刚流落于虚狱没多久,却见妖族久违地拿出了素白的衣裳。

妖族困守虚狱,平日里从不穿容易沾灰的白色,所以整个虚狱举目望去,都是灰蒙蒙的色彩。

但偏偏那日,灰色的街道与原野,却点缀上了洁白的色彩。

所有人都没了在困境中依旧乐呵的笑容,而是特别地沉默下来,脸上带着不常有的悲戚。

凰谦言也在家门前挂上了一块白缎,他说,百姓们知道了南岭的血战,知道了容晟府破的消息。

他们在为英雄哀悼。

那时凰谦言还没敢问他的身份,他只知道面前之人,是南岭的幸存者。

他垂着眸,小心地为容晟长歌换药,轻声叹息道:“妖族向来没有悼念的习俗,但南岭的将士们是人族,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容晟长歌望着门外迎风招展的白缎,看着人们换上素白衣裳,看着最调皮的孩童脸上凝重下来的神情,终于慢慢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明白了,容晟府坚守千年的含义,更明白了那三千将士血战的意义。

在容晟府被瑶阁抹上污名,接受世间唾骂之时,贫瘠的南岭之地,所有妖族却在以人族的方式来纪念恩人。

满城缟素,只盼英魂得以安眠。

所有的付出,也许只在这一刻的举世同悲中,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人心永远是最难揣测的东西,他得到了妖族的感恩,也根本就没有挟恩图报的念头。

容晟府是妖族最大的恩人,但纵观历史,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又上演过多少次?

这份恩情,经得起多久的消磨?

所以他只要作为一个烙有容晟府痕迹的摆设,安静地摆放在这个世间,老老实实当个闲人就够了。

可偏偏没有想到,妖族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竟是将各种机密与权力往他的手中送。

他们甚至还在担心他的人族身份,在对上瑶阁时会左右为难。

但南岭那块沾染了三千将士鲜血的土地,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手刃瑶阁,为他的子民复仇。

如果可以,他愿披甲再战沙场,亲手将那群恶狼送下地狱。

但是……军队调动这种事情,若是交到了外人手中,对王权是莫大的威胁。

妖族最睿智的帝师,竟也由得他们胡闹?

容晟长歌将目光转向了沙盘对面站着的帝师,但却发现那个年迈的老先生眸中,竟也闪着期待的光……

世子:?

你们真的不怕我做什么吗?

世子确实不知道,帝师也只是知识层面上最为睿智,他这些年最多照本宣科,教些仁义礼智信,在打仗方面他自然教不了凰谦言什么。

妖族的希望,全在世子身上了……老者半为心疼半为感慨地想道。

于是,闲人世子被迫赶鸭子上架,充当起了军师。

他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接过了堆得满满的,写得完全狗屁不通的战报。

无头苍蝇般的妖族队伍,终于开始规整有序起来。结果没过几日,一个棘手的事情便出现了。

一个激进的妖族,竟是误打误撞闯入了离边界不远的偏僻村庄。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他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将百姓的房屋付之一炬。

虽然在烧房子之前,他显出真身将村民都吓走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依旧有不少的屋舍倾塌,村子受到了莫大的损坏。

这个消息夹杂在战报里传来,世子看到之时,神态便僵硬起来了。

见他情绪不对,凰谦言却是从一旁夺走了战报,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年轻的妖王眸中竟是骤然腾起怒火。

他压抑着嗓音道:“这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多想。”

随即,他便扬起披风大步朝外去了——战报上说,下面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事情,便将人押送回来了。

凰谦言走后,容晟长歌终于疲惫地阖起了眼,叹息一声。

果不其然,等凰谦言来到运送的车队前时,几名妖族士兵正愁眉苦脸地从囚车里押送出犯事的人。

“你们,要把他押到哪里?”凰谦言皱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火。

“殿下!”士兵纷纷行礼,解释道,“如今还不知如何处置闵贰,只能现将他押进牢中,等候发落。”

凰谦言却是勾起嘴角,他的眸中冷了下来:“怎么发落?我不是下令,直接按照容晟府的军法行事吗?难道里面没劫掠百姓这一条?”

士兵却是面面相觑,有一名士兵站了出来,为难道:“回殿下,有是有,可那惩罚也太重了……五十军棍……”

他比划了一下,小心道:“那么粗的棍子,少说得躺几个月吧。”

“躺几个月,就是躺一年,军法也不可违!”

“我有什么错!”久久未发言的闵贰却是厉声道,“他们人族能伤我们,还不能让我们报复回去了?”

“你究竟是妖族的王,还是人族的走狗?凭什么用他们的军法来管我们!”他竟是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嘴里的话越来越离谱。

一旁的士兵却是疯狂给他使眼色,想让他闭嘴,但也有几人默默地低下了头,无声地表示认同。

凰谦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竟然也是看透了形势,他讽刺地勾起嘴角,竟是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大步上前,一脚将那人重重踹倒在地。

“殿下——”旁边人阻止的话,却被凰谦言横来的一眼彻底吓没,彻底哽在喉头发不出声。

凰谦言收回目光,他冷笑了起来,道:“你有什么错?擅闯民居,无故纵火……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他一只脚死死碾住地上的人,环顾四周,讽刺道:“怎么,你们都觉得不该罚他?不该用容晟府的军法,来管妖族?”

随即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还是有一名低着头的士兵咬牙站了出来:“殿下,容晟府是人族……他们的军法约束士兵,保护的也是人族。”

他顿了顿,还是硬撑着将剩下的话说完了:“他们的百姓,不是我们的同胞,人族是我们的仇人!”

凰谦言都要被气笑了,他深吸两口气,却是勉强维持着理智:“瑶阁用唤瑶控制妖族,屠戮我们的同胞,你们恨吧……”

话音落下,周围的士兵皆红了眼,眸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而你们呢?对着无法反抗的凡人举起屠刀,不是一样废物吗?”凰谦言厉声道,“你们和瑶阁有什么区别?披着受害者的皮,就能目无法纪,就能打着复仇的旗号为非作歹了吗!”

士兵却是一愣,他们本以为凰谦言会顺着他们的想法,为这件事找一个开脱的理由,却没想到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可是!”地上的人依旧不愿承认,“他们杀的不也是我们手无寸铁的百姓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有什么错!”

“他们?他们是谁……是瑶阁,有名有姓两个字——瑶阁。”凰谦言盯着他,一字一顿认真道,“你若是上战场,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做了什么?闯入无辜者的家中,恶意纵火……”

他字句铿锵:“懦夫!”

地上的人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辩驳。

周围的人却是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态,但凰谦言知道,他们心中定然还有不忿。

他环顾四周,让自己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你们说,人族是我们的仇人,说不应该用容晟府的军法,来约束妖族。我想了想,也确实不应该……”

“你们配吗。”

话音落下,好几名士兵愕然抬头。

“容晟府的都是英雄,他们的军法,的确不应该拿来约束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凰谦言面无表情,像是在阐述什么结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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