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从来没有应付过这么多人,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适应,好不容易等到中途,他偷偷溜到了外头,想去透透气,却没想到再一次碰到了林莲好。
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已经学会了习惯性仰着头,同人讲话的时候也是端着姿态,华港生本来没打算对方会同自己讲话,所以也很知趣地远远站在一旁,不上前打扰。
但是他心里头却还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失落感。
二人一左一右离得很远,隐隐约约的乐声从里屋传出来,华港生在外头吹了会儿风,也觉得在外面待久了实在是不礼貌,就打算转身进去,却没料到突然被人开口叫住——
“你同他……还在一处?”
华港生转头,沉默地看过去。
林莲好走得近了些,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挺好,你们幸福就好。”
她没有继续再多说,只是笑了笑,就重新提着裙子回了场内。
华港生垂眸,盯着自己脚上的新皮鞋发了会儿呆,忍不住就想起了今天出门的时候,鲁德培臭着脸让阿标送他过来的模样——
不过鲁德培臭着脸,阿标的脸色比他更臭,不情不愿地拿了钥匙又百般不乐意地把他送到了这里,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牢骚没办法说,实在是郁闷的要死,只能用那种愤恨的目光盯着他送他进屋。
林莲好留下的那句话让他有些动容。
幸福?
他现在……好像也确实是没什么特别大的遗憾了吧。
除了鲁德培这人实在是有些难伺候,动不动就一脸不爽以外,其他也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发愁的事情了。
那他这样,也算是过得幸福了吧?
起码和表面上打扮得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躲在人后一脸郁色无言发呆的林莲好比起来……
他是幸福的。
因为他有一个像样的家了。
这样子的确挺好。
他已经知足了。
第29章后来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
举国欢庆,烟花腾飞。
华港生安静地坐在窗边,静静地瞧着外头那些不断地在空中炸裂的焰火。
他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把手举高,贴在有些凉的窗户上。
从这个角度错眼看去,外头的那些漂亮的焰火就像是在他掌心绽放一般。
……真美。
鲁德培在后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坐在窗前的人,目光中的温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好钟意你……”
华港生也由着他抱,听着他哼唧,然后自己又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这样子撒娇。”
“我喜欢。”鲁德培半跪在他身旁,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又抬头,“今晚怎么安排?”
“去大哥家里,嫂子说最近又学了新菜谱,要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是嘛。”鲁德培哼了一声,有些失望,“没别的了?”
华港生忍不住笑他:“你还想有什么别的?”
说完,他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窗外。
“真快啊……”华港生的目光有些惆怅,“一转眼,十几年也就过去了,大哥也都四五十了,我也老了。”
鲁德培挑眉,笑得有几分邪气,“我没老啊,我还有的是力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还不老实地在华港生腰间摸来摸去,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一般,引得对方抛来了一个白眼。
“别闹。”
华港生被摸得痒痒,忍不住拍掉了对方那只捣乱的手。
鲁德培被他这么一打,也老实了下来,只是乖乖的搂着对方的腰,然后把脸静静地贴在那里,跟他一起看远处的焰火。
五颜六色的焰火在黑沉沉的夜空中炸裂,混在一起,如同点点星火一般又迅速散开。
“你有没有后悔过……”鲁德培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道:“以前同我在一起,很让你难过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话?”
“就是突然想问问你……”
华港生没看他,依旧盯着窗外的焰火,“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他这样回答,鲁德培的表情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可怜兮兮地:“你为何不哄哄我说没有啊。”
华港生又笑他,“我说没有你信吗?”
“这倒也是。”鲁德培嘟囔了一句,然后表情就变得更加失落了,“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几乎每一件都是你讨厌的,可是你也没说过什么。”
见他这样,华港生忍不住伸手摸他脑袋,“都过去啦……”
“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
鲁德培依旧搂着他,把脸埋进去,“真害怕一睁眼发觉这是梦,你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愿意同我在一起。”
华港生没有应,只是垂眸,然后微笑着摸他脑袋。
“……傻仔。”
“我当然是同你在一起的。”
第30章未尽
枪响的一瞬间,鲁德培几乎是用弹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血淋淋的画面和最后闭上双眼时看到的画面深深刻在他心头,这让他呼吸急促,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隐隐约约还渗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恍惚。
早早就起来,这会儿正在书桌前整理稿件的华港生听见动静,皱着眉头转过身去看他。
“怎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
鲁德培的情绪还停留在方才那一声枪响以后,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朝他袭来,他动了动嘴唇,却有些讲不出话来。
他垂眸,静静地盯着自己控制不住一直在颤抖的手指,只觉得嘴里头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让他心脏也是闷着发痛。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极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了,就仿佛他真的死掉了一般。
如今再这么看到华港生那张已经有了岁月痕迹,和脑中浮现出的不太一样的脸,他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只会低声喃喃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不肯接受我,我跟你置气,跑去跟警署那帮差佬对着干,最后被那帮差佬开枪打死了……”
华港生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就扶额叹气,“你又来了。”
念完这一句,他起身从上头拿下来了一个台历摆在桌子上,然后指着上头的数字问对方道:“看看,这是哪一年?”
鲁德培的目光有些呆滞,“二……二零一八年啊。”
“那你多大了?”
“我……”
说了个开头,他突然顿住,然后翻身下床,紧紧地把对方抱在怀里。
“你不在的日子,真的好难过。”
华港生已经习惯了他这时不时的不正常表现,只是无奈道:“你看看你,都已经是步入中年的人了,还一天天像个小孩似的……咱们都在一起几十年了,你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还是这样没有安全感?”
说着,他就忍不住叹气,越发惆怅起来,“我都长了好几根白头发,早就成了被人嫌弃的老男人了,往哪儿跑都跑不了的。”
鲁德培垂着眼不做声,只觉得抱着这个人才能让心里头的那种紧张消除掉。
“好啦,你要把我给勒断气吗?”
华港生捏了捏他的手,目光中情不自禁染上了几分笑意,他柔声道:“傻仔,你饿不饿?”
鲁德培眨眨眼,依旧不撒手,“好像有点吧……”
“那就去吃饭。”
他依着这个被人紧紧抱住的姿势,万分别扭地收拾好了自己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放好了最后一样之后,他才重新握住鲁德培的手,捏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
“好啦,傻仔,我们去吃饭啦。”
随着他说的那句话一头冒出头的,是窗外的光芒温柔地从玻璃窗那儿投射进屋内。
阳光一片正好。
他们二人的未来……
还有不少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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