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32(1 / 2)

小国师 鲸久 4789 字 2023-09-04

这事最后以景阳宫含章殿各罚一月例银告终。表面看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仍是偏袒了定安。静妃原以为将林悠歌搬出来至少能换个禁足,没想到永平帝竟就这样轻飘飘一笔带过。不过想归想,静妃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只能装得大度。一来定安说到底是个帝姬,她作为长辈,永平帝都发了话,再追究反而显得斤斤计较。二来许是静妃也察觉到永平帝近来对林家的懈怠,早是离了心,自然不敢再像从前任意妄为。

静妃与邵

皇后先行告退,永平帝单独留下了定安。定安自见面起就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如今旁人走了,只剩下她,她亦是不肯辩驳。永平帝看着定安,一晃神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陈妃,不光是相貌,更是性情。永平帝神色不觉是缓和下来,他徐徐道:“前因后果朕已是明了,你心是好的,只是做事未免冲动了些。你已及笄,熙宁之下就数得着你的婚事。皇后虽待你不差,但到底不是你母妃,太后自普济寺修行,剩你一个人,多少也要为自己考量清楚。”

定安稍有点意外,没想到永平帝也会有这样关心她的一天。

她道:“形势所迫而已。若有的选,儿臣自也不愿如此行事。父皇也知道乐嫔娘娘的性子,若我不出头,只怕没有人会帮她。”

永平帝讲这些也不是真的责怪定安,他早年因着心结对定安不闻不问,现今时过境迁,多了愧疚在,总希望能够补偿她罢了。

他问:“乐嫔可还好?”

定安闻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迟疑起来。

永平帝蹙眉:“如何?难不成她遭了难?”

“并非,娘娘福大命大,好歹是保住了。只不过这些日子她脸上起了花疹,找御医来也看不出什么……”

“花疹?”

定安轻轻嗯了声,揣摩着永平帝的心思,不紧不慢道:“若我没有记错,昔年颖嫔娘娘出事前似也曾出过花疹。”

定安没有挑明,效果却是比挑明更好。永平帝果然往着她引的方向去了,他微微眯了下眼,声音冷下来:“这是何意?”

定安道:“儿臣只是觉得,乐嫔娘娘这次惊胎虽说是因着芳才人那只猫,但也许不是没有旁的缘由。”

定安这话说得足够委婉,永平帝脸色瞬时变得铁青。颖嫔之死是他始终心上过不去的一道坎,这些年还没人敢在他面前主动提起。

永平帝不说话,定安亦是不言。永平帝疑心深重,这种时候越说他反是要多想,不如由着他自己去怀疑。

沉默良久,永平帝问:“乐嫔现在暂时住在你那里?”

“正是。长乐宫人多眼杂,已经出过一次事,难免不会出第二次,儿臣自作主张,还望父皇勿要见怪。”

永平帝点了点头,颇有些欣

慰:“吾儿到底是长大了。”

定安轻轻笑了笑。

“那就让她暂且先留在含章殿,至于花疹一事……”说着永平帝微微皱了眉。定安的话让过往重见天日,当年永平帝选择息事宁人,不过是因着还没完全摆脱林家的影响,今时不同往日,林家式微,他扶植起青云轩独当一面,不必再事事依托林咸,自然没了那么多顾忌。

定安终于是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话。她毛遂自荐:“若父皇相信儿臣,不如将这件事交由儿臣查探。”

永平帝惊奇:“你?”

定安颔首:“当年儿臣尚且年幼,颖嫔娘娘曾多番照顾我。她去的不明不白,始终是儿臣的心病,若能借此机会查清楚,也算还了她旧时恩情。”

她说得有理有据,永平帝沉吟片刻,不觉是动摇。颖嫔之事何尝不是他的心病,不过永平帝既为一国之君,不能全凭喜恶做事,要考量方方面面,当年不是不清楚实情,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现在翻案,亦是有旁的考量,林家一天在,便是一天提醒他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些年铲除之心早已生起,要的不外乎是合适的时机。因而这件事若是定安办得成便是了,办不成也不啻于是给林家一个警告。

思及此,永平帝看向定安,眸中是揣测不清的深意:“这事说来轻巧,做来并不容易。你要想清楚了。”

定安点头。她性子沉稳,又素来有胆识谋略,在这一方面永平帝自是信得过她。

永平帝思虑片刻,最终同意下来。他屈指点了点案几,又道:“不过这事交由你一人总归是不放心,宫里事倒是尽可由着你,宫外就不一定了。不如让国师同你一起,你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去青云轩找他即可。”

定安一怔,永平帝不疑有他,只以为她在担忧,道:“放心,昭明做事自来有分寸,有麻烦他会帮得上你。”

定安谢了恩。永平帝又略略叮嘱她几句,将走时,永平帝一晃眼瞥见她发上镶白玉金累丝发簪,稍一怔,叫住了她:“你……”

定安回眸,不明所以:“父皇?”

永平帝望着那发簪片刻,才是收回视线,他语气中似有些怀念,又似乎没有,说了句:“无事

。”

定安款款行过礼,转过身时面上带了些冷冷的嘲弄笑意。她当然知道永平帝想说的是什么。

她当真像极了她母妃。

回到含章殿,定安将进展告知给徐湘。徐湘脸上犯着红斑,并不严重,用面纱遮面,反是有种特别的美感。当晚永平帝来含章殿探望徐湘,徐湘在定安的提议下穿得比往日素净不少,月蓝绣木兰纹小衫,发上仅戴了镶绿松石的珠花,同往日里不大一样。看得出永平帝对这样的徐湘很感兴趣,反是徐湘不怎么自在,永平帝几次想与她独处,她均是装作听不懂,最后永平帝开了口,定安才不得不离开。

定安莫名低落起来,总觉得对不起徐湘似的。她低着头出了偏殿,没走多远看见垂花门边站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定安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大事。谢司白闻声亦是看来,见是她,点漆黑眸中才隐约带了些温和。

定安这才想到,谢司白估计是跟着永平帝一道来的。

做惯了偷偷摸摸的事,冷不丁这样大大方方地在含章殿见到他,定安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她屏退了身边人走上前去,顺着谢司白将才的视线看向影壁的壁画,问道:“国师怎么来了?”

谢司白敛眸,慢悠悠道:“陛下的旨意,殿下行事,臣自是不敢怠慢。”

看来永平帝已经告给了他。

没有旁人,在谢司白面前,定安也不必时刻紧绷着,是以松散不少。她漫不经心道:“倒是凑巧,许是命里注定要我同你一起做事。”

她虽是这样说着,谢司白却听得出她的心不在焉。谢司白垂眸看她:“你怎么了?”

定安这才回神,她摇了摇头,片刻才是问道:“上次进宫替徐湘看病的那位王先生……他可还好?”

听她突然提起王颜渊,谢司白轻蹙了眉:“问他做什么?”

定安不好直说徐湘的心意,支吾半晌,只勉强道:“……总归是欠他一个人情,自当要关心一下。”

谢司白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是错开眼:“我同他也不常见面,想来应当不差吧。”

第78章、78

定安没有察觉到谢司白的冷淡,仍问了他许多有关王颜渊的问题,谢司白意兴阑珊,总是回答得不大热心,久了连定安也发现,她回眸看他一眼,有点奇怪:“你又怎么了?”

谢司白微垂着眸子,懒洋洋摇了摇头,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

在外头站得久了,风头大,有些冷,定安拢了拢手中凉下来的暖炉,谢司白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道:“回去吧,他们差不多也该出来了。”

定安点点头,先进去了。不多时永平帝离开,定安进去看徐湘。徐湘坐在大开的轩窗旁,似是心不在焉,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定安轻轻喊了她一声,徐湘回神,方才露出些笑容。

若说定安不知道徐湘的心思还好,眼下知道了,断不能再像从前。

定安问:“父皇他……”

徐湘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摸,语气听不出如何:“陛下许诺,若是保下这一胎,即晋我昭仪之位。”

定安愣了愣,徐湘笑道:“陛□□恤我,应当领情。”

话是这么说,语中不见得没有怨气在。静妃之事永平帝选择一笔带过,昭仪之位明摆着用来堵徐湘的嘴。静妃此番如此过分,若不是定安出面救了她,说不准就是一尸两命。徐家小门小户,自然无力与林家抗衡,人都没了,还不是凭着静妃说嘴,怕只怕她去的太冤,最后连个声响都不见,一如经年的颖嫔。

徐湘同永平帝说不上有多感情深厚,但还是寒了心。定安心知她所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怕,楼塌不见得是一日的事,你且等着。”

得了永平帝允许,定安继续在暗中调查。但毕竟是陈年旧案,隔了这么多年,即便有谢司白帮着,进展仍是不多顺利。再加上夜闯景阳宫一事后,林家一反常态,不仅静妃收敛许多,连宫外的林咸也低调起来。他们做小伏低,永平帝原先的震怒淡去不少,追究的心思亦是消减。

这一切定安自是看在眼里。

眼见着就快随行南下,事情迟迟不见眉目,定安愈加心浮气躁起来,倒是谢司白浑然不在意。有了永平帝口谕,他是闲下来,宫外一应之事交由秋韵他们去打理,自己

则整日待在青云轩,甚至都不大往外面去。

书房中,定安将案宗翻得哗哗作响,谢司白望她一眼,淡淡道:“你急什么。”

定安闻言停下来,只是攥着卷宗的手微微用了力:“我如何能不急,等了这样久……”

等了这样久,终于只差一步,但这一步之遥,却是难如登天。

谢司白不以为意:“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你须耐心等着,免得乱中出错,反是被他们先寻到疏漏。”

定安听得茫然。她原以为只要让永平帝开口准许自己去碰颖嫔的案子就万事大吉,哪想得过了一关,其后还有千千万万关在等着。

“我同你说过的,静妃身边的人,你可有去找?”谢司白问。

“自然去了,可惜景阳宫铜墙铁壁,静妃又下了旨,轻易难见他们的人出来走动……”

定安当日夜闯景阳宫虽是情非得已,但后果足够明显,林家本就在风口浪尖,早有隐退之意,她此举打草惊蛇,反是给了静妃喘息的机会,还将自己彻底搭了进去,再难抽身。

所幸林璟那边进行得还算顺利。

及至卯月十五,大吉,宜嫁娶。

终于是到了钦天监定下的嫁期,驸马府也在宫外落成,对熙宁来说,能离开深宫到外面生活,许是这桩婚事唯一的好处。天不亮宫中即忙碌起来。定安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又兼顾着国礼院的功课,险些就忘了还有这一回事。幸而是静竹早做准备,替她打点好。定安着了新裁的衣裳,早早入坤宁宫去见熙宁。熙宁被拘了好些日子,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沉稳,定安到时她已梳妆完毕,早有宗里命妇替她束发,戴九翟四凤冠,金凤衔珠,珠翠华光,起身时玎珰作响。

她看定安来,打发了其他人退下,方是笑道:“多日不见你,你倒好,声名赫赫,我这儿都有耳闻。人人都说十六帝姬是个活阎王,整治起静妃娘娘也不手软,好一副架势。”

定安笑而不语,也不解释什么,只伸手把玩起她凤冠垂下的璎珞,许是大喜的日子,两人这些时日暗中所生的芥蒂倒像是消失了,又重回小时一般的亲密无间。

熙宁拉着定安坐下,定安望着镜中的身着嫁衣的她,唇红齿白,连美貌

都艳上几分。人人都说嫁作新妇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可见所言不虚。

“驸马府不远,你若得空,该时常来看看我,免得留我一人,常常惦记着你。”熙宁亦是生出几分唏嘘,竟也有些恋恋不舍,不像她性子所为。

“你的好日子,何必说这些。”定安道,“你离了宫,可不是如鱼得水,没了母后约束,自该快意才是。”

熙宁稍有点恍惚,喃喃说了句:“但愿吧。”

按照惯例新妇出嫁前不能进食,因而熙宁从早上起来就一直饿到现在。定安特意带了一屉静竹做的芙蓉饼,熙宁见之笑起来:“难为你有心。”

未免蹭花妆,芙蓉饼皆是切做小份。熙宁同定安分吃完一份,邵皇后那边终于腾出空,定安过去请安,留下熙宁一人。

定安走后,熙宁仍是端坐于妆镜前,愈加百无聊赖。自幼跟在她身边的大宫女碧春进来,打发了殿中旁人退下,方是俯在她耳侧说了一句。熙宁本是懒洋洋地半阖着眼,听她说完,她倏地抬眼,问道:“他来了?”

碧春迟疑片刻,方道:“林公子等在后面平日的那处……殿下可要过去?”

熙宁不假思索点了点头,碧春意欲劝阻,但想了想还是住了口。熙宁让她支开阖宫的宫人,绕过垂花门,靠近竹林子的一座暖亭,遥遥望着她心心念念那人站在亭中。熙宁不觉是慢了慢,停住了脚步。

“殿下?”碧春小声问道。

熙宁摇了摇头,调整好神色,方才走过去。

林璟原是背对着她,听到声音他回头,见她凤冠霞帔,姿容艳丽,目光中不觉流露出几分欣赏来。他拱手道:“许久不见,殿下可还安好?”

他们是真真正正有多日不曾见过了。

熙宁神色淡淡的:“有什么好不好的,嫁人不过是母后与阿兄的意愿罢了。”

林璟静默不语,并不接她话茬。

“你呢?近来如何?”熙宁漫不经心问道。

“从前如何,现在亦是如何,无甚不同。”他的语气照旧平静,从中听不出任何端倪。

熙宁不再言语,敛起裙摆,就着在亭中坐下,自顾自斟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