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48(2 / 2)

小国师 鲸久 4817 字 2023-09-04

虽离开还不到一年,再提起京中的往事,却像过了很久,竟是恍如隔世。

定安也略一怔,她将荷包要了过来,细细摩挲着纹路,眉眼微动,似是想到什么。

绿芜兀自猜测:“难不成……”

“我知道是谁了。”定安攥紧荷包,片刻,她将荷包还给绿芜,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他也来了这处。”

绿芜一头雾水,显然还没想明白。

定安看向那门子:“回个话,就说知道了,问问定下什么时候。”

门子领命,出去回话了。

绿芜不知所谓,定安并不打算告诉她,只笑道:“你到时就知道了。”

傍晚谢司白回府,听说了这件事,他和绿芜不一样,听到荷包二字,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何人。

“你想去见他吗?”

定安思忖道:“我同他和林祁不一样,也算不上感情深厚,况且这些于我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是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在这关头要见我。”

定安不清楚林璟的目的,谢司白却大致能猜到一二。

传话的人很快来了消息,约在城中一酒楼里相见,不太平的岁月,难得还留有这样一个清静地方。

谢司白代替定安赴了约,林璟一入二楼屏风,发现不是预想中的小姑娘,却一点不意外,他拱手笑吟吟道:“谢大人,好久不见。”

事发将要一年,林璟的变化并不显著,穿戴之物皆是名贵至极,华贵昭然,完全不似灾年出来的人。他当初被邵仪力保,永平帝私下开恩,流放前用狱中犯人替换了他,令他改名换姓,远离京中,不得入仕为官。林璟本就志不在朝堂,林咸既除,他已无遗憾,自是愿意远离是非之地。离京之后,林璟继续经商,战乱之年才尤其有利可图。

“我早想着缘何她一深宫女子,又没有外家,心思却那么深。”林璟虽这么说,语气中并不见诧异,“原来背后早有高人指教。”

他经商多年,手中掌握的情报不比青云轩来得少,凛州有他一份置业在,几乎是谢司白一带着定安进入境内,他便得到了消息。

谢司白笑了笑,眉梢未动:“林公子专程送荷包来,想见的怕不是她。”

“若能见着自然是好的,可我知道谢大人向来宝贝身边的这位‘陈姑娘’,要越过你见她一面,只怕难如登天。”

谢司白不与他打趣,直入正题:“林公子为何想见我?”

林璟笑了:“谢大人果真直率。我见惯的多是些商贾之辈,说话弯弯绕绕,少有你这样爽快的。”

“要均衡,才须周旋。我与你似乎并不需要。”

璟清楚他话中的意思,索性直言:“兵马粮草,我有门路得来。就想问一句,大人要还是不要?”

谢司白未置可否,淡淡道:“我以为林公子是替邵家做事的。”

林璟哈哈大笑:“我是为邵家做事。不过我并不是邵家养的狗,商人重利轻义,我同邵家也是。宝不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谢司白不动声色:“林公子就不怕两头吃,都得不着好?”

“我既然肯开口,便是做好了准备。”林璟道,“况且我要的不多,朝局之事如何,同我并不相干,无论谁赢了,这天下总不会是我的。我是个做生意的,不想求全,只想要条活路。”

林璟的意思也明明白白摊在了台面上。他不要好处,若是朝廷赢了,这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过,若是小郡王荣登大宝,他只求不要因着邵家而一道赶尽杀绝。

这果然是林璟一贯的作风。

两人将此事议定,还不到半个时辰。

话过正事,林璟知道谢司白也不想同他叙旧,便是准备起身离开,将走时他笑着随口试探性问了句:“小殿下的面,我是见不到了吧?”

提起定安,谢司白眼中才多了些笑意:“怕是见不到了。”

林璟是个聪明人,纵然有过什么想法,也早烟消云散。他作一揖,即是潇洒离去。

又是一场噩梦。

永平帝睁开眼,窗子没有合严实,窗外树影婆娑,随风飒飒作响,像是雨打在窗沿上。

听到永平帝起身,身边的人一动,裹着织花云锦被,堪堪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玉臂。她正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好年纪,美好又年轻的脸庞,无忧无虑,还不比后宫那些资历年长的妃子,一举一动都透着市侩的算计。永平帝早已忘了身边召来侍寝的是哪宫的小才人,又姓甚名谁,不过这些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夜寂静,不能没有人陪在身侧。

值夜的宫人听到动静,掌灯进来,小才人映着火光,终于自睡梦中清醒了一些,她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永平帝没有理会,由着内侍穿戴好衣衫,便是要出去。

“陛下要去哪儿?”小才人彻底醒来,见皇上要走,忙是问道。

永平帝却没有看她:“你歇

着,不用管朕。”

深夜的阖宫寂静,宫人一前一后掌着灯,照亮去路。永平帝沿着白玉石阶走下,思绪还陷在刚才的梦魇中。先是他皇兄,自缢在东宫的废太子,满身血迹。再是陈妃,她还是少时的模样,未见后来的形容枯槁,等他走近了一转身,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厉鬼。当年父皇驾崩前,曾将他叫到身边,说他其实比废太子更适合这个位置,可这不一定是好事,他踩着这么多人走到如今这一步,总有后悔的一天。可惜他当时还很年轻,心高气傲,只以为得当权势就得到了一切,完全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一晃十几年过去,他年纪大了,夜里渐渐开始睡不踏实,尤其和赵敬玄开战之后,整宿整宿做噩梦,梦到的尽是那些无辜枉死之人,才又想起父皇曾同他讲的话。

他轻轻咳了两声,御前伺候的内侍最长眼色,忙是让人揣了手炉和披肩上前来。永平帝扶着冰冷的云龙石雕,摆了摆手:“不必。”

“夜里凉,陛下且当紧着身子。”

“当紧就能当紧过来吗?”永平帝嗤笑着摇摇头,在楼台中坐了会儿,方起身,“几时了?”

“将寅时。”

永平帝想着殿中那个连脸长什么样都记不清的小才人,忽然没了回去的兴致。他想了想,道:“去长乐宫,朕想去看看乐嫔。”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五章完结~

第128章、完结章(二)

无人敢质疑他的心血来潮。内侍忙让人备了銮轿,又提前派人去敬告一声,好有时间准备接驾。永平帝到时徐湘已经穿戴好,等在殿前迎他。永平帝将她扶起,道:“扰了你清梦,是朕不好。”

徐湘自不敢当,推却后问道:“陛下缘何这时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就是想来见一见你。”永平帝携着徐湘进了内殿,殿中香炉燃着檀香,烟雾袅袅,闻着这香气,他紧绷的心神稍稍松解开。

自从定州起兵,永平帝的性子越来越阴晴不定,有时好端端的,就忽然发了怒。便是徐湘这样没心没肺的同他相处,也不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更不用说其他人。像这样半夜三更召见一类的事与其他相比,实属不算稀奇。

徐湘不明白永平帝为何这时见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猜了。她舀了一小匙茶粉放入壶内,煮好了奉上来。永平帝定定看着她檐下挂着的铁马,问道:“朕看这东西眼熟得很,你从哪儿得来的?”

徐湘顺着看过一眼,笑道:“是含章殿的东西,走时小殿下送与我,算作个念想。”

冷不防又听她提起定安,永平帝不觉微微晃神。他望着那铁马,声响脆生生的,在深夜中尤为清楚。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轻声道:“这后宫里,怕只有你一人真心为她好。”

徐湘略一怔,正要回答,永平帝却是嗤笑一声,移开视线,又冷冷开了口:“这世上有真心这种东西吗?朕倒也希望能有你这么一个人肯真心待朕。”

徐湘不知道永平帝为何做此感想,也懒怠去想,只随口安慰他:“后宫之中真心待陛下的人比比皆是,臣妾是,皇后娘娘也是。”

永平帝摆摆手,似乎很是疲倦。

徐湘见状不再多言。永平帝揉着额角靠在引枕上,阖上眼,静静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守着的徐湘见迟迟没有动静,随即抬眼看去,却发现塌子上的人,早已是沉沉睡着了。

战事仍在继续。

两方势力艰难角力,一直到五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才堪堪破冰。因僵局迟迟不破,中军将帅韩弈急功冒进,尚未做足打算就夜

袭敌军粮仓,结果被敌军反制,一小队骑兵尽数歼灭。最不妙的是韩弈突出重围时受了重伤,下落不明。赵敬玄当机立断,不容朝廷有反应的时间,便是分作三军攻城围剿。主将不在,正是军心涣散之际,底下副将又分歧不断,主战的主退的,各有理由,谁也不能服众,一时之间四分五裂,故而还不等廷报下达,即连连溃败,转眼便弃城退守洮河。

这消息不妙,洮河相当于京中最后一道防线,过了洮河,即是京畿之地,找不到好的据守点,若那时敌军渡河,退无可退,后果不堪设想。

前几个月刚刚赢回来的士气大跌。退守途中,不少逃兵趁乱逃走。累得副将设下严规,凡逃散者,连坐同队四人,皆杀无赦。

朝廷慌了手脚,接连换了三位主将,才以雷霆手段,将将稳住军心。永平帝传来的手谕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势必守住洮河。

河上作战,多靠水军,这一点上小郡王的军队相对弱势。形势再度胶着起来。转眼入了秋,几场仗打得两败俱伤,损失惨重,没人能从中得好。饶是赵敬玄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他唯一安心的是后方有谢司白在,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一类的事。军饷还够熬一阵子,但也只是现在,要是拖着等入了冬,天气转冷,军需必然会增大。局时河面结冰,于他们来讲百害而无一利。

很显然如今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若是能顺利渡河,帝京便不在话下,基本可以断定胜负已分,反过来但若是不能在入冬前突破防线,遭殃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了。

洮河附近一带多山麓,属易守难攻之地,贸然进军只会中了敌人的埋伏。赵敬玄连派了几个探子前去探路,但大多是一无所获。赵敬玄的军队全是从前谢司白在定州养起的,更适应南方的地势环境,像这样四面环山的地形难免吃力。眼看着赵敬玄无计可施,被困在原地不得周转,谢赞适时提议道:“如今局面,或许只有一人可破。”

赵敬玄也想到了,但还是多嘴问了句:“何人?”

“唯昭明耳。”

后方既已平定,军饷开销的供给也稳定起来,此时不出山,更要待何时。论智谋,没人比得上谢司

白,更何况他常年在京中,对这里极为了解,由他前来助阵,再合适不过。

赵敬玄当即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传到谢司白手上。谢司白了解前方战况,这一次没有拒绝。不过毕竟是战场,饶是他也再讲不出自己身边最安全这一类的话,他让春日和秋韵两个先护送定安回了定州。定安知道战场上凶险万分,委实不得分心,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想要跟在他身边。

谢司白亲自将定安送上了船,虽然该说的话头一晚已经说过了,定安还是不放心,将走时拽住他袖子,眼巴巴看着他,半天只说出一句话:“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谢司白摸摸她的头,无声地应下。定安身上没有旁的东西,就将自己亲手绣的帕子解下来塞到他怀中,算是做下约定。

安顿好定安,谢司白即刻动身出发。小郡王的军队暂据守在洛城。谢司白抄近路赶去,很快与他们汇合。战事已经持续将一年,每个人的变化与成长都有目共睹,尤其是九砚,他不仅身量蹿高一截,声音也变粗了,右脸脸颊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痕,是由战场留下的印记。大大小小战役经历多了,他心性显然磨砺得沉稳,再不似之前冒冒失失的少年人。

谢司白在青云轩这么多年的差不是白当的。永平帝忌惮兵权旁落,唯恐再养出一个林家,故而上位后一直隐有重文轻武的倾向,朝中目前最大的困局,不在粮草兵马,而在无良将可用。要培养一个出色的将帅,需要多年的心力培养,不光是纸上谈兵就能练得出来。徐猛已降,韩弈失散,其他武将虽也有拔尖出众的,但短板亦很明显,谢司白对每个将领的优劣具是清楚,很快就制定出精准击破的战略来。

他分徐猛一路,茂先生九砚一路,谢赞赵敬玄一路。茂先生左翼,赵敬玄右翼,徐猛守中。洮河水势湍急,朝廷军队占据上岸,要想从水路突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谢司白的用意也不在获胜,而是用徐猛牵制开水军,赵敬玄与茂先生从旁侧击,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战略很快实施到位。谢司白与赵敬玄他们一道,天不亮就悄然出发,抢先占住了南边的山道。天亮时击鼓声起,徐猛

带领的战船逆流而上,借着力道与地方船舶撞在一起,妄图将船身撞翻。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显而易见惹恼了对面,正当上游的水军准备围剿时,徐猛却是鸣金收兵,迅速往下游撤去。敌军料想有诈,未敢追,徐猛便时不时地停下派哨船前去探哨,一次又一次趁着他们毫无防备时上前侵扰。下水位向来不是战争的有力据点,但有一样好处,顺水逃跑比较快。这样一前一后几天,敌方的水军统帅被徐猛搅扰得寸步难行,暂时困在水中段。

谢司白一得到消息,就即刻命人发送信号,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应出击。两侧军队从山野中杀出。留在据点的军队始料不及,惊慌失措中,失了往日的井然有序,阵队瞬间土崩瓦解。九砚浴血杀入其中,很快夺得主将首级,混乱之中只有几支分队渡过河道,剩余人尽数被围困在中央,降者众。

另一头水军统帅发觉不对劲,正要返回据点支援,徐猛却一改躲躲藏藏的作风,大举向敌军进发。上游早已被谢司白控制,出兵而下,竟是生生将朝廷水军堵在了中央。

死的死,降的降,有一些水兵仗着水性好,弃船投河,想要游到对岸,却被一早埋伏旁边的弓箭手直接射死在河道中,一时浮尸遍地。

这一战委实赢得太过漂亮,不仅破了僵局,还令敌军元气大伤。谢司白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朝野之中。青云轩被烧后,谢司白就再没了消息,不少人猜测他是被私下处决。自古以来替帝王处理阴私的臣子,皆逃不过这样一个命数,毕竟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前有林咸,后有谢司白。却没人想到,后者不仅早就脱困帝京,还现身在敌方阵营。

洮河既破,朝廷军队退守在颍州,局势无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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