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没事的。”周飞羽炫耀版地向他展示自己作死的后果。
“都红了。”崔馨悦不依不饶,拿起喷瓶一通猛喷,“叫你一直捂着,还捂那么厚。”
周飞羽瞅着镜子里两个人这姿势,心想他妈妈的误会可能更深了。
“生气了?”他问正在剪小纱布给他重新盖伤口的崔馨悦。
“我生什么气,疼的又不是我。”虽是这么说,崔馨悦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
“我知道,你是气我不爱惜身体。”周飞羽翻译了一遍自己的解读。
“你爱不爱惜的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又不替你活着。”崔馨悦和他自说自话,把剪好的纱布摁在他伤口周围,指使他,“自己扶着。”
周飞羽颇有微词:“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发现崔馨悦只是在贴胶布的时候轻压了刀口周围的皮肤。
“你爱听不爱听的,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我就算是心疼,可你这是真肉疼。”崔馨悦动作利索地扯断胶布,摁在他皮肤上,“我说话不好听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怎么着,真要跟我装第一天认识,玩时光倒流重温旧梦啊?去,把裤子穿上,要出去拍全家福了。”
崔馨悦总觉得小刘阿姨,哦不,是他丈母娘,看他的表情一直有些古怪。
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每次和他不小心对上目光就飞速地移开。
很刻意的回避,但说话间态度又还是亲昵的。
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但就是不太对劲。
可按常理分析,这个连儿子嫁人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强人,会被什么事情困扰吗?中午撞见那一幕是有些尴尬没错,但他俩不是啥也没干吗?
而且婚礼都搞完了,现在才意识到不对也太迟钝了吧?
崔馨悦百思不得其解。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苦恼得很。
“小悦,你过来一下。”周飞羽换了睡衣,明显精神不济,冲正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的崔馨悦招招手。
崔馨悦忙不迭地穿好鞋跟他上了楼。
“来,把这个签了。”
厚厚的一沓A4纸。
“这什么玩意儿?说明书吗?”崔馨悦不解,老周总是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笔。”
字太多,他懒得看,拿起笔就歘歘歘地从最后一页页脚往前翻。
看到空白横线写字就对了。
有老周名字的地方旁边也写上。
飞快地签完一堆字,崔馨悦无所畏惧地把说明书还回去:“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以为你认识字的。”周飞羽惊讶于他瞎的如此彻底,竟然签完十几个字,内容却一点没看。
“哎呀,不小心暴露了文盲的事实。”崔馨悦伸了个懒腰,把周飞羽日常装逼用的金头钢笔拧上盖往桌上一扔,“这玩意儿不是跟用户协议似的吗?我倒是想不同意,也没这个选项啊。说到这个,我想起以前有个搞网络安全的老师,贼有意思,死活不愿意同意那个用户协议,觉得同意了自己的信息安全就会被采集,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然后?”周飞羽收回笔。
“要是这些年他还没想开的话,他应该还在用着他老婆的账号。”崔馨悦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靠背上,坐得四仰八叉,“估计也算一种洁癖,不脏自己的手,用谁的不是用。”
被他打了五分钟的岔,周飞羽差点忘了找回话题:“你就不想知道你签的是什么吗?”
“不想。”崔馨悦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撑着桌子想起身,“万一你把我卖了,说开了多伤感情。”
周飞羽无奈地收回文件,状似无意地轻巧的一带而过:“倒也差不多。”
嗯?
正打哈欠打到一半的崔馨悦听他这么说,立刻就不困了:“真的假的?我看看?你把我卖给谁了?”
他伸手拿过那本“说明书”,发现封面上写着《相互意定监护人协议书》。
“这是啥意思?监护人?我满十八了啊?”崔馨悦困惑地看着他。
“结婚证变体。”周飞羽伸手要夺过他手里的文件,“以后我做手术你就可以替我签病危通知书了。”
“真的假的?国内还有这说法呢?”崔馨悦惊讶地瞪大了眼,躲开他,又翻开了文件——那一摞纸里不止有一份协议书,还有房产公证、几份保单和……一份遗嘱。
“姓周的,你什么意思啊?大过年的,让我签这个?!”崔馨悦触电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摔到桌上,冲到周飞羽面前拎起他的衣领,气得双眼通红,“你才多大岁数,弄这玩意儿干嘛?!”
然而周飞羽表情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小悦,我能做的不多,但是只是一部分基本保障。”
“你大爷!”想到他大病初愈,崔馨悦顿觉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你专业给我添堵的是吧?能不能干点正常人能干的事?!我真是……”
他松开周飞羽,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文书转身就走。
客厅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嗑瓜子,他视若无睹地走进厨房。
及时赶到的周飞羽将他试图拧开煤气灶烧掉文件的想法扼杀在了实施前一秒。
两人全程谁也没有说话。
见夺回文件无望,崔馨悦决然转身要往外走,被周飞羽一把摁住压到了冰箱门上。
他没好气地用力挣扎,但他惯常打不过老周,即使这会儿对方负了伤,但他难免念及伤势收了力,结果也还是一样。
周飞羽双手制住他的,崔馨悦无法,只得对这个恶势力怒目而视。
几乎目眦欲裂。
“别走。”怕惊扰客厅里的亲人,周飞羽低声说,“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崔馨悦咬牙切齿,“反正说话你最擅长了。”
“不是的,小悦,你听我说……”周飞羽张了张口,正在思考措辞。
厨房门忽然被人小心地从外面拉上了。
两人一致地往门口看过去,崔馨悦似乎捕捉到了他丈母娘的身影。
“……”
“……”
不能笑。
“放开我。”崔馨悦动了动身体。
周飞羽不干:“你不跑我就放开你。”
收到了鄙夷的眼神,他终于讷讷地松开怀里的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崔馨悦还是想和他吵架:“你自己先挑事的,现在脏水泼我头上了?”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周飞羽皱着眉,攥紧手里的文件,“这真的只是一份保障。你读过婚姻法吗?你知道为什么婚姻关系需要一本法律来保障双方的权益——小悦,我们得不到那些保障,而我能做到的不多,这些也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很冷静,但是你的解释我不接受。”崔馨悦一把挥开他的手,态度丝毫不配合,“第一个文件我能接受,后面的都是什么?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钱?还有什么遗……别跟我说什么意外明天哪个先来,我告诉你姓周的,你今年只有三十岁,等你八十了再跟我谈!”
“我当然知道你看不上我的钱。,可这是我想给你,也是你应得的。”周飞羽对他这副拒绝沟通的混不吝态度感到苦恼。
“我他妈不需要!”崔馨悦一把推开他,提高了嗓门,“你他妈别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叽叽歪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觉得把我掰弯了是委屈我——我呸,老子能直能弯,我高兴睡你就睡你,不高兴了分分钟飞了你。我自己有手有脚,上能修房顶下能通下水道,用得着你拿钱打发我?有钱了不起?缺钱老子自己会挣用不着你。”
他没放过狠话,骂起人来磕磕巴巴的,但气势却很足。
以至于过于震惊的周飞羽忘记了被推开撞在岛台上随之而来的疼痛,睁大了眼睛挨骂,等他骂过瘾了,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刀口的位置。
崔馨悦还在叨叨:“……再说了,你自己也不想想,你哪里让我委屈了?除了你不会生孩子——你不会我也不会啊——怎么了?又疼了?”
他讲着讲着觉得周飞羽表情不对,终于良心发现地停止了单方面的声讨,动作干净利索地解开他的睡裤系带,一把扯开他的裤腰。
“好像比下午还肿。”他弯腰查看,感觉不妙,“我扶你上楼休息。”
两人从厨房出来,迎面是数道充满深意的注视目光,连电视的声音都被调小了。
这一定不是巧合。
“……今天有点累,我们先上楼睡觉了。”崔馨悦硬着头皮和各位家长寒暄。
第206章开学啦
万万没想到,两人的婚礼片段经由不知道哪位来宾上传到了眼下正风靡的短视频APP上,一夜之间竟被刷成了热搜。
推荐词如是写着:“甜蜜同性婚礼爱情该有的模样”
崔馨悦一睁眼就被数不清的信息流淹没了,后知后觉的亲朋好友、八百年未联系过的陈尸列表的联系人都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吃瓜热情。
这个柜出的,猝不及防。
“兄弟,你这回是真火了!”
早饭安排的是自助餐,崔馨悦睡衣都没换,踩着拖鞋晃到餐厅,刚剥了个茶叶蛋叼在嘴里,就被特意赶来当伴郎的大学同学,睡在他下铺的兄弟老谢重重地拍了下肩膀。
这一拍,半个鸡蛋滚到了他嗓子眼。
“咳咳咳……”崔馨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交代在当场,咳了半天,喝了一杯水才缓过来,“我看到了。”
“我开了后台数据库一看,光这一段视频一晚上几十万浏览量呐。”老谢一边拍他后背一边感慨,“我还被同事认出来了——又给你手动加了点热度上了推荐。”
他现在就在那家视频平台公司做开发,其中有一个视频里有一带而过的作为伴郎的他的镜头,通过他自己开发的相关视频联想算法,用户可以由热度最高的老周跳舞的视频自动跳转到有他镜头的草坪婚礼仪式的片段。
……非常智能。
“贵司文化还挺开放,不过倒也不必这么捧。”崔馨悦顺了顺胸口,终于把气喘顺了,“我没敢多看评论,但是热评里骂的人不多,还行。”
“看你这话说的,兼容并包开放并蓄是我司口号。”老谢动员他,“怎么着,毕业之后来我这儿,咱一起干活啊?”
“呵,我倒是想,我也得先毕了业啊。”崔馨悦叹了口气,“算了,大过年的,我文章刚被拒,再惹我我哭给你看。”
正说着,崔馨悦的另一位伴郎,他另一个舍友,大张也晃过来了:“哟,起这么早?你俩在这聊啥呢。”
崔馨悦同他熟稔地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
“昨天小崔婚礼的视频上热搜了,你看了没?”老谢立即邀功地递去了手机,“看看,好几千评论呢。”
大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接过手机:“拍的还挺好,背景音乐配的也不错——链接发我,我要给我妈看。”
“小崔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老谢伸肘捅捅专心啃面包的崔馨悦,“你这可是实红。”
崔馨悦觉得大概从认识老周开始到现在,自己接受新事物的阈值变得越来越高,像是这种与毕业无关的事情他都兴趣缺缺:“明天就没人看了,现在网红的保质期不就仨小时吗。”
“嗯,说得对。”大张又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好吃的吗,我去看看。”
“有虾饺,还不错。”崔馨悦答道,“对了大张,你现在怎么起的这么早?你以前不都是要在寝室睡到下午的吗?”
崔馨悦虽然后期没怎么住宿舍了,但床位一直保留着,他时不时地也会回去找同学玩一会儿。这个大张,作为学习成绩稳定在班里前十的同学,常年不去上课。崔馨悦什么时候去寝室,他什么时候在床上躺着。
“别提了,我老板失心疯,在实验室搞了个打卡机,去完了还扣生活费,我凑。”大张因为成绩优秀又懒得上班,还没毕业就保送直博,图的就是个时间自由,“我一个月生活费就一千二,去晚一次扣五十,少去一天扣一百,合着到最后我还得倒给他找钱——怎么不抠死他。”
这么一想,自己的老板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崔馨悦拍拍胸口,“懂你。”
周飞羽去餐厅找人的时候,崔馨悦已经吃完饭正在和自己的两个同学聊学术:“不是,你们推荐系统用的是高维稀疏特征向量?那网络结构怎么设计啊?”
“小悦。”他走近叫了一声,提醒崔馨悦——说好的替他带饭呢?
他在床上仰头等了快一个小时,饿得受不住了才自行出来觅食。
“我正要回去。”崔馨悦信誓旦旦地装作一副自己没有忘记使命的模样,但他手里其实什么都没拿——于是为了避免尴尬,他又重新找到了话题,“那什么,昨天人多没好好介绍,老周,这是老谢,我们宿舍老大,现在在B公司做产品开发,就那现在可火了的短视频APP,推荐算法就他做的。这是大张,大学霸,现在在L大直博,快毕业了。”
周飞羽周到地和两人一一握手问好寒暄,又告罪自己招待不周。
两人自然是连连摆手,盛赞他的安排。
“老周你坐这,我去给你拿吃的。”崔馨悦拉着周飞羽坐到自己座位上,找回了自己的职责,同时向两位同学声明,“一会儿吃完饭我要陪他去医院拆线,你们俩有事就叫我,想玩的话周围都可以去。”
“你们忙自己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事情多。”老谢无愧寝室老大的身份,处事颇为成熟,“我一会儿陪我女朋友去周围走走。”
“我要回去睡一觉。”身为单身狗,大张则随性的多,“大过年的连一天懒觉都没得睡……这该死的生物钟。”
意料之中,伤口愈合的不太好,拆过线,大夫说可能会留疤。
好在伤口不大,周飞羽自己不甚在意。
倒是崔馨悦关心地问了一句:“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祛疤吗?”
“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做个手术,让伤口重新长一次。”大夫手上写着病例,说话的时候不慌不忙,“不过要看病人体质了,有些人本身就容易留疤,再做手术也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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