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摇头,没吭声。
舒遥脚步一顿,将他抱起来,勾了勾唇:“是不好啊还是不知道啊?”
方诺小嘴儿紧紧抿着。
片刻后,他眼眶突然就红了,声音哽咽:“她对木木不好。”
酒吧里灯光昏黄暧昧,一首歌的时间过去了,林温心还是没接电话。
付兰芳对上唐艺嘲弄的眼神,顿时觉得脸色挂不住,她想到自己大老远跑过来还被拒之门外,一下火大,不管不顾,直接冲着二楼大声嚷嚷:“林温心,我是你舅妈,你赶紧给我下来!我知道你在上面别躲了!”
这一嚷,酒吧里的大部分客人都看了过来。
唐艺立刻沉声制止她:“这里不是菜市场,你如果要吵要闹麻烦去别的地方,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客人了!”
“你这什么态度?”
付兰芳像个泼妇一样,指着唐艺骂骂咧咧:“你一个小小的员工真拿自己当老板了?客人是上帝这句话没人教过你吗?啊?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滚不滚开?”
唐艺倨傲地抬起下巴:“就不滚。”
付兰芳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她磨了磨牙,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这都是什么员工啊!我就想见我外甥女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啊!我坐了一天火车过来我容易嘛我!”
“……”
唐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骚操作,不不,应该说,过去二十年里她就没遇到过比付兰芳还不要脸的人,她都不知道林温心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些奇葩亲戚的。
四周议论声越来越多。
周芩觉得丢人,赶紧去拽付兰芳,小声喝道:“妈你干什么,起来说话!”
付兰芳拍开她的手,耍起了无赖:“我不起,你表姐要是不下来见我,我就一直坐在这里不走了!”
周芩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掏出手机给林温心发信息。
角落里,程一川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徐江,调侃道:“徐医生,有人砸你老婆的场子,你不管管吗?”
徐江看着窗外,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关心。
程一川敲了敲桌子问他:“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相亲。”
“相亲!?”
程一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徐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一脸匪夷所思:“不是,你怎么跑去相亲了?”
徐江听他这个惊恐的语气,幽幽看过去,问道:“相亲犯法吗?”
“……”
程一川被堵的哑口无言。
可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相亲就算了,居然闪婚,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徐江。
程一川不知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变得严肃。
“江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警惕地看一眼周围,慢慢靠近徐江,压着声儿说:“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睛。”
“……”
徐江揉了揉眉心,尔后,似有所感应般,他忽的抬起眼睛,望向二楼。
林温心不知何时站在那儿。
她穿一身黑,双手撑着栏杆,漠然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
那双眼睛里一点光彩和情绪都没有,不喜不怒,黯淡平静,犹如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安静站在那儿,周身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这一幕让徐江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进医院工作没多久,还是住院医师,有天跟肿瘤科的一位师兄约好一块吃饭,下了班就顺道过去找他。
徐江到肿瘤科之后,听护士说师兄还在手术室没出来,打算去办公室等他,路过一间病房,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啼,脚步不由一顿。
傍晚六点,太阳早就落山了,病房里没有一点阳光,死气沉沉的。
女人安安静静坐在病床旁边,怀里抱着个二岁左右的小孩儿。
小孩儿哭得很厉害。
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双目空洞,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江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耳边响起师兄的声音——
“小孩的母亲上午过世了,那是她的朋友。”
他回过神,看向站在身后的师兄。
师兄看了一眼病房,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很惋惜:“胰腺癌,两年前在我们医院生的孩子,没多久就检查出了癌症,这两年一直在坚持化疗,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徐江就问他:“小孩的父亲呢?”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每次来都是她这个朋友陪着。”
“她这样多久了?”
“应该有三四个小时了。”师兄停顿了下,又说:“听说是很要好的朋友,每次化疗都跟来,估计一时之间没法接受。”
徐江默了半响,问:“小孩叫什么名字?”
师兄想了想说:“好像跟他母亲一个姓,叫方诺。”
方诺晚上有点发烧。
林温心喂他吃了药就一直在休息室里陪他,怕吵到他,手机还调成了静音。
等方诺熟睡了,林温心才放下书,轻手轻脚从沙发里起来,给他盖好毯子,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出去,谁知一出来就听见了楼下传来付兰芳的哭喊声。
这已经不是付兰芳第一次来酒吧里闹事了。
上一次是因为她舅舅周润斌醉酒跟人发生斗殴,把人给打伤了住院,赔了对方两万块钱,付兰芳就跑来酒吧里找她要钱。
这次来,估计是因为她之前提到的结婚的事情。
林温心太了解付兰芳的品性了,知道如果不让她亲眼见见徐江,她是不可能会相信自己已婚的事实,毕竟事关她的财路。
所以林温心今晚看到付兰芳,并没有太意外。
只是觉得有些疲倦和恶心罢了。
林温心脸上毫无表情,可是握着栏杆的手却紧了紧,她抿着唇,压下心头翻腾的怒意,正欲收回视线下楼去,忽然察觉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顿了下,偏头看向角落。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与那双清冷又熟悉的眉眼相撞。
林温心眸光微微一滞。
这是她的意料之外。
楼下,付兰芳还坐在地上撒泼。
四周打量的目光就跟机关枪一样来回扫射在两人身上,周芩尴尬死了,她正想找个借口先离开,就发现了楼上的林温心。
她指过去:“妈,表姐出来了!”
付兰芳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她看见林温心走下来,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质问唐艺:“你不是说她不在上面吗?”
唐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哦,记错了。”
她就是单纯的看不惯这对母女罢了。
付兰芳心思何等精明,怎么会看不出她在耍自己,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在心里狠狠将她咒骂一千遍一万遍。
她故意撞开唐艺,趾高气昂:“这下可以滚开了吧?”
唐艺给她比了个“您请随意”的手势。
付兰芳差点气到心梗。
她一定要让林温心炒掉这个贱人!
林温心下楼后直接无视掉了迎面走来的付兰芳和周芩,朝徐江的方向走去。
付兰芳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
“……”
母女俩面面相窥,都是一头雾水
周芩皱眉,看不懂林温心又想玩什么把戏。
她一直盯着林温心的身影,直到看见她停在徐江那桌的时候,心里不由咯噔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不会吧……
唐艺也认出了徐江,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这个男人跟她老板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今晚又来了。
光线昏暗的角落里,程一川小口小口喝着酒,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
林温心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徐江:“现在能抽点时间给我吗?”
徐江瞥了一眼她身后:“需要帮忙?”
“嗯,有人想见你。”
林温心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很重要的人,你不想见也没有关系。”
徐江已经起身,淡淡道:“走吧。”
程一川闻言忙放下酒杯,依依不舍:“我在这里等你,早点回来啊!”
徐江:“……”
☆、第11章
常来“温故知心”的客人大多都对林温心的脾气有所了解。
别看林温心总是以笑脸示人,但其实并不好惹。
曾经就有人看林温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且还带着个小孩儿,从而认定她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单亲妈妈,所以隔三差五就喜欢跑来酒吧调戏她。
开始林温心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把那人列入黑名单。
后来有一次,那人喝多了不仅动手动脚,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碰到了林温心的底线,她当时冷着一张脸,抄起酒瓶就发狠地砸在那人的脑袋上,全程是快准狠没半点儿犹豫害怕。
这事传遍了梧桐街,后来那人没再出现过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于是有人猜测林温心背后可能有大人物,这才让那些对林温心别有企图的男人收敛了很多。
晚上九点多,窗外夜色朦胧,因为冬日气温寒冷的缘故,到了这个点街上基本都没什么人在瞎逛,显得有些萧条冷清。
与之相反,酒吧里却是热闹又暖和。
舞台上,舒遥一改往常绵长舒缓的民谣曲风,唱起了喧闹的摇滚跟台下的客人开启了互动,也成功拉回了一大波关注。客人们不再议论刚刚的小插曲,很快便沉浸在了亢奋激情的氛围里。
吧台这边呢,唐艺站在沐晨的身旁,装模作样帮忙擦拭着酒杯,其实眼睛一直在关注的角落那边的动静。
唐艺百思不解:“你说,那个男人到底跟咱们老板是什么关系啊?他上次还把小诺宝给带走了,该不会……他是跟老板住在一块儿吧?可是不对啊,那个男人都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跟老板住在一块儿呢?”
沐晨没搭理她,自顾自忙着调酒。
他对林温心的私生活并不了解也不好奇,不过如果有人要对林温心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可不会袖手旁观。
“糟了!”
唐艺猛地搁下酒杯,脸色难看:“万一他们三个才是一伙的怎么办?”她立刻倒了四杯水,端起就走:“我过去刺探下军情。”
沐晨根本拦不住她。
林温心从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所以就没有带付兰芳和周芩去别的地方,直接就在酒吧里随便找了处位子坐下来谈。
可是整整三分钟过去了,付兰芳和周芩还在直勾勾盯着徐江看,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次来的目的。
也不怪他们,毕竟林温心当初也是被这副皮囊蛊惑。
不过她刚刚已经答应了徐江不会占用他太久的时间,食言就不好了,所以难得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他叫徐江。”
果然,付兰芳和周芩同时被拉回了思绪。
林温心也不浪费口舌,一句话概括:“我跟他已经领证了,现在住在一起。”
徐江侧头看了她一眼,温玉般的薄唇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眉间的清冷疏离都被削弱了,变得有些温和。
付兰芳一脸震惊。
周芩虽说内心也惊起了波浪,不过她反应很快,提起了疑惑:“表姐,你别跟我们开玩笑了,你上个月还在跟别的男人相亲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婚了,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来演戏骗我们的吧?”
她说着,不由自主又看向徐江。
这个男人真的绝了。
不管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流的,看都能看得出来非富即贵,也不知道林温心上哪儿认识的人,怎么就这么幸运!
周芩越想心里就越不平衡。
她就不明白了,林温心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别的优点吗?
一个女人开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也就算了,还带着个身份不明的小孩,她如果是男人绝对无法忍受,可偏偏就是有这么多男人喜欢她帮她,都不知道一个个的什么眼光!
付兰芳也回过了神,听周芩这么一说,更加确信林温心是在撒谎,于是摆出长辈的姿态不悦地责备她:“你这孩子,结婚可是大事,而且关乎一个女人的名声呢!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跟我们开玩笑呢?”
“她没开玩笑。”
徐江握住林温心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声音清冽又从容:“我们确实已经领证了,结婚证放在家里,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去拿。”
他的掌心温热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林温心指尖微微一颤,倒是没有挣开。
如付兰芳所言,结婚证也可以造假,所以周芩还是不相信。
她正欲说什么,目光无意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瞳孔骤然一缩,那些话就跟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付兰芳察觉到女儿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徐江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而且与林温心手上的那枚款式相近,轻易就能看得出来是一对。
她眼睛倏地一下放光,跟看到金子一样移不开眼。
可不就是金子嘛,这戒指可是知名奢侈品牌的,少说也得十几万。
付兰芳突然有点摇摆不定了,林温心真的会为了演戏下这种血本吗?
母女俩的表情一比一个精彩。
林温心自然也就看见了徐江手上的戒指,她早上在医院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他戴,想来是需要做手术不方便所以取下来了。
唐艺走过来恰好就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一幕,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水都洒了。
她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情况?
唐艺脑袋上顶着几个大大的问号,莫名想起昨晚徐江说在等他太太的画面,突然茅塞顿开,脚下一个急转弯,又急急跑回了吧台。
沐晨奇怪地问:“怎么了?”
唐艺仰头灌了一杯水才勉勉强强平复心情,她看向沐晨,神情十分复杂。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那个男人口中的太太就是老板!老板结婚了!”
“……”
角落里,程一川正独自喝着酒呢,看见徐江握住林温心的手,眼睛一下睁大,酒都差点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温博。
另一边温博才下班。
他走到停车场,刚上车手机就响了两声。
程一川:活久见系列。
“……”
温博把照片放大,先是看到徐江,再是他旁边的女人。
昏黄又迷离的灯光下,女人一张脸过分白皙,五官精致冷艳,长发很随意的披在肩头,第一眼看过去很让人惊艳。
温博又把照片放大了些,仔细看了半响,眉头微蹙。
酒吧内的音乐都停了,周芩见付兰芳还在发愣,桌下的手暗暗掐了她一下。
付兰芳这才如梦初醒,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她看着徐江,殷切地问道:“小江是吧,能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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