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徒步走进去也挺费劲的,要穿过大大的中心花园,还要走过瑾瑜公馆外长长的一条绿化带。
日西沉,橙色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大地被晒了一天,蒸腾的热意攀着裸露在外的小腿往上爬,人的体温也连带着高了不少。
额角浸出细细密密的汗,安之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低头跟着导航走。
突然,导航卡了一下,安之抬头看了一眼,中心花园的小路弯弯绕绕,分岔又多,目测还要走挺久。
就在她低头重新打开导航的时候,黑色的阴影自头顶盖下,抬眸,一个陌生的妇人正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站在她面前。
妇人对她礼貌的笑,“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市一医院在哪里?”
安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了一眼老人,她又道,“你们别急,我用手机找找。”
“谢谢了。”
妇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小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哎呀,年纪大不顶事了,一时还想不起来名字。”
安之打字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拉了拉口罩,把头压得更低了,“您认错了。”
妇人不信,“不可能,我女儿可喜欢你了,说要和你一样,学跳舞,漂亮……”
安之:“……”
就在她想着找什么接口摆脱时,一辆车突然在旁边停下。
空调排除的热气直往她身上扑,温度高到灼人。
靠她这边的后车门被打开,一道低沉的男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上车。”
安之偏过头,刚好看到男人熟悉的脸,她脸上绽出一个浅浅地笑容,转身拉开车门,弯腰爬上了车。
关门的瞬间,妇人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欸,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中心医院要往哪边走啊?”
安之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时怀瑾。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不自觉的依赖。
时怀瑾别开眼,越过她摇下了车窗,淡声道,“中心医院在城东,这是城西。”
说完,他便重新摇上了车窗,瞥了眼驾驶座,司机会意,启动了车子。
车来得突然,离开的也迅速。
妇人回头朝车屁股看了一眼,纳闷道,“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这两个人做好事怎么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
车内冷空气呼呼地吹,比外面要舒服得多。
安之取下口罩,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好巧啊。”
“瑜小姐今天很早。”
“我录完就直接过来了。”安之低头整理好口罩,沉吟片刻,又道,“你就叫我安之吧。”
“嗯。”时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往下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黑色口罩上,“不怕被发现?”
安之摇摇头,想着刚刚的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她并不在乎被人拍到,反正最后头疼的是楚知意,她越给楚知意找麻烦,楚知意越忙,就越没有时间管她。
她不信她最近三番两次往外跑的事楚知意不知道,但就算是知道,忙起来的楚知意也照样拿她没办法。
耳边轻笑声清脆似铃铛,撞在耳朵上,麻麻痒痒。
时怀瑾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安之带笑的侧脸,也看到了她右边脸颊上陷下去的浅浅小窝。
原来,她是有酒窝的。
大概因为太浅,抑或是她的笑容总是轻轻浅浅,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发现。
车沿着河边的公路缓缓行驶着,车窗正对着河面,夕阳半悬在河面,藏在安之的背后,射出万丈金色的光芒。
安之处于光源中心,犹如一个发光体,整个人发着光,光芒耀眼。
时怀瑾不由晃了下神,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她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微微垂着脑袋,嘴角带着笑,乖乖巧巧的。
大概在太阳下走得太久,脸颊格外的红润,额头上染着一层薄汗,染湿了美人尖,几丝碎发凌乱的黏在额心。
时怀瑾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适合娶回家的女人。
性子软,脾气小,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焦不躁,长得漂亮,身材好会跳舞,家世更是普通人不能比的。
可清纯动人,也能祸乱人心,几乎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破绽。
是所有男人的理想。
但同时,她也是个带着谜团的女人,身上罩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很典型的“表里不一”。
……
车在侧门停下,时怀瑾和安之下了车,进了楼里。
现在才六点半不到,公馆处于营业的状态,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时怀瑾没有带安之走主楼梯,直接坐电梯上去。
毕竟是很老的建筑了,大体格局还是和老楼房一样,安之看到电梯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并默默地记住了电梯的位置。
到了六楼,门一打开,安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眼睛瞬间亮了。
“好香啊。”
呵呵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摇摇尾巴蹲在时怀瑾脚边。
大概是见了安之两次,它对安之的态度好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龇牙咧嘴。
时怀瑾习惯性的开了灯,让安之在沙发上坐下,“你看会儿电视等一下。”
说着,他顺手打开了电视,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递向前。
“嗯嗯。”安之浅笑着点点头,接过了遥控器。
时怀瑾拍了拍呵呵的头,而后转身向厨房走去,安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偏头扯了下领带,单手解着上方的衬衫扣子。
修长的手指搭在衣襟上,指节弯曲,轻轻动一下,一颗纽扣被扯开,脖子下方的肌肤就多露出来一点。
一颗一颗,越露越多……
看得耳尖一阵发烫,安之连忙转回了头,对着财经频道的新闻,莫名红了脸。
……
佛跳墙在国内是道很出名的菜,属闽菜系,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但吃过的人很少,因为它的制作工序极其繁琐复杂,需要的珍贵食材多,且耗时极长。
时怀瑾算好了时间,上午出门前就炖上的,让时英帮忙看着,现在差不多快好了。
炉上开着小火,咕噜咕噜声中热气蒸腾,年岁不小的绍兴酒坛在高温下散发着浓浓酒香。
时怀瑾揭开盖子将鸽蛋倒在最上面,抬手看了看时间,而后重新盖好盖子,擦擦手打开了手机看了看。
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消息,倒是受到了时穆发过来的一条视频,时怀瑾倚在吧台边,随手点开。
视频是一段情景式互动访谈节目的片段,坐在中心咖位的嘉宾时怀瑾并不算陌生。
--他名义上的未来丈母娘,楚知意。
视线往上,视频最最上方滑动的文案跃入眼中:
#芭蕾皇后为你揭秘活在音乐盒里面的舞蹈仙子#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略过前面的游戏环节,认真地看起了后面的正经采访。
……
台换了好几个,却没一个看得下去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安之忍不住视线一直往厨房飘。
她低头摸了摸呵呵的头,低头贴近呵呵的耳朵,小声问道,“呵呵,你想不想去看看?”
呵呵听不懂,但是安之的手摸得它很舒服,于是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安之抿着唇角笑,“看吧,你也想。”
“那你乖乖不出声,我偷偷带你过去。”
呵呵继续摇大尾巴。
安之从沙发上起身,带着呵呵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边,刚推开虚掩的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女音。
听了一会儿,好心情顿时化为乌有,安之抬起头,刚好对上时怀瑾漂亮的眼睛。
偷听被抓包,安之并没有移开眼睛,反而咬着唇,倔强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她说的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
时怀瑾靠近了她一点,盯着她的眼睛问:“不喜欢吃甜的?从不吃高脂肪的肉类?食物里从来不放油、盐、糖?还是……”
“还是献身艺术,不会考虑结婚生子?”
第15章水信玄饼
“还是不考虑结婚生子?”
安之一愣,仰着头看着时怀瑾,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的眼神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就是寻常的聊天。
“嗯?怎么不说话?”
安之回神,摇摇头,一直咬着的下唇格外红润,娇艳欲滴。
“除了热爱舞蹈之外,她说的全部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我最喜欢吃糖,喜欢和奶茶,喜欢吃肉,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吃,讨厌不放油不放盐不放糖的菜,更讨厌像吃草一样什么都不放的蔬菜沙拉……”
安之一口气说完,低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喃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都是事实,可她突然很不想把自己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告诉他,但也不想隐瞒他。
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个。
“我知……”
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时怀瑾声音一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安之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手机屏幕上“邓医生”三个字跳个不停。
时怀瑾抿直了嘴角,举高手机督了安之一眼,“看下火,我接个电话。”
“好。”安之点点头。
时怀瑾走后,安之一人留在厨房,趴在流理台上,盯着炉上上的火直发愣。
他还没告诉她,应该要怎么看……
过了没一会儿,时怀瑾回来了,安之直起身往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时怀瑾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一边,淡声问道,“饿了吗?”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我想吃甜的。”
“嗯。”时怀瑾放下勺子,移步走向嵌入式大冰箱,拉开,从上层拉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放到小吧台上。
安之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艳。
透明的玻璃碗中整整齐齐的放了三个透明的圆球,每个球里面都放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芍药花,颜色从浅至深。
花朵盛开在水晶球里,活灵活现。
时怀瑾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在水晶球上浇上蜂蜜,然后给安之递了一柄勺子,“水信玄饼,尝尝。”
过分美丽的东西会让人馋延,却又不忍心下口,安之有片刻的犹豫,可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刚握上勺柄,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关在外面的呵呵开始疯狂刨门叫了起来,“汪、汪、汪……”
叫得安之莫名心慌。
天色并未全黑,有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进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一点点影子,安之感觉勺子颤了一下。
时怀瑾紧紧地握住了勺子的另一端,没放。
安之维持着姿势不动了,仰头看去,男人微垂着头,一张脸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
“你怕黑?”她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时怀瑾低声否认。
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时怀瑾闭了闭眼,放开勺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准备撑住吧台的手却被突然拉住用力拽了一下。
“有火,小心!”
看着时怀瑾差点将手放到冒着蓝色小火的炉子上,安之被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惊呼出声。
突然的黑暗不止让人没安全感,连带着也影响了人的行动能力和反应能力。
时怀瑾一个不妨,被扯得向前一扑,将安之压倒在小吧台上。
鼻息间尽是少女清香,后调醉人,身下的娇躯柔软,时怀瑾一滞,身体骤然紧绷,喉间发涩。
唇上还停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刚刚蹭过的,不知是脸颊,还是耳垂,抑或是,唇?
安之的腰往后仰,半躺倒在吧台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盒子遇上热空气凝结了水,水渍一丝一丝染上了她的上衣,后背冰冰凉凉的。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姿势。
一瞬间,安之的脑海中闪过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幕,她脸色一白,浑身发颤,一瞬间,力气全部被害怕抽走。
“不要。”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砰”
手慌张地在流理台上扫过,碗从吧台上跌落,碎了一地的玻璃。
安之从时怀瑾身下钻了出来,跑到角落,抱着自己靠着墙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玻璃渣扎进脚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意,一丝一丝往上蹿。
时怀瑾被安之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安之?”
低沉温润的声音让安之回过神,她冷静了一点儿,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怕……”
时怀瑾眉头一皱,抬脚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眼前是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凭感觉蹲在安之面前,低头温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
“不是。”
安之抹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时怀瑾模糊的轮廓,吸了下鼻子,疯狂摇头,“不怕。”
怕他不信,她又急切的强调了一遍,“我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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