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烬》TXT全集下载_7(2 / 2)

春意烬 猫的传人 4826 字 2023-09-04

“太后念叨着朕,朕就来了。”我坐在离她不远处,看她桌前地两盏茶问道,“有人来过?”

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疲惫地靠在软垫上道,黑长的睫毛遮住半合的双眼:“袁啸来找哀家要一样东西……”她忽地睁眼,混浊的眼珠紧紧盯着我,“陛下知道他要什么吗?”

我望着这双先帝曾赞叹胜过天下明珠的双眼,双手拢到袖中道:“朕也是为此而来。”

“哀家知道,”她笑得狡黠,咳出一口血,“所以哀家没有给他。只是哀家没想到,你这么不听话,还敢觊觎他想要的东西。”

我看着她如今强忍痛苦的样子冷漠道:“太后一向听话,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太后的嘴角流出浓稠恶臭的黑血,她眼中渐渐失去光彩像回想起她的前半生,她的孩子,她曾拥有如今又失去的一切。

我让沈鹤端来一壶酒,给她满上:“王佘的兵马还未出永定,可他一刻都等不了,一定要在今日毒杀你……”

她混浊的瞳孔划到眼角,一眨不眨地睨着我,废帝死前也是这副样子看我,我继续道:“你为了王氏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到头来,王氏可曾放过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胸口中发出一声悲鸣,“我的显儿啊……”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她的七窍中流出,森森烛光下,她鲜血扑面的样子阴森恐怖。

“姜谬,你不也和他们一样吗?”她流着血泪,“你才是最像你父亲的那一个,冷血薄情,杀人诛心!”

“……”冷酒入喉,我静静看着她控诉

“哀家得不到的,你以为你就得到了吗?”她喷出一口血,血点沾上我的衣袖,残忍地笑道,“你的枕边人,他们都是爱你的吗?他们不会背叛你吗?”

太后声音低沉无力,如妖魔絮语:“这世上,有谁真正爱你呢?你这个可怜虫……”

“太后你错了。”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看着她的惊愕的眼睛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爱,从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姜谬,原是哀家看错了,你比你的父亲还要铁石心肠!”她虚弱的笑着,“可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些太后就不必担心了。”我淡淡道。

良久,她面无表情的甩出一个令牌,做完这些,她的手再无力抬起,眼神渐渐失去光芒。

“罢了,这块禁军右统领的令牌就给你吧,有了它你可以命令护国铁骑。可是,哀家赌你,最后会输,然后孤苦伶仃的死去。你就……陪着哀家……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皇城里……腐烂下去吧……”

太后没了生息,我拿起她面前的酒,缓缓倒在地上,然后才拾起那块令牌。

玄铁的令牌平平无奇,我却知道它是我最后的护身符。

为表孝心,我亲自为太后守灵,罢朝三日。

这三日我都在与秦浅谋划,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永定王。

“陛下,永定王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十五里处,王佘明日便会进城。”秦浅表情凝重,又沉声道,“大兴国不日便会吞并大月,恐怕会在王佘兵变之时趁机入侵我大寅,此计是否太过惊险?”

我手执黑子,沉吟片刻方下入棋盘中,然后抬眼道:“都说富贵险中求,朕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下一个死的便是朕,既然横竖都是死,拼一线生机又何妨?”

“黎子鹤告诉臣,谢氏不打算参与此次兵变。”

“谢涟一向如此,看似老谋深算,实际上瞻前顾后。”我冷笑道,“谢氏总想坐收渔利,朕岂会让他们如愿?”

手中的白子再一次扰乱黑子的布局,我继续道:“谢氏手中既无兵权,仅有的财权也被王氏收割,能倚仗的不过是文人中的一点声望。王佘逼宫,谢涟不能再置身事外,他必须在朕与王佘之间做一个选择!”

秦浅担忧地看着我手下的棋盘,担忧道:“所以陛下与凤君重修旧好,也是为此?只可惜陛下与凤君未有一子半女……”

“凤君不可能左右谢氏,只能给谢氏传递一个信号。”我打断他,目光越过棋盘望向这伫立百年极尽奢华的古老宫殿,“谁不想护国有功,名垂青史?谁不想把控实权,万人之上?若谢氏站在朕身边,这些便是朕的承诺!”

秦浅皱眉又道:“陛下如今大举钦点寒士,是我等之幸,然而此举操之过急,恐怕会引起世族的反对,将他们推向王佘。”

我放下手中的棋子:“朕已经等不了了。王佘与袁啸必有一人惨败,另一人元气大伤,他们不足为惧。而谢氏却毫发无损,萧氏、桓氏虽式微,也不可不防。朕不想谢氏成为下一个袁氏!”

极少这么激动,我感到一阵心悸,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指着棋盘问一旁忧思满面的秦浅:“你说,朕这盘棋,可有更好的下法?”

秦浅仔细观看棋局,凝重道:“只能放手一搏。”

“到那时,你会在哪里?”我问秦浅。

“臣与陛下共同进退!”他目光坚毅,没有行礼,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没想到会是你第一个人对朕说这番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伸入袖中,拿出那块令牌,递给秦浅,“这块令牌,由你交给秦将军吧。”

秦浅双手接过令牌,震惊的表情转瞬即逝,他郑重地一字一句道:“臣,定不辱命!”

我起身走到正殿中央摆放着的巨大灵柩前,对着里面躺着的人说:“太后,你要赌输了呢。”

回宫的路上,我遇到了莲君。

他十分憔悴,穿着平日少穿的素色衣袍,更显身影消瘦,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舞动,就要随风而去。

莲君鬼魅般飘到我的撵车前:“陛下,臣想您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没有下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陛下可还有不适?紫烟之毒即将发作……”他关切地问我,眼中的痴迷让我不自觉地移开眼。

我不看他,尽量让声音平稳下来,语气冷淡道:“凤君已经替朕解过了。”

“是吗。”他喃喃自语,表情平静,眼圈却慢慢红了,显得落魄可怜。他垂下头,声音出奇地低沉:“陛下不再需要我了吗?”

“莫要瞎想,回宫去吧。”

莲君置若罔闻,就这样一路重复着这句话,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远,远到他的身影被黑暗淹没,才收回目光,缓缓长出一口气。此时我才发现手中的炉子早已经凉了,每个手指都冻到僵硬。

“陛下,去凤君那里吗?”沈鹤探头问我,还将手搭上我的手指,替我捂暖。

我从他手中抽出手:“不了,去大殿。”

长夜漫漫,血月当空,浓郁的夜色裹挟着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渗进来,我一个人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黑暗。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点了几盏烛,将殿里陈列的影子拉长,扭曲诡异地映在斑驳的墙上。殿外时不时有侍卫巡逻,齐整的脚步声在大殿里碰撞摩擦,回声堆叠,如泣如诉。

我的手指抚摸着龙椅上黄金的龙头,掌心罕见地发烫。为了它,我蛰伏太久,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任人辱骂欺凌。如今,它马上就要完全属于我了。

我轻轻笑着,笑声在大殿中回荡。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随意地靠着椅背,鞋子踩上边沿,以最无礼的方式践踏这个象征权力的龙椅。

他们都以为我是被袁啸推上位的傀儡皇帝,殊不知这些全都在我的计划中。

太子登基那天,我带着离君的孩子去见了姎角。那时太阳已经西沉,昏黄的阳光斜射入回廊,打扰了我怀中闹腾的孩子,那粉雕玉琢的小子抬手遮眼,无意间抬起的眼眸与离君有八分相似。

姎角前来的脚步顿住了。

我对姎角这是他的孩子,他竟然相信了,求我将孩子给他。姎角风流倨傲一世,无一子半女,突然听说自己有孩子,失去了理智,他为了这个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我让他帮我做一件事,他思虑半天同意了。

他将巫蛊人偶放入新帝房中,并在外散播谣言称新帝面有妖气。

彼时姜显初登基,仗着自己新帝的身份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他被母亲压抑得太久,一招得势,便兴风作浪,此举颇有我姜氏之风。

他不顾度支尚书的阻挠,大肆修建极乐行宫,要求世族广纳美人银钱,还加大了各地的赋税,世族日益对他心生不满。

先帝驾崩,永定王携次子王雁前来奔丧,他驻兵城外,群臣不敢有异议。王佘不进城,只派王雁进城。

姜显早已得意忘形,他命王雁在殿外等候,自己则架着马车欲带美人游乐,王雁忍无可忍,拦住姜显车架对姜显谏言称“先帝大行,陛下不宜玩乐”。

姜显当时一脚踢开王雁,带着美人扬长而去。第二日上朝,姜显当庭斥责王雁,称他对自己不敬,革了他的官职,派他去养马。

“你不是很喜欢拦朕的马吗?那就去马厩里拦个够!”姜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王雁这样说道。

闻讯赶来的王佘替王雁求情,姜显只是冷笑,问他是否已有二心,永定王只得咬牙切齿地摇头,亲手给他儿子戴上手铐脚铐,让他像囚犯一样被押走。

姜显记恨谢楦与谋士之事,登基后的例行封赏中故意不提谢楦的功绩,打发他去玉署堂当一名小吏,连带着谢氏也未有提拔。

他还让王晗给自己的爱犬端茶倒水,狗若是叫唤一声便是伺候不周,之后就是一阵毒打。只因为先帝曾在他面前夸赞王晗处事周到,命他向王晗学习。

而我的舅舅袁啸,受姜显的冷落不说,姜显更是三番五次像袁啸讨要兵权,讨要不得便百般羞辱他,令他在宴会上献舞助兴。袁啸不得已照做,在群臣的沉默中,只有姜显一人哈哈大笑。

一个年过半百,有封疆之功的王侯,只因惹得他不快,被他在群臣面前羞辱戏弄。袁啸回府后边称病不去上朝,姜显又以谋反的罪名逼袁啸交出兵权,袁啸忍无可忍,恰逢朝中流言四起称姜显行巫蛊之术咒杀先帝,袁啸便趁着这个机会反了。

姜显登基不过一个月,朝堂不稳,而他又得罪太多世家,所以当他有难时,世家皆冷眼旁观,母族王氏更是因着王佘的怨恨未有维护之意。

姎角找到袁啸称他有姜显咒杀先帝的证据,袁啸便带他闯进宫,在姜显房中找到了巫蛊人偶,上面正是先帝的生辰!消息一出,群臣激愤,太后为了保住王氏,废了姜显。我则在袁啸的支撑下成了新的皇帝。

我能这般顺利地登基,王晗功不可没,是他几年间为我奔走,结交大臣,拉拢世家,在废帝巫蛊一事中这群人更是派上了大用场。

我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嘉奖他,将王氏一半的财富割予他,让他去富庶的地方做官,我还救下先皇后谢清清,好让他们比翼双飞。

我真的是很少有这么好心的时候了。

我亲自送他们出城,谢清清此时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她对我千恩万谢,上车时紧紧握着王晗的手。

王晗一向美艳的脸上没有血色,他紧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眉眼中有几分倔强。

我拍拍他的肩膀,罕见地安慰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地位和财富我都给你了,还送一个美人,你到了那里以后就可以安心盘算你的丰功伟绩了。”

听完此话,王晗更是委屈,美人垂眸的样子取悦了我,我轻推他,示意他启程。

他挣脱谢清清握着他的手,掀帘回头望我,马车一刻不停地向前走,他的目光一直往回停留。

半年后,他来见我,问我当年的承诺可还作数。

我知是当年在风间亭所做的承诺,我饶有兴趣地放下笔墨,微笑道:“当然。”

“那陛下……”他垂下头,面颊微红,瑰丽非常,“纳了臣吧。”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话?”我问他。

“臣知道。”他笃定地回答。

“朕若答应你,你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再次提醒他。

“臣知道!”这次他抬头,微笑中带着迷醉,目光朦胧。

这样的他还不够吸引我。

“朕想知道你改变主意的缘由!”

“我杀了她以后,才发觉我根本不爱她,”王晗如痴如醉的看着我,病态又美好,“陛下,臣爱的是你啊!”

他痴迷地往前献吻地那一刻,我心弦微颤,搂住他道:“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可不要后悔。”

第17章

时隔三年,我再一次见到了王佘。

他一身戎装,沉痛地站在太后灵柩前。看见我走来,王佘缓缓抬起头,好让我看清他红色的眼圈和眼角的泪珠。

我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上前扶起他,惋惜道:“多年未见王卿,没想到再见竟是在太后灵堂上。”

“太后身体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他抬手拭泪,掩饰眼中的精光。

“太后年前便身体抱恙,朕让她静养,谁知突然地就去了。”我背过身,沉痛道。

“臣不认为太后崩逝是意外!”王佘斩钉截铁道。

“王卿的意思是?”我顺着他的话疑惑地问他。

“臣还没有证据,需要调查一番!望陛下恩准臣在都城中多待一段时间。”

“王卿尽管去查,”我激动地握住王佘地手,恳切道,“若真是人为,朕定让那人偿命!”

王佘走后,我拭掉眼角的泪水。

春意料峭,湿润的春风裹带着寒意吹动灵堂的白绫,我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久违地痛楚从骨缝中漫延到胸膛,我有些痛苦的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

“陛下身体怎么这么的凉?”紧贴着后背的胸膛传来颤动,温暖有力的双臂从身后张开紧紧地抱着我,用身体使我回暖。

“你怎么来了?”我忍着痛苦问凤君。

“臣怕王佘伤害陛下。”凤君亲昵地用鼻子蹭我,突然紧张地问,“陛下面色如此苍白,可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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