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离开宴会厅,躲到了没人的阳台上。
夜色深沉,别墅外的路灯在大雪中若隐若现,如同夜空中的忽明忽灭的星子。寒风迎面而来,林野打了个寒噤,扣上了西服的扣子。
他掏出烟来,低头点上一支烟。
打火机的光亮起的时候,林野瞥到了打火机的花纹,愣了一下。
那是木枝送给他的打火机。
他不自觉的就用了。
林野摩挲着打火机,半敛了眸子。他看着阳台外的大雪,倏忽就想起木枝跟着一个Alpha走了。
有说有笑。
他还真以为木枝是个一心为了爱情的傻孩子。
如此看来,大概只是一个欲求不满的见货。
林野想着,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木枝真的欲求不满,为什么他们交往了这么久,木枝都没把自己给他呢?不仅没把自己给他,甚至过于洁身自好了,就连亲吻,都小心翼翼的。
木枝是个根本不会亲昵的人。
林野自觉自己看人毒辣,却始终看不透木枝。
他没见过木枝这样的人。
连亲近都小心翼翼。
林野从小到大从不缺爱,自然也不会明白木枝这种缺少关爱的孩子。
不敢靠近,害怕失去,拒绝亲昵,恐惧别离。
木枝不知道如何回应被爱,他没被爱过。
他从来没被人放在心尖上呵护过。
过去没有,现在也就不会了。
林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让他自己慌张的问题:他为什么接近木枝来着?
好像是……为了调查温月的事故吧?
但是一段时间的观察下来,木枝应该跟温月的事故没有关系,毕竟木枝从来没跟他要过钱。
那他为什么还接近木枝?
林野碾灭了手里的烟,烦躁的把额前的头发理到脑后,常常的吐出一口烟雾。看着烟雾在寒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林野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接近木枝,应该是更久以前。
在钦州江平的公交车上,不,还要更早,在酒店大堂,他就见过木枝一面,在商业中心的十字路口,他也见过木枝。
说到底,他是因为木枝跟温月很像,所以才接近他。
是因为那颗泪痣。
这些年他一直接近木枝,就是因为那颗泪痣。木枝笑起来的时候,泪痣有一种灿烂与颓唐共存的奇异美感,林野就会想起来温月。
他跟温月有同样的泪痣,不过温月是天上的人,他是地底的人罢了。
林野突然就明白了。
他只不过是把木枝当做替身而已。
如果是替身的话,那这一切就很简单了。林野向来不是个在感情上优柔寡断的人,或者说,在感情方面,林野一直很武断。
养一个木枝这样的替身情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野想到这里,掏出手机给木枝打了电话。
“有时间吗?”林野说,“我有事情找你。”
既然要养木枝这样的替身情人,就不能让其他人碰他。这是他的人,别人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林野的占有欲一直很强。
木枝到咖啡店值夜班的时候,刚好碰见林野把车停在路边。
“林野?”木枝放下自行车,走到林野车边,哈口气暖了暖自己冻得通红的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天见面谈事情的吗?”
“上车。”林野给他打开车门,“我等不及。”
木枝茫然的坐上车,林野锁死了车门。
“前几天我去找你了。”林野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跟那个Alpha,什么关系?”
木枝抖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朋友而已,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是我想得那样?”林野冷笑一声,“Alpha和Omega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也叫朋友?”
木枝僵硬了一下,有些生气的红了脸,说道:“反正就是朋友而已,我跟肖凉清清白白,你不要乱说!”
林野半敛了眸子不说话,递给木枝一支烟,木枝接过烟放在唇间,俯身凑过去,借着林野手里的火光点上了烟。
他靠的近,林野能看到他半敛的眼眸,睫毛微微晃动,发间还带着风雪的潮湿。
打火机的微弱火光给他添了几分颓唐。
林野突然就很想亲他。
放肆的,用力的,不顾一切的拥抱和亲吻。
然而就在林野想要动作的时候,木枝点着了烟,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林野的动作就这么偃旗息鼓,不再出现。
“你最近很缺钱?”林野给自己点上一支烟,“退了学校的宿舍,还打这么多兼职,缺的钱不少?”
木枝不想让林野可怜自己,嘴硬道:“没有。”
“八万对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吧。”林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笑了,“查你,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木枝。”
木枝顿时红了脸。
查你,易如反掌。
也就是说,林野早就对他的出身一清二楚。
他的母亲,他的弟弟,他的生长环境,他不得不偿还的赌债。
他可笑的、令人作呕的过去。
“你……”木枝想要说什么,可是喉咙干哑,最后只是默默的抽了一口烟。
“你跟我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结婚或者公开,都不可能。”林野低头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道,“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木枝当然是知道的。
他木枝说白了,就是个混混堆里爬出来的小混混,怎么可能攀上林家大少爷这种高枝儿?
他不配。
木枝收紧了手指,烟头在手中扭曲,灼烧到他的手指,可是木枝浑然不觉,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好。”林野掐了烟,笑了,“反正你也缺钱,也知道我们没有结果,这样,我给你钱,你做我地下情人,怎么样?”
木枝猛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林野,缓缓的红了眼眶。
林野一愣,一时间有些不忍心。
地下情人啊,见不得光的。
但是这是他唯一可以爱林野的出路,不是吗?
木枝看着林野,良久,把目光落在林野碾灭的烟蒂上,轻声道:“可以。但是我不要钱。”
林野笑出声来:“不要钱?你这不是当了表子还立牌坊吗?当地下情人不要钱?”
“我不要钱。”木枝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钱。”
林野被他的坚定搞得有些茫然,刚才的心软再次萌芽,他躲闪了眼眸,说道:“那我在钦州给你套房子,正好我毕业后要去钦州发展几年,你跟着我一起去。”
木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木枝看着被林野按扭曲的烟蒂,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破烂扭曲的烟头。
狼狈又没用。
他爱的多可悲。
“那你下去吧,明天我接你去我的别墅。”林野莫名烦躁,摆了摆手道。
“不用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搬回地下室就好。”木枝手指握紧了膝盖处的羽绒服一角,“我不跟你住在一起。”
林野心里烦躁,说道:“随你。”
木枝点了点头,下了车。
林野开车离开,越想越觉得烦躁,最后跑去海边兜了一圈,又开回了医院,在温月床边守了一夜。
木枝愣愣的走进咖啡店,店长正准备跟他说话,却愣在原地。
“木枝?”店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木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苦涩的勾了勾嘴角。
店长小心翼翼道:“你在哭啊。”
木枝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第55章标记
木枝从肖凉宿舍搬走的时候,肖凉死活不同意,挡在门口不放。
“为什么一定要走?!”肖凉磨了磨牙,“就为了一个狗屁林野,你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木枝苦笑一下:“这跟命有什么关系啊。”
肖凉死死的挡在门前面,说道:“就是有关系!你这样不好好对待自己,迟早会吃大亏的。”
木枝抱紧了自己的包,低头轻声道:“肖凉,当我求你好不好?我就是喜欢他,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失去他。”
肖凉眼看着一滴眼泪砸在木枝手背上。
肖凉的手从门把手上滑了下来,他心软了。
“他有什么好啊,木枝。”肖凉声音有点儿哑,“他不值得,他根本就不值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木枝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他就是,就是喜欢林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
想要把整颗心脏都捧给他的那种喜欢。
肖凉还是拗不过木枝。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容易败下阵来。
木枝再次回到了地下室。
他看着狭小潮湿的地下室,又看了看发霉的屋顶,良久,抓着自己心口的衣服蹲在地上,咬着手臂哭了起来。
太疼了。
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怎么能受得了这种疼痛啊。
他爱的人,心里只有那个白月光温月,他知道林野把自己当做温月的替身,可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去了。
替身情人,多荒唐的存在啊。
他只能,借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来靠近他。
木枝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委屈的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林野就不能喜欢他呢?
他哪点儿比不上温月?他不是不漂亮,很多人都说他漂亮;他也不是不优秀,他已经得到了办画展的机会;他的信息素也不是不好闻,桂花味儿的,他自己清楚,很香也很温柔的味道。
可是林野就是不喜欢他。
就因为他不是温月。
可是温月已经是个植物人了啊!他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到底哪里来的资格跟木枝争啊?他木枝才是能碰到的,活生生的人啊!
凭什么,林野就不喜欢他?
木枝哭着哭着,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一起涌上来,汇聚成别扭和愤怒,最终灼烧了他全部的犹豫。
如果他把自己给了林野,是不是,就能消灭掉温月的存在?
说到底,标记这种事情,对Omega或者对Alpha都是差不多的,信息素的纠缠,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如果他先跟林野做唉,是不是就可以离林野近一些?只要成结标记,那意义就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如果他跟林野上床,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离林野更近一点,也许以后还可以跟林野住在一起,只要这样,总会消灭温月的存在的,不是吗?
四年五年,十年又怎么样?温月不会醒过来了,他总有一天会死的,木枝可以等,等到温月死掉了,林野不就会是他一个人的了吗?
他会永远爱林野的。
时间,病魔,全都会消灭温月这个白月光的。
木枝想到这里,掏出手机给林野打了电话。
“林野,你在哪儿?”木枝努力的伪装自己的哭腔,“我去找你行吗?”
林野正准备去上课,听到木枝隐忍的哭腔,心里莫名的抽痛了一下,问道:“我在学校,你怎么了?”
“我去找你。”木枝重复了一遍,像是要给自己加油打气似的,“我去找你。”
林野挂掉电话,越想越不安,最后逃了课,跑去了校门口。
木枝很少这样着急的找他。
木枝也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莫名的,林野有些担心。
林野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木枝站在远处报刊亭旁边等着他。
报刊亭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杂志,在周遭的雪色中显眼而漂亮,木枝穿着有些臃肿的黑色羽绒服,水洗蓝的牛仔裤下面是白色的板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脑后,露出湿润的眼眸。
很漂亮。
林野知道,木枝是个很漂亮的Omega,比温月漂亮。
林野跑到木枝身前,问道:“怎么了?”
木枝眼眶发红,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他仰头看着林野,哭着说:“林野,我爱你。”
林野顿时僵硬了一下,手脚都出了汗。
这还是第一次,除了他爸爸之外的人,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哭腔伴随着委屈的曲折,起起伏伏,无助得像个孩子。
木枝拽着他的衣领,仰头毫无章法的亲吻林野,哭着说:“我爱你,怎么办,我爱你啊。”
来自木枝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林野呼吸有些急促,抱紧了他,把他扣在报刊亭后面的墙上,占据了亲吻的主动权。
唇齿相切,信息素交缠在一起,林野的理智逐渐消失,一吻终了,木枝趴在林野怀里,弓着身,额头靠在林野肩膀上,小声的抽泣着。
“林野……”木枝伸手解开林野的大衣扣子,亲吻林野的喉结,“我爱你啊。”
林野猛地抓住了木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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