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如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1 / 2)

六如 贺喜 4352 字 2023-09-04

白群青开骂了:“你俩有病啊,孩子都还没断奶就喝,怎么不喝死你们去。”

另两人讪讪,不说话了,也不是非逼着人喝酒,只是玩闹惯了,打个岔而已,他们来这儿是有别的原因。自从在西安发掘出白玉床,考古界前所未见,琉璃厂、潘家园并上沈阳道,京津两地和藏古靠得上边儿的地方都宛如地震,此事闹得太大,齐友谅又因此被抓起来枪毙,白群青上下打点了多少钱都没能救得回来,是为一大憾事。

齐友谅一直声名在外,都知道白家有个伙计,祖上是粘杆处的,会些天桥底下说书人嘴里的神功,什么倒脱靴,什么夜点灯,身手奇诡,恶名在外,现在人挨了枪子,最好的伙计折了,不少外人等着看白家气短。白家塌了一根柱子,气不如过去壮了,白群青决定拉上胡辜两家,私下联手,三缺一不太吉利,于是勉强拉上伙计齐家,也算凑个四平八稳的数。

外边三人谈了一会儿,终于是聊不下去,纷纷偷闲,一个接一个溜进来偷看孩子,辜秋丰蹲在地上,两手扒着摇篮边上,嬉皮笑脸,嘴里发出怪声,想逗孩子开心,他还没有婚育,觉得小孩子很稀奇;胡笙靠着柱子,居高临下望着婴儿,有点不屑,却总忍不住往下边瞧。他年纪最大,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但都是老婆们在带,和他不亲近;只有白群青最亲切,他从门帘里伸出脸来,看着齐双,眼睛都挪不开,心道这个小孩粉雕玉琢,非常可爱,自己这个便宜爹当得不亏。

齐友直摇着摇篮,有气无力,见三人都进来了,便对白群青道:“不聊了?”

辜秋丰嘴快:“不聊了,没意思。”

齐友直站起身来,呻吟一声:“不聊了就过来帮我看孩子,我出去透透气。”

辜秋丰喜道:“我来我来。”说着马上站到摇篮边,有样学样开始摇晃。胡笙则大包大揽:“你去,孩子我看着,保证没问题。”

齐友直撩开门口棉被,走到屋外,呼吸两口空气,四九城已是深冬,一片灰暗,空气很冷,从鼻腔进去直钻脑子。白群青跟了出来,递给他一柄烟杆,问道:“来点儿?”

齐友直先是为难,到底忍不住烟瘾,笑道:“还是你懂我。”说着他接过烟杆,从烟袋里捻一点叶子,塞好点燃,吞云吐雾。旱烟味道大,孩子不喜欢,但他此时也无暇管那么多,齐家仿佛是上瘾体质,一旦染上什么就很难戒断,管不好自己,天生奴才命。

白群青拢起袖子,问他:“最近心情好些了吧?”

齐友直呼出一口白气:“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老梦着他,想他,不能照镜子,一照镜子就难受。”

白群青叹一口气,不敢再提。两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胡笙也灰溜溜出来了,他和辜秋丰试图把孩子抱起来逗,结果脸上挨了小孩一脚,被辜秋丰嘲笑一番,气急败坏出门来了。他见两人站在门口吸烟,后悔自己没带烟杆,不过带着香烟,也算聊胜于无。胡笙和白群青关系好,但跟齐友直隔了一层,相对无言,他只好蹲下,默默吸烟。

过了一会儿,辜秋丰推开窗户骂道:“这儿带着孩子呢!怎么抽起烟来了!”胡笙急忙两脚把烟跺灭,齐友直也弃了烟杆,一行人又转移回屋里,七手八脚地带孩子,到了晚上,白群青到外边胡同里的店铺叫了锅涮羊肉,四个人和和美美吃上一顿。

吃涮羊肉的时候,屋里烟雾乱扑,辜秋丰提议举杯:“从今往后,咱们四家,福禄寿喜,就是一家人了!”

白群青笑着跟他碰杯,嘴里连连答应,又补一句:“年初二了,新年里,望咱们四家都好好儿的。”

胡笙自诩为大哥,没那么跳,举起杯来只顾喝酒,喝完马上开始封官许愿:“秋丰不常来北京,咱们四个聚起来不容易,今儿也不是时候,天寒地冻的,店都关门了,唱戏的也封箱了,赶明儿等热闹了你再来,咱们好好乐一乐。”说着又再次举杯。

齐友直本来端着碗只顾吃肉,此时也拿起杯来轻碰一下,摇篮就放在桌边,他一边喝酒,一边拿脚蹬着,一摇一摇,也算哄孩子睡觉。

吃完了肉,喝完了酒,辜秋丰得赶着回杭州,就不留宿了。胡笙家大业大,孩子也多,不敢留宿,得回家镇宅。只有白群青留在屋里,他和妻子关系不佳,常常留宿此处,他睡床上,齐友直就睡在床下,两人不越雷池一步,是典型的东家和大伙计,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俩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这套院子本来是白群青送给齐友直,让他躲在里边养孩子的小地方,没想到就此之后成了四家人商量机密之要地。从那以后四家人合称“福禄寿喜”,胡为福,标志为蝙蝠;辜为禄,标志为苍鹿;白为寿,标志为仙鹤;齐为喜,标志为喜鹊。四家自此同心协力,一荣俱荣,一家有难,三家相助。

再后来齐友直又给这套院子起了名字,叫“六如斋”,因为他命途多舛,知道世间万千,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白群青本来说名字不吉利,想给改改,但看到齐友直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道算了,随他去了。

其他三人不在的时候,齐友直要是烟瘾犯了,他就打开窗户,这样能看见屋里的齐双。他这么看着,蹲在门口抽烟,烟袅袅冒上去,熏着牌匾,六如斋三个字儿都快熏黑了。他老抽着烟盘算,打算把帘子拆了,因为风一吹,人一过,珠子不停碰撞,孩子会哭,大家又忙,不常相聚,没人帮着哄,十分闹心。

写在后边;齐友直的故事,不太适合写成长篇记录,今后就打算以这样一个一个的短篇讲述,篇数未定,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留点评论让我知道观感如何就行。

齐友直的故事,第一篇请见《不蠹》番外一《仙草堂记》。

第47章生日段子

这篇老齐的生日贺文在微博发过,此处用来凑数,请勿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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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天我被叫到城里算账,本来万般推脱,但辜松年就是不肯放人,我也不好跟他说今天是齐金明的生日,只好拖到下午五点过。出了沧浪馆一看,天都黑了,我在旁边蛋糕店买了个生日蛋糕,马上搭车回爱痕居,结果匆匆忙忙,连蜡烛也忘了要。我拎着蛋糕,心想算了,反正有蜡烛也不知道插几支,就这么着吧。

齐金明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丝毫不把大小日子放在心上,连过年也不当回事儿。但今天他好像知道我要给他过生日,上衣下裤都穿齐了,在桌前正襟危坐,等我回去。我把蛋糕放到桌上时,他也没有讲什么“无聊”、“不想吃”一类的话,而是乖乖坐那儿,两手叠放,像小学生等着老师抽他回答问题一样等着我分蛋糕。

我心里打鼓,心想他今天怎么这么乖,是不是憋着坏主意,又想剃我的头了,我他妈上次的毛还没长回来呢。我张嘴正想问,不料他也开口。

“今天——”

“今天——”

我抬手示意他说:“你先说。”

他说:“你先说。”

我说:“好。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说着我将蛋糕打开,“本来想早点回来过二人世界的,被账本耽误了一下。”

齐金明神色严肃:“谢谢你,但——今天,咱们不是两个人。”

我心想,不是两个人,那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是三个人不成,三个人,难道是?!我心潮澎湃,几欲按压不住,立马就要献上热吻,没想到齐金明一直说自己不能生育,到头来还是——

齐金明转头过去,朗声道:“来人呐,上菜!”

我还没反应得过来,“通通”两声爆鸣,两道人影从厨房窜了出来,定睛一看,是辜小鹏和蓝田。辜小鹏手拿礼炮,刚放过一炮,彩纸炸得到处都是,蓝田端着餐盘,上面是四碗汤圆,热气腾腾,冒着白雾。

见我面色不佳,他们两个走到离桌子几米处就立住了,不敢前行,两人睁着大眼睛瞪我,希望齐金明马上把我安排。

我问:“怎么回事?”

齐金明说:“今天元宵节嘛,他们两个就来和我们庆祝一下。”

我说:“这就是你说的不是两个人?”

齐金明说:“对啊,这是四个人。”

我简直要被气昏过去,马上又被辜小鹏一嗓子吓醒,他“嗷”地一声又放一炮,空中彩纸飞舞,明天有得打扫,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嘴里就被蓝田塞了个汤圆,烫得半死不活。这一切发生时齐金明就坐在我对面,他快手快脚切了蛋糕,分给三人,吃着蛋糕,呱呱大笑。

蛋糕吃了一半,齐金明说:“要不咱们上外面放烟花去?”

我说:“你说说你,一点都不关心时事,我今天光信息都收了七八条了,什么‘为了蓝天,少放不放’,现在在杭州,烟花爆竹这些,全禁!”

辜小鹏煽风点火:“这有什么!当初在西安不也不让放,我们在乱葬岗子上照样放!”

蓝田一语中的:“我们现在在郊区,雷子管不了那么多。”

我心道这是进了贼窝了。蓝田知道齐金明的喜好,特地买了一堆烟花,我们便走到院里去。前面十几发都是小而精致,五彩缤纷,还引起了旁边几个山头的共鸣,他们本不敢放,眼见有人在放,得到鼓励,也开始冲天放起烟花,一时硫磺味浓,满天绚烂。

我转头看齐金明,天气尚冷,他裹紧了皮衣,仰头看着天空,夜幕中呵出的白气极为明显。

我靠他身边,双手插兜,轻声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转头看我,笑嘻嘻地:“嗯。”

那边厢蓝田和辜小鹏放了一个大的,是一种环形烟花,点燃后一下冲天,疯狂旋转,升得老高,还带出一朵蘑菇云。他们两个从未见过,张着大嘴望着天空,喃喃道,哇,哇。

我问齐金明:“这么牛逼?你以前见过这种烟花吗?”

齐金明笑道:“我生在元宵节,到了那天,全京城的烟花都是给我放的,我什么没见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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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2月27)写到老齐出生,生日段子补了一段!大家一起脑内烟花吧

第48章番外觅知音

辜松年跨进茶寮,看到竹梁上晾着白云天刚写好的书法,看起来是茶寮缺幅楹联,他来写字,再找人将字刻下。辜松年伸手抚过宣纸,墨迹未干,他一一念道:“皓月清风为契友,高山流水是知音——好联,好字。”

白云天放下毛笔,冷笑一声:“好什么好,甭羞辱我。”

辜松年指着字道:“这的确是好字嘛!”

白云天敲敲茶几,上面放了一份报纸,辜松年过去拿起,发现报纸早已泛黄,薄脆无比,轻轻一碰就掉了个角,白云天啧道:“你小心点。”

辜松年点头哈腰:“是,是。”他看向报纸,这是一份一九八四年的《广西日报》,上面除了方块新闻,还有一段用钢笔所写的书法:“秋宵噭噭云间鹤,古调泠泠松下琴。皓月清风为契友,高山流水是知音。”字迹笔走龙蛇,精魂潇洒,看来白云天的字就是模仿其而练,可惜只学了一个形,神采全无。

辜松年笑道:“谁的字?挺厉害。”

白云天圈起手指,弹飞毛笔,漫不经心,又道:“齐胜仙的。”

“你说说你,这么多年都想着人家,又不回去看他——”辜松年主持正义,“我说,他可是把你儿子都养这么大了啊,你对得起人家吗?”

“对不起啊,那又怎么样?”白云天给自己斟了杯茶,放到嘴边,觉得烫了,复又放下:“我每次想回去的时候,都想,他能接受我丢下他的事实吗?我怎么解释?一想就多拖了几天,越拖就越难解释,越难解释就越不敢回去,越不敢回去就越拖……”

辜松年打断道:“得得得,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当初跑路的时候,怎么不带着他们爷俩一起?”

白云天顿下茶杯,热茶溅了一桌:“你有病啊?你见过谁畏罪潜逃还拖家带口的?我当初能想到一到日本就再也回不去了吗?”辜松年知道白二喜欢来阴的,一般不太发火,愤怒只是他掩饰心虚的工具,马上就装模作样安抚道:“行啦,行啦,你看你这脾气,一天跟鬼子进村似的。”

白云天怒指他:“我鬼子进村?你不招惹我我能骂你?我不光骂你,我还弄你。”说着他就抓起桌上毛笔,用力往辜松年身上掷去,辜松年嘿嘿直笑,绕着桌子跑来跑去。他这会儿才三十出头,年少贪乐,父母还在世,尚不是家主。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当了家主就会这样,往上已没有长辈,往下有人嗷嗷待哺,家主担忧着一切,却没有人来分忧,难免易燃易爆炸。

他俩在茶寮里奔跑,闹了一会便停下,各回各位,各做各事。白云天练字练得烦闷,丢下毛笔,开始煎茶;辜松年则坐在旁边,端详报纸,想找到这字里的诀窍。两人正无言时,茶寮外假山水中惊飞一群仙鹤,白羽纷飞,有个小孩站在岸边,十三四岁,手细脚细,正呆呆看着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