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因你想收为己有,瞧玉潼有些姿色想娶为一房小妾。”
杨老爷据理力争:“笑话,若是我想娶早就娶了,还等到她熬成老女?”
“因你怕大娘子,当年因您不顾全家反对娶小娘子进门,大娘子心有防备早就从中作梗。”
杨老爷:“胡说!这与我要杀她有何干?”
曹清明一眼瞪向他:“求而不得,再或是——玉潼因怀了你的孩子要求公道,你一气之下杀了她……”
顿时,杨老爷哑口无言,堂中上下一片唏嘘。
见他态度有所转变,曹清明朝一旁踱着步子,与他平肩:“一尸两命,你可知要受什么刑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是舯州大名鼎鼎的杨淳厚杨老爷,杀了人也要偿命。这么跟您说,我朝律法第二十条清清楚楚,无故杀人者,根据情节严重分不同量刑,最严重者可是要受炮烙之刑啊。”
曹清明说完后,一直观察着杨平的宋伏远突然从台下坐起,将仪表整理一番后,闲庭信步的走到了台中央。
他笑了笑:“不知杨老爷是否还记得宋某说过——虎毒不食子?”
语罢,宋伏远又扯了扯衣领,吭着:“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而您明知玉潼与杨平已经私定终身,却还是趁杨平走后强迫了玉潼,致使怀上了你的孩子——本就不是一位称职的父亲,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宋伏远异常笃定的继续道:“这些罪过加起来,炮烙之刑也不足为过。”
他说的慷慨激昂,杨老爷嘴角却得意的挂着笑容,淡淡说道:“二位大人果真神明,还有胆量!人是我杀的,跟二位所说一致,就早些签字画押吧。”
杨老爷认罪如此轻易,倒是叫旁听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可他的所作所为又叫人愤恨唾弃,可就在这一群愤愤不平的人群中,杨平的身子显得格格不入,无力的身子支撑着拉耸的肩头,或是默默思量了几分,又紧了紧拳头,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二位大人——人是我杀的,跟我父亲毫无干系。”
杨平痛心疾首,跪倒在地,杨老爷见状这才激动起来:“你在胡说什么?快滚回去!”
宋伏远与曹清明相视一笑,互相点了点头。
曹清明上前:“人是谁杀?”
“我,一切全都是我杨平所为,玉潼是我杀死的——玉潼是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痛哭流涕。
继而,曹清明快步返回台上,坐好身子将醒木重重拍下,面上收回方才所有的淡然,严声吼道:“杨平,你可知罪?”
杨老爷一把推开杨平,抢说道:“曹大人,方才我已认罪伏法,玉潼是我杀的,是她那晚威胁恐吓我,叫我娶她过门——于是我,我一时情急就去厨房拿了刀,再去与她谈判,可她态度着实恶劣,就叫我失手一刀杀死了她……”
“胡说,父亲全都是在胡说!曹大人宋大人,父亲爱子心切,当晚是我失手犯下大过,父亲欲为儿子前途着想,所以才伪造了这些证据替我顶罪。”杨平声泪俱下,叫坐在台上的曹清明一阵唏嘘。
宋伏远心中突然百感交集,瞧着跪在地上的杨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所以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完美的好人。
杨淳厚贪图美色,不顾儿子喜欢也要占为己有,可当得知自己儿子犯下大过,他又能摒弃一切,乃至自己的命。
虎毒不食子,这世间当真如此。
宋伏远又转念想了想自己,不禁鼻头突然一酸。
杨平继续道:“那晚与玉潼相见后,告知了我她怀有身孕的事情,我心中自是愤恨,欲要找父亲理论一番,当时王崇正在厨房门前睡觉,为了壮胆,我蹑手蹑脚将刀子偷了出来藏在了身上。路上玉潼便拦住了我,把我带到云山堂的小偏房里,阻挠我不要去,她告诉我,她要嫁给我爹,享尽做娘子的福分,她自始至终都是在骗我……于是,我一气之下……就将刀子掏出捅在了玉潼的身上,接连数刀,直到最后一刀下去,她渐渐从我身前滑落……”
曹清明:“而后你又去找了你父亲?”
“是,是的——我虽然恨透了父亲,可父亲却突然跪在我的跟前,叫我千万不可认罪,否则我的前途尽毁,于是他要将此事全部嫁祸于第一次来府上的沈禾。我……当时酒劲刚刚上来,也不知怎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于是就开始筹划着接下来的一切。”
曹清明仰面凝神,严肃道:“所以杨淳厚才去厨房叫醒了王崇,打发他给沈禾送去醒酒汤,并趁机在里面下了迷药,将沈禾迷晕,然后再穿着沈禾的外衣去案发现场,故意将血沾染在他衣物上,并把他拖至死者身旁。”
杨平点点头,却能从沉寂中听到杨老爷的叹息。
“杨平,”曹清明淡淡道,“沈禾身上的那件血衣,正是我未拆开的第三件证物,拆开可见,这件血衣与你行凶时所穿的血衣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你的父亲不是不知道,他了解我——知道我看了沈禾身上的血衣,从血迹形态上便可知道沈禾是被人冤枉的,也就是说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想替你顶罪,为了一切更加逼真,所以才将沈禾趟入浑水,将你从此事中完全剔除出去。可是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细节,那便是玉潼指缝里带着玉璟堂的红泥,她当晚见得人根本不是你父亲,而是你!”
第39章
曹清明拿起桌上包裹的第三件证物,一件沉甸甸的血衣,正是案发当晚沈禾身上穿的那件。
那滩血迹并是不喷溅形状,而像是拿衣物直接蹭上去的,斑斑驳驳,似梅花晕染开来。
这时,在台下旁听多时的沈禾踉跄走到杨平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良久,缓缓道:“杨平兄——我不怪你。”
听到这句话,杨平的头迟迟未抬,一直躲避着他的目光:“我,我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酿成大祸!你还是恨我吧,恨我我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沈禾静默不语,不知该怎么回他。
半晌,人群中围观的缙云突然推开阻拦的差役,一下晃到了杨平的跟前。
她泪眼朦胧,声音哽咽,为死去的玉潼鸣着不平:“杨平少爷,怎么,怎么是您杀了玉潼?怎么会是您杀了她!千不该万不该,那个人不该是您!您这样做,玉潼在九泉之下得有多么寒心。”
“是她负我在先。”杨平冷冷的回着,无神又绝望的仰头闭上了眼睛。
缙云哭道:“玉潼从未负过您,她那样说是因为自己怀了老爷的孩子,觉得对不住你,想要叫你恨她,怨她,从而忘了她。”
杨平的嘴角微微抽动着,紧紧的咬了咬牙齿。
“其实——您不杀玉潼,她也是想了断自己命的,这样她就不会痛苦,也不想让杨府因她一个丫鬟而为难……只是,只是那个结束她生命的人,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过的深爱的男人。”缙云跌跌撞撞,“杨平少爷,玉潼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您一人,您是最了解她的,她对您说的那般狠话,您难道就没觉察出什端倪吗?”
这些话犹如那把匕首,一道道割裂杨平的心脏,字字见血,句句痛心。
全场顿时寂静安然,就连曹清明都心情忧郁。
宋伏远轻眨了眨双眼,朝在外旁听的那个身影望去,见他心爱的那个人正托着下巴伏在虎皮猫的身上,呆呆傻傻的看出了神。
宋伏远嘴角一笑,脸上浮上了自在的笑容。
案子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处理,待到沈禾被当堂释放出来,台下的沈臾终于按捺不住紧绷的神经,欢欢喜喜的一把抱住了他。
沈臾忍不住喜极而涕道:“沈禾——你能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沈禾眼角一直笑着,却回身望着站在远处衣冠楚楚的曹大人,心中满是赞叹。
他突然想起案发当晚被曹大人一行人逮捕的时候,本因命案而凝重的氛围里,曹大人居然还能指着沈禾打趣笑出声,低声问道:“你是睡过了头?”
那时的曹清明就知道,沈禾一定是被真正的凶手栽赃陷害的。
直到回去的路上,沈臾都忍不住问着宋大人,探着小脑袋道:“宋大人,也就是说——曹大人看到沈禾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凶手喽?”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若是分辨不出来,还怎么对得起舯州知州大人的名号?”宋伏远瞅着沈臾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当然——他办案的这些个本事,还都是从我这里学去的。”
沈臾随即笑道:“那是,要不是我们有英明神武的宋大人,我跟沈禾姐弟俩早就抱头痛哭去了。”
她说着,又歪着身子瞥了眼一旁的沈禾,只见他旁若无人的埋头看着书,完全无视他们二人的闲言。
沈臾突然有些心疼,蹭了蹭沈禾的胳膊:“路途颠簸,就先别看了,累坏眼睛那可麻烦了。”
沈禾头也不抬回着:“姐先管管自个儿的事吧,就先别管我了。”
他说这话时,终于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坐在面前的宋伏远。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
沈臾冲他咂咂牙,又不好意思的对正襟危坐的宋大人笑了笑,突然变得很是难为情。
“宋大人告诉我,他帮我学习参加秋日的乡闱,我便要答应叫他……”
一本正经的宋伏远突然伸出长腿,朝沈禾的腿上踹去,他立马闭了声。
“你踹疼他了!”沈臾皱着眉头,弯腰掸了掸沈禾腿上的脚印,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哎,我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月的工钱,给你定制的外衫,就这样没了——”
沈禾:“洗洗还能穿,临走时曹大人给我塞包袱里了,不能辜负了姐姐的心血。”
宋伏远突然望着沈禾:“到了清河县,第一件事就去给你置办一身行头。”
一听这话,沈禾连书都不读了,赶忙露出脸来笑着应下:“这感情好啊,宋大人可说话算话?”
沈臾用指尖戳了他的额头:“你还真好意思的,宋大人的东西你也敢要?”
“这不是宋大人先开口答应的。”沈禾瘪着嘴,一脸的无奈。又搭眼瞅了瞅宋大人,满是哀求。
宋伏远拂袖笑了笑,脸上洋溢着洒脱的笑容。
一回到清河县,还不等马车停稳,沈臾就欢欢喜喜的跳下了马车,若不是文业在门口顺手搭扶了一把,她肯定一头栽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河县的空气,一脸满足的闭上眼睛:“真好!能回来真好!”
站在县衙门口等候多时的杨捕头一眼瞧见了她,虽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沈臾,但多久未见还是有些挂念,看到沈臾脸上浮现轻松的笑意,他也知道舯州的事情已经办妥。
杨捕头乐呵呵的迎上去,又是欢乐的一把勾住沈臾的脖子,笑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冯大人都快闷死了。”
“冯大人想我啦?”沈臾缩着小脑袋,豆大的五官聚成一团,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这时的宋伏远刚从马车上下来,看见杨捕头与沈臾举止密切的一幕,心里不顺心的很,于是风风火火的冲上前去,一把将杨捕头的手从沈臾脖子上扯开。
杨捕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懵怔的样子看了看宋大人,这才想起来给他作了个揖问好。
“小捕头是你能随意碰的?”宋伏远一横眉,将沈臾拉到自己身后,“离她远点远点——”
杨捕头探着脑袋跟宋大人身后的沈臾做着哑语:“宋大人又要闹哪样?”
沈臾尴尬的红着脸,恨不得此时此刻挖个地洞把自己深深埋进去。
很快,文业与沈禾徐徐走来,文业和善的笑了笑,文绉绉的冲杨捕头说道:“此后——沈捕头就要改叫宋夫人了。”
沈臾还没从中缓过神来,宋伏远一脸怒气上身,用手肘狠狠戳了戳文业的肚子:“本官是没长嘴吗?什么事都要你说,那本官长这张嘴来是作何用的?”
文业缩缩脑袋,沈禾替他辩解着:“姐夫,文业也是着急嘛!他怕你羞涩于心难以言开,就替你先起个头。”
这时又到了沈臾纳闷:“沈禾,你叫宋大人什么?”
“姐夫啊,难道不是吗?姐夫跟我说你答应他的啊,待我安全从舯州回来,就同意与他成婚。”
……
沈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宋伏远倒是一改愁眉,颇有赞赏小舅子的架势。
而此时最吃惊的人,就属杨捕头了。
他整张身子缩成一团,瞠着圆圆的眼睛,张着大大的嘴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沈臾只觉得脸发烫的很,她自己知道,此刻肯定又红成了猴屁股。
杨捕头嘴松的跟棉裤腰一样,过了没有半日,整个县衙衙门的人都知道了此事。
县衙的人们纷纷围住了沈臾,有的是想凑热闹问一问究竟,有的则是想巴结沈臾攀攀宋钦差的关系,还有的——则是嘀咕纳闷宋钦差是有何想不开,怎么会瞧的上样貌平平还又毫无女人味的碳妹。
“还记得宋大人有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未婚妻吗?八成这个宋大人是因此事受了什么刺激,干脆眼睛一闭,见到碳妹还有点姿色……”
姿色——凑热闹的人瞅了瞅又小又黑的碳妹,不合身的捕快服外加捆在腰间的佩刀,实在毫无姿色可言。
杨捕头摇了摇头,又改了口:“碳妹之前不是穿过一次女装吗?那模样我记得还不错……”
不错——凑热闹的人又瞥了瞥一脸婴儿肥的碳妹,她被这群人盯得毛骨悚然,尴尬的咧嘴笑了笑,实在想象不到她穿上女装的样子。
这时,冯知县不知从哪幽幽冒出了头,将双手摆的身后,如事后诸葛般笑道:“我就说——宋大人之前三句话不离沈臾,还培养她断案验尸又给她升职,这都是有原因的。”
语落,冯知县又转到沈臾的跟前,将她盯得死死地:“沈捕头,若你真有朝一日飞上麻雀变凤凰,可别忘了冯知县的好,记得要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叫他对清河县放心。”
沈臾很是苦恼,正在愁苦不堪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孙大力巡完街正巧进了屋。
杨捕头看到孙大力,立刻叫嚷着凑热闹的人:“你们要多向孙捕快学学,这几日巡街干活格外卖力,一时半会都不让自己喘口气。你们要有人家这股劲头,咱们清河县岂不是连只蚊子都不敢再吸人血了?”
孙大力瞧见了沈臾,又闷着脑袋走了出去:“我,我要去干活了,后院还要再打扫一圈,几天不去土又要落满了。”
他灰溜溜的走了出去,沈臾的心又顿时沉重起来。
她刚要抬脚去追大力哥,正巧在门口迎面撞来了宋伏远,他一脸喜气,见到沈臾立刻拉起她的胳膊:“走,给你置办一身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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