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觅还是有点愣,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想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天闹别扭的原因?”
竟然被看穿了,步离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唇,“嗯。”
等等,不是在说池岭吗?话题究竟是什么时候拐到公司上去的?
“那池岭呢?”黎觅问。
“就……没什么啊。”步离蹭蹭脚尖,“虽然从没跟你说过,你肯定也知道,我答应司裘不告诉池岭我们的事,但那是我跟司裘的约定,跟池岭没有关系。现在我不愿意了,为了别人让你不开心,凭什么啊,这太傻了。我想早点跟他们说清楚,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想多存一点钱。”
啊,司裘,对了司裘!
步离一个激灵,忘了司裘还在楼上,刚想说,又被黎觅打断。
“不是,你要存钱干什么?”黎觅又糊涂了。
“你不是说司裘是个坏蛋吗?那不得防着他吗?思瑞那么大个公司,得罪司裘会很惨的。他让我哄池岭开心,我也不敢不顺着他。但说谎总有一天会穿帮的,到时候闹得不愉快,多赚一点钱也方便跑路。”步离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黎觅看着步离,一脸古怪。
他知道步离针对星传、越视、环娱旗下艺人的事,以为步离工作那么拼命都是因为这个,没想到还和司裘有关。
他耿耿于怀半年,事事迁就,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迟迟得不到他彻底的接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
黎觅笑了出来。他哭笑不得,为自己的矫情,更为步离的粗神经。
看黎觅神情缓和,却不说话,步离蹭到黎觅面前,弯腰拉住黎觅的手。
感觉到手心里一暖,黎觅回神,握着步离的手一拽,把人拉到怀里,用力按了一下步离的脑袋,“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步离难为情,挣扎了一下,从黎觅身上滚下来,窝在沙发里捂住脸,“我把心里想的都告诉你了,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黎觅拉下步离的手,捋着步离乱翘的头发安慰,“公司的事不用急。我知道希希要走了,她走她的,用不着你担心。之前没有我也一样,总不会因为少一个希希就垮了。要是真的垮了,那就是公司自己运营有问题,怪不到谁身上。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乱来就行了。”
黎觅在“不乱来”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果然都知道。步离偷偷看了黎觅一眼,看他一副“你的小动作早被我看穿”的样子,更难为情了。
而比起难为情,把心里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倒出来的感觉让他浑身畅快。
早知道这么痛快,他早就该坦白的,坦白自己的无能和愚蠢或许是有些丢脸,可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彼此都看过彼此最糟糕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有点乱来,我认错,可是……”
步离想解释,被黎觅阻止。
“没关系。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也没有让你不要那么做,只是以后想让谁不好过,不要自己做,那太明显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一定让他们看不出来,咱们偷着乐,多好。”
“你怎么这么坏啊,一肚子坏水!”步离捶了黎觅一下,开始自省,“我觉得我很坏。”
“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好。”黎觅耸肩,“自己黑料一大堆,就被你抢了几个代言而已,要真有本事,能被你抢走么?”
“你在安慰我。”步离撇嘴,想想不对,“不对,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一码归一码,不能这样算。”
黎觅捏捏步离鼓起来的脸颊,“不然你要哭吗?”
“我不。”步离固执,“我不后悔。要是让我重新选,我还是会这么做。”
虽然因为私怨波及到无辜的人是有点不好,伤害黎觅,他不能原谅。
“意思是还想继续?”黎觅偏头,跃跃欲试。
步离不说话。他想起半年前那件事,脸上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
黎觅抬手抚平步离隆起的眉头,“想说什么你就说,别这样。”
“我气不过,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可是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又……我不想再看到你住院了。”步离为难。
黎觅想了想,“你根本没来看我。”步离:……
这不是重点!
步离掐了黎觅一下,有点着急。
“那你别管,交给我。”黎觅提议,“我保证,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也不会让他们太好过。”
“万一……”
“没有万一,我有分寸。”
“你总是有办法的。”
“当然。”黎觅拍拍步离,“还有司裘,你也不用怕他。”
“但是思瑞……”
“思瑞是有点难搞。”
步离的担忧不是没道理。司裘现在看着正常,难保以后不会发疯,这也是他常年滞留海外的原因。
黎觅摸摸下巴,“我还有一个动物园,你不记得了?”
步离眼睛一亮,“我记得!我们就去那里!”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黎觅转头看步离,“你要跟我走?”
“废话。”步离翻白眼,又愁,“动物园开销好大的,又是公益性质,不多赚一点钱不行啊,ZK改行才半年,还算刚刚起步呢……”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ZK吧?”黎觅嘴角抽搐。
“我没有啊。我知道你有很多公司,都很赚钱,可是现在赚钱,不代表以后不会倒闭啊!”步离振振有词。
黎觅无语,看步离眉头越皱越紧,只能哄,“那行,明天就把它们卖了,让你踏踏实实在家里数钱好吧?”
步离摇头,“不行,不保险,还是存银行吧。”
黎觅学步离发愁的样子板起脸,“银行就保险了?那也会倒闭的。”
知道黎觅在逗他,步离踩了黎觅一脚,故意问:“那怎么办?”
黎觅挑眉,“你卖艺养我。”
步离笑弯了眼睛,“也行。”
黎觅也笑,心底却隐隐有一丝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从重生开始一直伴随至今,直至今天谈及,才恍然惊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疑点,又或是有哪里不对,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看不见,摸不到,解不开,却始终悬在头顶,莫名让人惴惴,而所有的异样统统都指向同一个人——司裘。
如果最后真的走到不得不和司裘对立的那一步,事情远没有步离想的那么简单。
以前他孤身一人,并不曾在意,可现在不是了。
除了谢馥希,步离的家人、朋友都是他需要考虑的。
只希望没有那一天,又或者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同于黎觅的多虑,步离提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他挽着黎觅的胳膊,话说得不怎么好听,眼睛里却闪着崇拜,“我发现再大的事到你嘴里都没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
“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
黎觅转头,“你啊。”
不可预测,不可把控,不可估量,不可强求,他人生中最大的偏差,也是最珍贵的意外。
本来以为只是在黑暗中胡乱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陡然让眼前、周围,乃至过去、未来,甚至生命都亮了起来。
低头一看,才发现抓在手里的根本不是稻草,而是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简单,善良,纯粹,干净,有点认死理,却很懂事,容易感动,又爱憎分明,像个小太阳一样时刻温暖着身边的人。
还有比他更好的吗?没有了。连池岭那样的人都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又何况是他呢?
抓住过,就再难放开了。
就像害怕他来了又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他可以为他忍受所有的欺瞒、憋屈、冷眼、不公,唯独忍受不了他离开。
黎觅拥住步离,送上亲吻,“我爱你,宝贝。”
步离安静地接受这突如而来的热情,趁换气的间隙回应,“我也是。”
黎觅放开步离,有些不敢相信,“你也是?”
步离嘿嘿一笑,抱住黎觅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你也是我的宝贝。”
一颗扎手的脑袋,据说是已有家室,用不着花里胡哨的包装,又去剃了个平头,一直留到现在,屡次被误会成劳改犯,自己倒还挺自豪。
还以为……黎觅自嘲地笑笑,又听到埋在颈窝里的人小声添了一句,“还有,我也爱你。”
第89章
黎觅捧着步离的脸亲了一会儿,低头在步离胸口嗅了嗅,“什么味道?”
步离按住黎觅的脑袋,“香味~”
“切。”哪有自己说自己香的,黎觅斜眼,香味却不散,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等等,是有点。”
步离撩起衣服自己闻了闻,“啊,是酒盒上的味道,我捧着上来的,沾到了。”
“奶香?”
“对~我定做的~好闻吧!”
黎觅脸色古怪。红酒配奶香,可真是……别出心裁。
步离不高兴了,“你说你喜欢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黎觅眯眼。奶香味,像他这样成熟且成功的男士必须敬而远之。
步离脸红了一下,攀住黎觅的肩膀,凑到黎觅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黎觅眼神暗了暗,“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很危险?”
“怕你?现在是白天,天还亮呢……”步离扭头看窗外,阴天,一点不亮。
“哦?天还亮?”黎觅捉住步离的手腕,把人压倒在沙发上,撩开卫衣,刚想做点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不用步离找借口也不得不停下了。
“他人在哪里?楼上吗?带我去!”方囿风尘仆仆地冲进门,一脸焦急地盯着楼梯口,根本没发现窗边的沙发上还有两个人。
跟在后面的管家上前一步拦住方囿的去路,“先生,楼上是私人空间,没有主人的允许您不能上楼,请您在楼下暂待。”
以防方囿乱闯,管家通知在外执勤的保镖进门,转头看到沙发上的两人,立即向步离鞠躬致歉,“您昨天交代如果这位先生上门拜访,可以直接把他带到客厅,没想到打扰到您,实在是抱歉。”
方囿一愣,才看到沙发上衣衫不整的步离,等视线落到同样衣衫不整的黎觅身上,眉头一下皱得死紧。
黎觅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更加不善,“方思瑞,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叫他来的……”步离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突然觉得不对,“方思瑞?方思瑞是谁?他不是叫方囿吗?”
“他改名了,本名叫方思瑞。”黎觅指住方囿,“就是思瑞的思瑞。方圆更名思瑞也是因为他,方思瑞!”
“你是说上辈子吗?方圆改名思瑞了?为什么啊?”步离不懂。
黎觅一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愣了一会儿,换了一种说法,“你想想蜜桃娱乐为什么叫蜜桃娱乐。”
“哦!”步离捶拳,秒懂。
轮到黎觅疑惑,“不对,你叫他来干什么?你认识他?”
看来尹隽没有把他沙龙偶遇方囿的事告诉黎觅,至于后面他去方囿家作客,尹隽应该也不知道。
步离尴尬地捏捏耳朵,“其实司裘也在……”
黎觅:……
半分钟后,三人坐在沙发上不爽地互瞪。
黎觅、方囿两个瞪着对方,步离则是瞪着方囿。
按步离在B国的经历来看,方囿无疑是有些神经质的,所幸在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内,只要不触碰到他的神经,比如司裘,待人接物称得上客气,但不包括黎觅。
方囿看着黎觅的时候表情不算太冷,却带着一股轻蔑,仿佛积年累月,早已习惯成自然,这让步离很不高兴,所以在方囿第二次强烈要求上楼的时候让保镖拦在了楼梯口,并板着脸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冷静下来征求主人的同意再上楼,就以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名义请他出去,不排除报警的可能。
方囿乖乖坐了下来,把昨天接到步离电话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然而要他求黎觅,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就瞪着黎觅,希望他能识相一点主动松口。
黎觅耸肩,意思轮不到我做主,转头看步离一脸忿忿,活像一只斗红眼的小公鸡,明明该为家里多出来的两个不速之客感到困扰,却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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