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偏执》TXT全集下载_27(2 / 2)

轻度偏执 起阿夏 4758 字 2023-09-04

她毫不犹豫地就想找宴听试试。

这公主啊,看着好像是有点儿少女的样子了,其实单纯得很,被护的严丝合缝,许多东西都是自己摸索着来。

那日又是下了学,殿阁内寥寥几人,旁的都走了,只余华姒还趴在矮桌上睡着。

宴听翻看书卷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后笑了笑就没再管她了。

照例她是要睡到申时才会醒的,醒了以后还要蹭到宴听身边去吵他闹他,不许他安生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还未到申时,华姒从梦里悠悠转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一看,人都走光了,台上也就宴听一人。

她忽然想起日前在话本子上看的那些东西,心里突突的跳,生出些对未知事物隐秘的兴奋来。

华姒站起来,提起裙摆就“噔噔噔”跑到宴听身边去,她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闹腾,而是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端详着宴听。

宴听还以为她终于安生一次,哪里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筹谋什么歪心思?

华姒看着宴听专注翻书的模样,越发喜欢起来,他是那样的清隽疏朗,她待过他的怀,抚过他的发,于她来说,宴听就是除了父皇母妃以外,和她最亲近的人。

“云裴哥哥!”

华姒兴冲冲地高声唤了一句,宴听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

宴听只觉额头一软,微微温凉的触感,但是扑面而来的味道很香,是他以前体会过的,只属于华姒的软玉温香。

——华姒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

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若非宴听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都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可华姒,这国朝最尊贵的公主,她就是这么做了。

宴听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是活了十九年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他抬头去看小公主,她还无知无觉地哈哈直笑,丝毫不知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什么,端的是个没心没肺。

宴听只觉脸颊和耳根都烫得像在滴血,心尖儿都在发颤,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公……公主……”

宴听说这话,声音都不太沉稳了,素日里清隽从容的脸上染了一丝情/色,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入了魔障。

华姒什么也不知道,她为自己成功试了心里想的东西而高兴,她也觉得宴听这幅和往日里大不一样的脸色很好玩儿。

就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

“云裴哥哥,我好喜欢你。”

华姒揪着裙摆,脸色极是认真。

——这里头的“喜欢”二字,是说他生的好看,她喜欢;他偏爱她偏得没有底线,她喜欢;他被亲了以后脸红脖子粗,无法像平日里那么清冷,她觉得有趣,她喜欢。

但这些喜欢,都独独不是情爱里头的喜欢。

她毕竟也还小,哪里懂这些,不过都是些朦朦胧胧的喜恶罢了,不会长久的。

可鬼使神差的,宴听却偏生就是当了真。

孽障从这里开始。

常言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宴听捏着书卷,心里默念了千遍万遍的:弘道树人,公私分明,存天理,灭人欲。

他不能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宴听开始刻意地疏远华姒,欲图借距离长远来压下心底的妄念。他做的不着痕迹,华姒心大并未怎么发现,但其实两个人许久都未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了。他对现状心满意足,华姒仍亲近他,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但也没有发现过宴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她仍是天真烂漫的,一切都风平浪静。

宴听本来就想着,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白驹过隙,华姒很快就及笄了。女子十五及笄,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皇帝为这个最宠爱的女儿择了许多可供其挑选的良配,大多已及弱冠,和宴听差不多大的年岁。

宴听在宫里能听到许多关于这事的宫人们的议论,纷纷称那九公主命好,托生成公主不说,还如此受宠,单是择婿名单,就已经把京城里所有优秀的公子们囊括在内了。

可那名单里,却偏偏没有宴听。他是她的西席,无论怎么算辈分,都于礼不合。

宴听心里突然生出了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嫉妒,后悔当初非要当华姒的师父,万万没想到如今走到这一地步,竟是亲手斩断了和她的一切可能。

若是当初他没有为了陪在华姒身边,接下少傅这一职位,是不是现在就不必这么痛苦,一步错,步步错?

宴听浑浑噩噩地去了公主殿。

他不知道自己要来干嘛,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华姒正躺在偏殿的软榻上看话本子,乐得“咯咯”直笑。

宴听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公主不过刚及笄而已,婚姻大事尚且在后头呢,她现在还是他的。

却说华姒,看了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又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对这些又实在好奇,心里生了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迎面就看见了宴听。

她的“云裴哥哥”,和话本子上面说的一样,生的眉目如画,又颇有才情,温润知礼。

华姒提着华服裙摆,冲过去抱住了宴听。

这一抱久违,不小的冲击力下,宴听都纹丝不动地受着。这算破戒了,可宴听迟疑着,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华姒。

华姒只是随心,想一出儿是一出儿罢了,她没有当回事儿,抱完了冲宴听笑两声,又回去捧起她心爱的话本子了。

宴听却像丢了魂儿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沉重地走到华姒身旁,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半跪下/身;

“公主。”

宴听声音很低,微磁,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华姒果真一瞬放下话本子,端正了身子和眼神看向宴听。

“微臣记得,公主以前不是曾经吻过微臣的额发,怎么后来再没有过了……?”

华姒扁了扁嘴,颇有些委屈,她如今声音脱去稚嫩,变得很是清脆动听了:

“明明是你不喜欢,每次都旁处躲去,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话本子上明明说,最亲近之人,即可吻,可云裴哥哥太忙啦,华姒可不敢用这事儿打扰您。”

宴听闻言眼尾一瞬变得有些潮红,还有那么几丝迷乱的意味。

“公主恕罪,微臣知错了。”

“不过微臣从前会躲,只是因为公主找错了地方,但我如今是公主的师长,那不如,此事就由我来教公主吧……?”

华姒闻言眼前一亮,一瞬就兴奋起来。

她平日里和宫人或者母妃说起这些,他们大都闪烁其词支支吾吾,只说待她及笄礼后就可以明白,可她就是好奇,如今宴听直言可以教她,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得了华姒的首肯,宴听眼睫轻颤着凑了过去,他抬手捂住华姒的眼睛,欲图以此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唇舌交融,相濡以沫。

自此,芝兰玉树的谪仙被拉下了神坛。

华姒从些微指缝间,可以看到宴听染上情/欲的表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未知的东西。

她那清冷端方的云裴哥哥,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人的劣根性,就是想污染最圣洁的东西,华姒也不例外。她小小年纪,她懂什么,她只是觉得这样舒服,心中有种隐秘的、无法形容的快感。

而宴听明明应该阻止她的,他是她的西席,更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她除了皇帝贵妃外最信任的人。

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他非但没有,反而更用力地亲吻,甚至还诱导华姒,以各种出奇的法子勾引华姒亲近他。

宴听疯了。

他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是不伦,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太想亲近她了,什么感情都无所谓了,他都不在乎,他只想亲近她。

宴听对这种亲近上瘾。他开始蓄意勾引华姒,哄骗她引导她。为此,宴听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华姒心智不够成熟,自小许多认知又都是来源于宴听,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他说什么她都信。

从始至终,宴听没有后悔过。

可后来却变故横生。

同年六月中旬,皇帝把镇国将军嫡次子,指婚给了姈容公主。这本是天大的喜事,那将军之子英明神武,年纪轻轻便随其父立下赫赫战功,又品貌端正,洁身自好得很。

可华姒却并不大欢喜。

她没见过那将军之子,心下惶然,可她也知自己的婚事并不能自己左右的,即便再是不愿,心中郁郁,华姒也只得接受一切的安排。

可宴听知道以后,却发了疯。他甚至顾不得自己还没到休沐的时辰,抛下一切闯了公主殿。

“…………”

穿着棉布裙子的女孩儿听得一愣一愣的,怀里捧的水果捞都忘记往嘴里送了。

“那……那后来呢?”

宋苡听故事听得入了迷,眼珠子瞪得溜圆,神采奕奕地问宴听。

宴听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拿着纸巾,抬手擦掉了宋苡嘴角的奶渍。

“后来两人互通心意,公主发现自己是喜欢云裴的,那位少傅便辞去官职,不再是公主的师父了,皇帝溺爱女儿,只得让两人喜结连理,相守一生。”

宋苡听完了这个少傅云裴和公主的爱情故事,过瘾后心里也是无限感慨:

“呜,好感人,那位少傅应该也是内心煎熬了很久才决定坦白心意的吧,旁人还都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不容于世呢。”

“不过幸好,幸好小公主也是喜欢师父的,幸好他们最后能有一个好结局。”

宴听微微笑着,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对她这话的赞同。

“不过,宴老师,这是哪儿的故事啊?是某个传说,还是哪本小说啊?”

宋苡心里其实是惊奇的,感觉宴听并不像那种爱看这些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的男人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还能这样细细讲给她听?

宴听垂下眼帘,语气极力平静一些:

“是一些小国野史罢了,以前偶然读到的,云裴也是化名,书上记载的并不清楚。”

这样啊。

宋苡了然,没再追问下去,继续吃自己的饭后甜点了。她低着头,所以没能看到宴听眼中的万千柔情。

他骗了她。

他告诉她的,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他所希望的结局。

而真相却是,他慌不择路地去寻华姒,丢下一切和她坦白心意,华姒尚且懵懂之际,他二人的对话,被前来看望女儿的贵妃听了个清清楚楚。

自此,东窗事发。

这种不伦丑闻被贵妃当场逮到,华姒当然是无辜的,她甚至也才知道,自己信任仰慕的云裴哥哥,原来早就在心里觊觎她许久,甚至连那些亲近之事,也都是他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编造出来的瞎话。

华姒只是难过,但她根本理不清自己对宴听的感情,事发又那么突然,她甚至来不及质问宴听,怒不可遏的贵妃已经召来侍卫将宴听这个狂徒拿下。

不过一夜之间,公主的天都塌了。

宴听在大狱中坦白了一切,因为即使他不说,贵妃能查出来也只是时间早晚,他已经彻底毁了,他不想华姒为难。

一时之间,贵妃和皇帝皆痛心疾首,怎么也没想到宴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公主身边的宫人全部杖毙,为保华姒的名声,宴听诱亵公主的罪名换成了以下犯上、欲图谋反,随同整个晏家,满门抄斩。

华姒为宴听求情的时候,贵妃的眼都快哭瞎了,她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宴听的狼子野心,好好的女儿被坑骗至此,她的姒儿竟还为那个不耻之徒求情。

宴听死期将至之时,已经绝望,深知无人能救自己了。就连自小一同长大的太子,都执意认为是他禽兽不如,毁了自己的亲妹。

但其实他没有碰过她,他舍不得。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亲吻拥抱而已。

宴听在天牢受了整整七天七夜的鞭刑,砍了双手挖去双眼,执行死刑的时候,早已经没了人样。

他这一辈子,原本就多舛闵凶,世上无人真心爱他,唯有从华姒处,得来些许温暖。到死临头,宴听仍惦记着,他和华姒,终究没有一个好下场。

死远比活着要容易的多。

执邢人轻飘飘的一句“斩”,上百条人命顷刻烟消云散,宴听恍惚着,最后在心里念了一遍,他初见到华姒那天,小小的粉团子穿着锦绣宫装,甜甜地唤他。

他曾承诺过她,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竟是一语成谶。

但宴听却没有死成。

准确的说,他的身体死了,灵魂却游荡在人世间,没有去处。

他不知何故,但却庆幸,老天爷给了他机会再去见华姒最后一面,不管后路如何,最起码他可以死而无憾了。

却看到华姒一身狼狈,头发披散着,坐在殿门内哀哀哭泣。

她被关在公主殿了,无召不得出殿。

远处传来午时的撞钟声还未停下,宴听也刚死不久。华姒分明意识到了,她的云裴哥哥已经被问斩,此生两人都阴阳相隔了。

宴听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姒出神地听完那沉闷的钟声,尔后泪如雨下。

他什么也做不了,比当初在大牢里还要无助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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