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朝堂,放眼望去,竟无什么可用之才。
可那些职位上的人一个个资历老练,底下盘根错节,一环绕着一环,难以拔起,便是他想安排有才之士,也得先叫这些人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先。
只是......难办啊。
容璟闭目深思,忽想起崔演那张同絮絮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眼神略不相同。
他单手扣着桌面,每扣一下便多感烦扰一分。
罢了,便叫他去吧,也许兰音会开心一些,崔家要权,便由得他们吧,只要兰音喜欢,便是将万里江山亲手捧上,也无什么不可。
“陛下,臣不愿再自欺欺人,这样的日子臣厌倦了,愿陛下岁岁无忧,一生欢喜,终能得偿所愿,臣会帮您的。”那是崔演离去时曾说过的话。
容璟似是听懂了,可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崔演所说的帮他,终是不负他所望。
失而复得,万分珍贵,莫不过如此。
“摆驾承庆殿吧。”他嗓音微有些喑哑,约是被什么情绪伤住了,然而不过片刻,容璟又恢复成从前那个英武帝王,雷厉风行。
他望着案几上的奏折,微微叹了口气。
“崔家有异心,献女求荣,陛下当诛之。”他不是不晓得,只是觉着——甘之如饴。
承庆殿
容璟来时,絮絮刚用完午膳,她用得极少,尤其近来天气热起来了,胃口便更加不好了。只是今日容璟见她面前摆了一只碗,里头隐约剩了些汤汁,显然是全都用完了。
容璟正要细看,絮絮却突然站起来,面对着他,取下袖口的锦帕,轻轻地替容璟拭起汗来。
她身上不曾熏香,可总叫他闻见暗香浮动时的一些清浅味道。
“陛下可曾用饭了,残羹剩饭的,陛下别瞧了,臣妾叫小厨房重新准备些。”她笑意浅浅,若枝头的栀子花,芬芳浓郁但却叫人难以采摘。
“兰音今日熏香了?”他明知故问。
彩屏带了几个宫女,快手快脚地将桌子收拾干净,而后静悄悄地,连带着容璟带来的人都悉数退了下去。
房门被贴心地关上。
桌上摆了一些茶壶杯子,絮絮专心致志地替容璟擦汗,却未料到,容璟眸色渐深,附在她耳边道:“朕刚给舅哥升了官职,娘子该如何报答为夫。”
孟浪轻佻,令人脸红耳赤。
絮絮偏过头去,手下意识从容璟面上离去,却不妨被他一把抓住,而后整个人更是被他一把抱起,坐在了方才用饭的桌子上。
絮絮双手背着,撑在桌子上,双脚离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慌。
容璟别在她面前,叫她分毫也动弹不了。
“妾......自然感谢万分。”她声音愈弱下去。
容璟却是得寸进尺,光天化日的,便要大行孟浪之事,比之从前薛辞,不晓得恶劣到哪里去。
“陛下,别......别在这儿。”她羞耻万分,怎么也想不到,容璟会在这里,这样的地方,一言不合便与她厮磨起来。
“过些日子荷花开了,朕带你去泛舟,可好?”他以言语诱惑,晓得兰音不喜欢宫闱与拘束,便用那一点点可怜的,得以放纵的机会去引诱她,只期望她能稍稍领会自己的好意。
絮絮咬唇,双手抵在容璟胸前,却不料正中敏感的地方。
衣冠俱整齐,可他的不安分却一点点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背脊抵得生疼,容璟掀起她的裙子,忽顿住了,而后略有所思,促狭地看着她。
一场事毕,絮絮只感觉自己像鱼一般,近乎渴死。
“臣妾想喝水。”她已是大汗淋漓,浑身被剥得精光,坐在锦被中,楚楚可怜地看着容璟,因为汗渍浸透全身,加之白日光亮较甚,衬得通身若瓷玉一般,光滑莹亮。
锦被未曾好好裹住,漏出大片风光。
容璟咽了口口水,自觉欲念蠢动,似是又有苏醒的预兆。
絮絮见他那幅样子,便也晓得容璟的色心又动了,不由恶意地想着,昨夜他们才云雨过几回,而不过才隔这么些时候,容璟便又按捺不住想同她在一块。
若是容璟死了,她是不是也就解脱了。
一刹那的想法自脑中划过,絮絮赶忙止住,偏头看了一眼容璟,床榻之上的男人同犬类一般,总是格外的好说话,而容璟瞧她眼神,亦如恶犬盯着肉骨头一般。
那么她这块肉骨头若是稍微引诱之,这恶狗会否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她这般想着,自顾自地下床倒水,却未注意到自己竟是未着寸缕。
背后欺上一双手,覆在不该露出的地方,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嗓音哑了大半:“爱妃是在故意勾引朕。”
絮絮大惊,容璟不由分说便将她大横抱起,刚倒好的水洒了一身,容璟俯身——
这回直接折腾到了黄昏。
絮絮其中更是耐不住困意,做着做着便睡了过去,容璟似有不悦,强硬着将她叫醒,而后更加卖力的动作着。
就连日色也羞不敢见,悄悄退了下去。
容璟许是累了,做完也睡了过去,絮絮却是毫无困意了,在抹胸外套了件薄纱便下了榻。
“翠屏,翠屏。”已有些夜风送来了,清清爽爽的,温柔中带了些热意,絮絮左右望了一圈都未瞧见翠屏。
“翠屏姐姐去叫小厨房备水了。”大莲乖巧道。
絮絮不免有些尴尬,大莲还是个小女孩,便叫她这么听墙根总归不好,可这又是宫里的规矩,她咬着唇,期盼地看着大莲:“方才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莲虽小,可该通的事却是都通的,一本正经地低着头:“奴婢不曾听见什么声音。”
想是前些日子吃了四喜的教训,倒叫这小妮子越发懂规矩了。
不过也稍稍缓解了絮絮的尴尬。
“兰音,你在哪里?”容璟一贯觉浅,醒来之后不见絮絮便有些慌张,可又听见絮絮的声音就在门外,便又放了心。
絮絮进了房。
方才自己在里头并未觉着什么气味,可现在从外头再进来,一进门便闻见浓郁的,□□的味道,絮絮羞红了脸,想到前些日子许姑姑同翠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进来收拾的,不免有些说不出意味的羞耻感。
容璟稍稍动作,身上的锦被便落下来,露出他精壮的胸膛。
他撑着头,冲她勾勾手:“过来。”
絮絮只得地到他身边去。
“方才床板的声音太大了,朕都听不见兰音的声音了,改日叫那些奴才换了去。”
这个男人,真是极其的恶劣。
第22章小产
“陛下方才说派哥哥去做了什么?”便是□□满身,却也始终留得一丝清明,在空隙处捕捉到这一点讯息,絮絮敏锐地抓住了哥哥这二字。
此际二人都得了空闲,她必是得好好问一问的了。
“朕遣了崔演去处置随州流民一事。”容璟不无得意地与她说,一边摆弄着絮絮的发。
这件事前些日子闹得沸反盈天,朝堂之中险些炸开了锅,这么一件举国瞩目的大事,容璟自觉派崔演去做,是他无上的荣幸。
只是此话一出,身下人良久无话。
容璟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忙低头去看,熟料兰音却是默默流了泪。
“陛下是想要哥哥的命吗?”他怎么也没想到,兰音会是这么想的。
“哥哥自小体弱,我从扬州回来时他已只剩一口气了,陛下朝堂之上有那么多的文臣武将,为何非要哥哥去做这件事。流民,哥哥身子那样的弱,怎能应付得起。”
絮絮越说哭得便越厉害,便是那日被迫承宠,絮絮也只是默默流泪,可今日却仿佛要将心肝全痛哭出来了似的。
崔演是絮絮最关心的亲人,容璟一直晓得。
他们兄妹俩自小丧母,感情比一般的兄妹要更深厚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容璟才会想到要给崔演这样的差事,本以为是体恤,是抬举,可他千算万算始终没有算到,崔演竟真的病了。
他以为数月前的辞行不过是崔演因为他生了嫌隙......
容璟有些哑言:“兰音,朕并非......并非是那个意思。”
得到陛下的宠信,这该是多少朝臣梦寐想求得的事?
可偏生崔家兄妹,一个比一个,都更不在乎。
“只是如今陛下金口已开,圣旨已下,恐怕一切都再无转寰了。”君无戏言,容璟的旨意已经下达,除非哥哥抗旨,否则这次的随州之行,哥哥是必去无疑了。
可这......是要哥哥的命啊。
他早已近乎油尽灯枯,又怎经得起舟车劳顿与苦心经营。
相对无言。
“陛下!陛下!常熙殿出事了!贞嫔失足摔倒,怕是要小产了!”如此大的急事,四喜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容璟也是吓了一跳。
那贞嫔,上个月才派了专人寸步不离的伺候着,怎的今日就突然要小产了?
“陛下且快去吧,女子生产有如过鬼门关,贞嫔与陛下夫妻一场,陛下不必在臣妾处呆着了。”这是光明正大地撵人了,可理由又极其正当。
容璟只觉着好笑。
可到底贞嫔情况紧急,容璟也顾不得与兰音再分辨些什么,只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哄道:“莫胡思乱想,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朕保证。”
絮絮却是将身子背过去,全然不再看容璟。
常熙殿
此际灯火通明,婆子们进进出出,间或有端着血水出来的,四喜忙拦下一人问:“怎么还见红了?”
那婆子颤颤巍巍:“陛下恕罪,娘娘这胎本养得极好的,可谁料到今日失足落了水,受了惊吓,出了血,太医正在里头救治,只怕......只怕难以保全。”
贞嫔的胎已有八个月了。
容璟揉了揉眉心:“尽力保下大人便是。”
到底是夫妻一场,虽贞嫔与他也算是各取所需,可总归曾欢情一场,容璟自认做不出那等去母留子的绝□□。
那婆子得了容璟的话便放心了,匆匆忙忙的,慌出慌进。
产房之内
贞嫔咬着唇,汗渍湿透了全身,产婆急得亦是满头大汗,樱柳握着贞嫔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娘娘何必。”何必如此糟践自己。
贞嫔露出一个极苍白的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若想得到什么,便要失去什么。
她能从一介宫女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不过是敢搏一搏罢了。
如今崔兰音在后宫中独树一帜,盛宠不衰,皇后有宝册儿子在身,张德妃紧靠皇后,背后又有母家,独她,什么也没有,甚至就连从前的爱宠,如今也全然失去了。
若是不搏,恐怕她与这个孩子,都不得善终。
“樱柳,若是我死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便靠你照拂了,这宫中我没什么好相信的人,只有你,咱们是一同进宫的姐妹,从内私库一路到常熙殿,我自问,拿你当作姐妹,一荣俱荣,只要这个孩子能出人头地,我......我也不算白活一场了。”
这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八个月,她便是拼上自己的命,也要将孩子平安带到世上。
容璟一直呆在殿外不曾离去。
报时官唱了时辰,东方日色渐升,白昼突起,困意不期然地袭上来,容璟一个踉跄,只觉得头脑昏沉万分。
四喜扶着他,问:“陛下还是歇一歇吧,您的头......”
接下来的话却是被容璟打断了。
“朕无事,顺便想一些事情。”
他站在这里,不止是为了照看贞嫔,更是为了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当然,还有他隐晦的一点心思——兰音,若是朕整日站在别的女子门前,你当如何?
“贵妃起了没?”他问,神色中满是倦怠。
“还未,承庆殿连灯都未亮。”小宝子如实道。
“陛下,臣妾来晚了,里头如何了?”天色将亮,皇后便匆匆到了常熙殿,面上亦满是倦容。
昨晚大皇子突然高烧不退,皇后陪了他一整夜,所以容璟未强求她过来。
况且,皇后对禅儿,一向是以他为天的。
因为一夜未睡,嗓音有些枯涩,容璟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禅儿烧可退了,辛苦你了,这后宫诸事繁多,皇后替朕劳心了。”
皇后回道:“陛下说的哪里的话,替陛下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禅儿的烧已退了,只是这夏日里,病势来得格外凶猛,昨晚真的是吓煞臣妾了。”
皇后一边回话,一边擦了擦眼泪。
禅儿自出生起便体弱,襁褓之时便总是三灾五病,皇后卯足了心力照顾才好不容易养到今日,可便是如此,禅儿亦比其他孩童更容易生病些,且不易痊愈。
是以每回生病,总要吓掉皇后半条命去。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皇后娘娘如此精心,可大皇子还是病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说话的是张德妃,方才随着皇后一同过来的。
容璟并不接她的话。
好半晌,里头终于有了动静,内里一阵响亮的啼哭,老嬷嬷面露喜色,手上的血渍还未擦干,便忙着来报喜:“生了生了,贞嫔生了,是个小皇子!”
这一声贺喜,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德妃瞧了眼皇后,眼珠转了转,复也露了笑意:“恭喜皇上,咱们后宫也好久未添新丁了。”
容璟点头:“这事你们办得好,统统重赏。”
gu903();老嬷嬷更是喜不自胜。